《盛世浮华之长河落日圆》苏暮泠

13、第 13 章

　　苏靖呆呆的看着李景焕，过了片刻才道：“李景焕，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将这批丝绸卖给柔然人？”
　　李景焕笑了起来：“自然。”
　　苏靖得到李景焕的回答，但她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来，这李景焕如此说，必有所图，早先遇到周士雨时，她便学精了，“二哥，是想要什么？”
　　李景焕走到苏靖面前，俯看她道：“如今大局未定，你之前所说的不错，最迟明年五月之前，与柔然必有一战。”
　　苏靖心中忽有一个念头冒出，她早先听闻大盛这十多年来连年征战，所耗资费千亿，如今的国库不过是一个空壳子，所以这半年来即便是大盛占得良机，也不曾与柔然正面开战过，但李景焕与李肃云必定是想将柔然彻底赶出西北之境。
　　只差一仗，这场仗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既然要打仗，那么一应粮草军需必定提前先行。
　　李景焕继续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明年元宵过后，我陪你一同去苏州，你不是想得到春晖园？以你的计谋，拿下它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苏靖抬起头，眼神锐利：“二哥要去苏州，不仅仅是去陪我吧。”
　　“这时候倒叫我二哥了，”李景焕打趣道，“常闻江南富庶，我也去见识见识。”
　　刚才苏靖被李景焕气的不行，所以口不择言的叫他的名字，此时听他似乎对她的所作所为并未实际的威胁，自然也软了下来。
　　苏靖道：“恐怕二哥不是去游玩的。”
　　“六妹是想到了什么？”李景焕问道。
　　苏靖想了个大概，再看李景焕时明显气势低了下去，她道：“不知二哥需要我做什么？”
　　李景焕就等苏靖这一句，闻言笑道：“自然是有需要六妹的地方，不过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让六妹重掌春晖园。”
　　苏靖并没有被李景焕的话蛊惑，她重掌春晖园是迟早的事，只不过等她重掌春晖园后，李景焕会不会卸磨杀驴，倒是值得商榷，她道：“然后呢，二哥难道只是为了陪我去苏州，没有别的事？”
　　李景焕看她：“只为陪你，不行？”
　　苏靖弯腰笑了起来：“二哥不像这样的人。”
　　李景焕敛了脸上笑意：“待六妹重掌春晖园后，我希望六妹将春晖园七成以上家产以及那批丝绸所得现银尽数捐给朝廷，用于……军需。”
　　苏靖没想到这李景焕比周士雨还能狮子大开口，春晖园在苏广手中已是大不如从前，再到如今她以重利让春晖园大囤丝绸，春晖园遭此重创，必定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她干笑一声，道：“二哥恐怕不知道春晖园如今的模样，等我拿到春晖园时，春晖园早就是千疮百孔，至于捐赠军需，这本是大盛人民应尽的责任，但……但我也得量力而行，这七成恐怕……”
　　李景焕静了一秒钟，眼里忽然有了深不可辨的笑容：“六妹是觉得七成太少了？”
　　苏靖抿起嘴，不再说下去，李景焕不愧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说话还是平淡的语气，但其中的威胁不可言喻，她低头却是长叹一口气：“二哥，我们身为大盛人，自然是要为大盛出钱出力，这出力我是没指望了，那我只能出钱了。”
　　李景焕给了她一个识时务的眼神，苏靖勉强笑了笑，其实心中在滴血。
　　却不防，李景焕欺身上前，只瞬间，便见他手中拿了一物，竟是当日苏靖自己绣的那个“牡丹”香囊。
　　李景焕打量着香囊，却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苏靖伸出手：“拿来，这是‘牡丹’，你难道看不出来？”
　　“牡丹？”李景焕重复道，随后笑了起来，“真看不出来。”
　　苏靖气道：“那你还看，快还给我。”
　　李景焕从怀中将一物放进苏靖手中，道：“这个就还你，明明不是你自己绣的，竟然还好意思送给我，这个我就拿走了。”
　　苏靖一看，手中之物正是上次送给李景焕的红茶香囊，“你……这……这明明是我绣的。”
　　李景焕轻笑一声：“真是你绣的？”
　　苏靖不再说话，迎着李景焕的目光：“虽然不是完全绣的，但我也绣了一点。”
　　“一点？”
　　苏靖干笑着：“不错。”

