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叼着苦瓜

3、第一个斑点

　　“程阙？”
　　“嗯，好久不见。”
　　时趼语塞，片刻后回应：“好久不见。”
　　与高中时旧友相逢，时趼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她们确实很久没见了，在高考完的那个夏天，约定的同一所大学的梦想却没能等到实现。
　　时趼等了好久。
　　没有回复的消息，从不回拨的电话，都将美妙的梦想蒙上散沙。
　　时趼间接向学校老师打听，得知学校里没有这个人时彻底放弃了希望。
　　是程阙把自己丢下了，她在约定上随意践踏。
　　那眼神依旧熟悉，两人在面容变得成熟后重逢。
　　程阙松开时趼起身，伸出手想要拉时趼起来。
　　时趼回神，拉着她的手起身。
　　秦进缓步走到他们身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来啦？”
　　时趼下意识转头看向她，点点头。
　　依旧是咖啡厅的场景，这是时趼第三次来到这个空间。
　　秦进转身，走到玻璃门前，她朝着门摊手，示意时趼开门。
　　“来吧，迎接你的第一个梦境。”这话说得轻松愉悦，好像真的是什么值得记录的时刻。
　　“嗯。”
　　时趼缓步走向门框。其实那份失落已经随着时间消磨的差不多了，时趼明白，没有什么会一直在自己身边。
　　她在意的，只是程阙的一声不吭。
　　沉默得扶住门框，玻璃门可以看到外面的光景，热烈的日光，照在随风飘动的枝桠上。
　　本就是不惊心动魄的场景。
　　时趼将门推开，违和的画面映入眼帘。
　　典型的废弃病房，黢黑的光线无法将墙壁的颜色照亮，唯一的光源，便是那摇摇欲坠的纸窗。
　　时趼被这违和的画面惊得一愣，看着一旁的玻璃门不停分辨，摇晃的树木却像贴图一样，被压缩在了平面。
　　秦进坏心思的推了她一把，时趼双脚踏进病房。
　　身后两人不急不慢得走进来，还顺便带上了门。
　　看着不断尝试熟悉四周的时趼，秦进莫名觉得好笑。
　　看着第一次进入梦境人的反应，总是那么可可爱爱。
　　她走到程阙旁边，压低声音开口：“开心吗？”
　　程阙不明所以，向后退了几步，与她拉开距离，“开心什么？”
　　“装。”秦进没有回答，径直走向时趼。
　　“唉！新来的，你们犯什么病被抓进来了。”
　　不属于三人的声音响起，三人下意识转头看去。
　　才发现六人间的病房里，一个拉着帘子的病床上正坐着一人。
　　病床上的人把帘拉开，一双眼睛炯炯盯着他们。
　　“犯病？”秦进不自觉重复着那人的说辞。
　　“昂，别告诉我你没病啊！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说自己没病呢。”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他此刻盘腿坐在床上，毫不避讳得与他们对话。
　　三人视线顺着他落到那尾部的床头卡上。
　　朦胧的字眼无法使人分辨清晰，但四个字却无比醒目，仿佛是一种故意的提醒。
　　×××精神病院。
　　……
　　这是自己的执念吗？时趼开始回忆，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当然回忆不起来。
　　她没来过精神病院啊。
　　总不能是自己的欲望吧？
　　？……
　　“我不记得我做过这个梦。”
　　秦进偏头看她，“很正常啊，梦境的形成本就不遵循什么特定的规矩。”
　　她摊手，走向一旁的空床，“我们从来没指望过梦主能提出什么线索。”
　　时趼听出了这句话其中的特别意味，他们的意思是每回破除梦境的只有他们自己。
　　或许只有他们才能破除。
　　时趼没有反驳的情绪，她跟在秦进身后，看着秦进此刻得翻箱倒柜，试图从床头柜中寻找出什么。
　　程阙也是，翻完一层紧接着下一层。
　　时趼走到秦进身边的另一个床头柜，自顾自地翻着，问道：“小齐不来吗？”
　　秦进答得随意，“不来，人越多梦骸可是会越强的。”
　　“她能在外面好好放哨就谢天谢地了。”
　　时趼回头，好似明白，片刻后再度开口，“你没有告诉我怎么找到梦骸。”
　　秦进闻言正欲开口，却想到什么，叫着身后的程阙。
　　时趼脸上闪过一丝怔忪，本能得摆手拒绝，“不用…”
　　秦进跟听不见似的，不断挥手招呼着程阙过来，那人已经走到他们身前。
　　时趼：……
　　“怎么了？”
　　秦进绕开程阙，走到对面没翻过的柜前，给两人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这位妹妹想知道怎么找到梦骸，我累了，你说。”她说完还向时趼抛了个媚眼。
　　时趼：……
　　程阙似乎没受往事约束，她开口解释着：“有些梦境会与现实对应，梦中不存在现实的东西，大多都和梦骸有关，甚至有可能是梦骸本身。”
　　“或者梦境中那些情绪过分激烈，有着强烈的攻击性的NPC，都有可能是梦骸。”
　　时趼沉默不出声，她不自在得翻着手下的抽屉。
　　熟悉的声音解释着她完全没接触过的事物，她微微抿唇，克制不让往事浮进脑海。
　　“时趼？”
　　她猛的抬头，转头看向程阙，意识到行为不妥后尴尬得笑了笑，“啊，谢谢。”
　　“你不用紧张，梦境的主人不会死在自己的梦中，你有免死金牌。”
　　时趼不住点头。
　　男孩在床上坐了许久，见新人看都没看自己，眉心不自觉跳着。
　　真是病的不轻。
　　她重新将床帘拉上，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所有抽屉都翻遍了，不是空的就是些卫生纸，白纸，病告单。
　　小男孩脾气还挺大，听到自己耳侧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猛的拉开床帘，结果人家都翻完了，小孩子当即跳起来就对秦进一顿数落。
　　一无所获。
　　“走呗，出去走走。”秦进提出意见，不等她们同意，就已经站在门口。
　　门打开，外面是医院的走廊。
　　天没完全黑，快要落下的太阳支撑着整个精神病院的光明。
　　他们快要把这层的病房翻得底朝天了，依旧是空手而归。
　　精力和兴致都消耗了大半。
　　时趼：“所以就这么频繁得找吗？”
　　走在前位的秦进闻言停住了脚步，“好嘛，本来是想快一点解决的。”
　　梦境中的说不上来得气息一直笼罩着三人，催促着他们得行动。
　　“那就等它自己来。”程阙随口答道。
　　“行啊，”秦进立马同意，改变路线走回刚来时的病房。
　　她打了个哈切，“我累了回去坐会，你俩要一起吗。”
　　程阙：“我去楼上。”
　　时趼看着她俩目瞪口