　　从起云台出去后，苏靖一边走一边还在生气，这一个个的真会薅她的毛，她嘴上骂骂咧咧将周士雨浑身上下骂了个遍。丹青出来后还拍着胸口后怕道：“小姐，我刚才被李非带出去的时候，真的以为二公子要做什么？”
　　苏靖拍了拍丹青的肩膀道：“回去跟你说吧。”
　　回到碧桐斋后，苏靖将李景焕成为如意楼股东以及苏州之行诸事都告诉了丹青，丹青一边听一边惊讶道：“这，这二公子怎么成为了如意楼的股东，那周公子呢？”
　　提到周士雨，苏靖一身火大，“他？我正要骂他，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就将股转给李景焕，你好歹先跟我说吧，也让我有个准备。”
　　丹青想了想到：“周公子家大业大，想来不是为了钱。”
　　丹青这么一说，苏靖也反应过来，当时李景焕说他给了周士雨想要的东西，这样看来并不是钱财之类。

　　丹青给苏靖换衣服的时候看见了那个红茶香囊，不禁道：“小姐，这香囊……”
　　苏靖看都没看：“被李景焕拿走了。”
　　丹青一愣，却笑了：“二公子年少有为，而小姐聪明绝色，这样看来可真是天生一对。”
　　苏靖今天被李景焕气的不轻，顿时道：“呸呸呸，谁跟他是绝配，我今生遇到他，就是我倒霉。”
　　丹青并不反驳，只默默给丹青将衣服换了下来。
　　不多时，便见门前雪梅掀开帘子，进了屋道：“小姐，门房说这封信是给小姐的。”
　　苏靖拿过来一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信可来的真是时候。
　　丹青在后面看的真真切切，这分明是周士雨的笔迹，又见苏靖还在生气，只将信随意扔在一旁，并不看。
　　她其实想知道信中说了些什么。
　　好在苏靖虽是生气，但还是将信拆了，苏靖淡淡看了一遍，就将信丢给了丹青，道：“你看他说的多轻巧。”
　　丹青拿了信，细细读了起来。
　　“苏靖：此事非我之愿，但李景焕许我之事非我能拒绝，所以只好说抱歉二字，再则李景焕并不简单，还望多加珍重。”
　　“小姐，周公子恐怕是有难言之隐。”
　　苏靖冷笑道：“难言之隐？我看他就是见风使舵，李景焕是朝廷权贵，他不愿得罪李景焕，自然只能得罪我了。”
　　丹青摇了摇头：“我看周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苏靖摆摆手，表示不愿再说这件事，“你把这信给我撕了，我才不要再相信那些事后诸葛亮的人。”

　　转眼就是除夕，这一天苏靖早早就起来了，跟着侯府众人先去了祠堂祭祀祖先。等拜祭后她就回了碧桐斋，下人们晨早就将碧桐斋里打扫了一遍，此时正在贴对联，挂灯笼。
　　枯木上也挂满了彩纸，吉祥结，万字结，她转头一看，果真是有过年的气氛了。
　　中午的时候就在碧桐斋吃了些东西垫垫，除夕家宴在晚上，还要等到天黑才去到正厅那里。
　　还未等到天黑，便见帘子掀开，进来一人，正是李珣。
　　李珣见苏靖还在懒洋洋的靠在榻子上，笑道：“这会就要吃年夜饭了，你怎么还睡上了。”
　　苏靖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天色，道：“姐姐，这会天还大亮，谁家的年夜饭吃的这么早？”
　　李珣坐了下来，玉坠将她穿着的斗篷给拿了下来，放在手上，她边烤火边道：“这屋外都冷的结冰了，还是这屋里暖和。”
　　苏靖笑道：“姐姐来的这般早是做什么。”
　　李珣烤了一会，顿时觉得暖了过来，道：“就不能过来看看你，这些日子，你也不来揽月阁找我。”
　　说道这些日子，苏靖就来气，这李景焕一时兴起要看账本，便让苏靖过去，苏靖想着这账本之事丹青也清楚，便让丹青过去，但丹青去了没多久回来后，就说，“二公子让小姐过去。”
　　苏靖心里早就骂了李景焕千百遍，只不过人在屋檐下，她也只好过去。
　　光是应付李景焕，就让她无暇顾及其他，又怎么能有时间去找李珣。
　　苏靖拉住李珣胳膊道：“还是姐姐待我好。”
　　李珣点了点她的鼻头，道：“你我相识，颇为投缘，我一想到明年就要嫁出去，到时候我们再见一面可不像在府中那般自在了。”
　　苏靖见李珣伤感，忙道：“那有什么，姐姐常回来，我常去看姐姐，自是有见面的时候。”
　　“妹妹说的是，左不过都在东都，又不是天南地北的，又怎么会见不到？”李珣道。
　　“妹妹，有没有听说，兰青的婚事恐怕要定了下来。”
　　“兰青姐姐？”苏靖吃惊道，“我还不知道这事。”
　　这下轮到李珣吃惊了，“兰青没跟你说，她那日来我揽月阁，跟我说了这事，只见瞧见她有些迟疑，想着便是找我来解惑的。”
　　苏靖听着觉得有些奇怪，“那兰青姐姐定的是哪家？。”
　　李珣道：“定的是文东巷许家的公子许汉儒。”
　　“许汉儒？”苏靖想了想，这名字不甚熟悉，想来不是很出名。
　　李珣见她不知道，只好自己说道：“他家不算太高，可也并不是平头百姓，这许汉儒如今虽只是大理寺司正，但二叔跟我父亲都说他为人清正公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靖道：“这大理寺司正虽只是六品，但到底是京官，以兰青姐姐的家世，当真是不错的一门亲事。”
　　又问：“兰青姐姐同意了。”
　　李珣回道：“那日她来找我，我便细细与她分析了，她想来是答应了。”
　　眼见着时辰不早了，李珣起了身子道：“我们走吧，一会去家宴要迟了。”
　　苏靖忙起身，雪梅将准备好的斗篷给苏靖戴上，两人便一同前去正厅。

　　苏靖与李珣去的时候见姚娘子带着兰青，梅青，方忱正在一旁，众人行礼作揖后，便坐在一处说话。
　　姚娘子道：“我原本想着就在寒春堂多做几个菜，也权当是过年了，这侯府家大业大，我们再过来不是叨扰了。”
　　李珣笑道：“婶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左不过就是吃一顿饭，哪里算得上叨扰，老太太是见婶子在寒春堂太过冷清，这才让婶子带妹妹弟弟们一起过来吃个饭，而且我料想婶子是个爱热闹的，怎么能错过了？”
　　姚娘子也笑道：“大小姐越来越会说话做事了，不愧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
　　李珣道：“先别说我了，这兰青的婚事定了，婶子这下是放下心了。”
　　兰青见众人目光看向她，不禁羞的低下了头来。
　　姚娘子道：“这还要多谢老太太牵线，这才定了下来，等明年忱哥儿春闱一过，我们就回建阳，给兰青操办婚事。”
　　李瑜远远看见这一群人说说笑笑，翻了一个白眼，她自从外祖家回家，已是良久未出席这样的家宴。瞧着别人一个个热络的，心中便生出一股厌烦来。

　　不多时，便见李肃思带着夫人郑茹，大公子李景煜，李景煜夫人柳涓涓一同前来，众人起身，互相作了作揖，便又坐下说话，这李景煜外放云州任刺史，前天才回东都。
　　姚娘子对着李景煜道：“好些年没见着大公子了，大公子风采依旧。”
　　李景焕轻笑道：“婶子说笑了。”
　　苏靖默默打量着李景煜，这李景焕就像刀鞘里的宝剑，还未出鞘便觉得锋利，而这李景煜就如这天上溶溶月，有着成熟男子的稳重，却又不失清俊。
　　站在他一旁的柳涓涓温婉秀气，对着众人含笑点头。
　　最后来的是老太太，李肃云，林清，李景焕与李景烽。
　　众人落座，就听得老太太吩咐人去门外放鞭炮，等鞭炮放完后，丫鬟小厮的鱼贯而入，将菜品一一放在桌上。
　　老太太道：“今年算是齐全了，不错，不错。”
　　姚娘子附和道：“今日能参加府中的除夕宴，是沾了老太太的光了。”
　　老太太笑着道：“说什么沾我的光，我看你就是找打，你家既是我们亲戚，这饭难道是有多金贵，不能给你吃？”
　　众人知是老太太故意打趣，都不说话，看姚娘子怎么办。
　　姚娘子轻轻在脸上一拍，“我真是不会说话，该打。”
　　老太太故意努着嘴，道：“嗯，是该打。”
　　姚娘子将桌前的酒杯拿了起来，道：“要是打了，老太太就该心疼了，我就自罚一杯，恭祝大家新的一年，事事如意，心想事成。”
　　老太太指着姚娘子摇摇头，随后笑道：“好话歹话都让这丫头说了。”
　　菜都上全了，苏靖朝着桌子看去，只见满满当当的一大桌，等老太太先动筷子，众人才依次吃了起来，过了片刻，便见李肃云与郑茹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先是恭祝老太太新年快乐，随着又对着众人说了些吉祥如意的话。
　　然后就是李肃云与林清，后面又是姚娘子带着兰青，梅青，方忱。
　　等到李珣说完后，她也拿起了酒杯依葫芦画瓢的先祝老太太，后祝众人。
　　等着一圈下来，众人才正是吃了起来，这除夕家宴菜品甚多，有很多苏靖都没见过的菜，她吃了一口也甚觉好吃。
　　李珣悄悄拿了酒杯与苏靖说，“今日我们也喝一杯。”
　　苏靖咽下口中的果子，拿了酒杯与李珣碰了碰，道：“那我就祝姐姐与未来的姐夫琴瑟和鸣，幸福和美。”
　　李珣道：“那我就祝妹妹早日觅得良婿。”
　　苏靖摇了摇头，“那你还不如送我黄金万两。”
　　李珣捂着嘴，笑道：“你这个见钱眼开的丫头。”
　　老太太见着李珣苏靖说悄悄话，笑道：“这两个丫头倒是感情好。”
　　李珣笑了笑道：“我与靖妹妹是臭味相投。”
　　老太太道：“就盼着你们兄弟姊妹间和睦相处。”又对着李瑜道：“你也该学学你大姐处世，你年纪也不小了，左不过明后两年就定亲，哪里能由得你再任性。”
　　李瑜一听这个，心情就不舒服，可是面前的人是老太太，她又不敢发火，只道：“我又不是大姐，为什么要学她？”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但苏靖还是听到了，但她一向与李瑜不合，闻言也只是吃着面前的马蹄糕。
　　老太太瞧着底下儿孙个个都不错，只这李瑜让她颇为担心，一时又怜她母亲早逝，也不想再说重话了，只道：“我也管不了你了，你有老子，哥哥，有他们管你就行。”
　　这话说的听着像是赌气，好在这时候李景焕开口了：“祖母，你放心，阿瑜不过是任性了些，闹不出什么大麻烦。”
　　老太太瞪他：“你就惯她吧。”
　　李肃云瞧见老太太有些生气，道：“娘放心，儿子自会请女先生教习阿瑜，她以前做的那些蠢事必不会再做。”
　　老太太见李肃云如此说，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偏要说李瑜，只不过如今我们家大业大，不宜闹出事端来。”
　　李肃云称“是”。
　　李景焕岔开话题道：“祖母，今天大过年的，可不兴训人。”
　　老太太有这个台阶下，自己哪能不应，道：“不说了，不说了，今年过年，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约摸到了戌时，家宴方才落下，因着晚上还要守岁，众人也就回了自己的屋舍，老太太喜爱热闹，便让一众孙子孙女都到她的中和堂一起守岁。
　　晚上无事，众人便就打起了马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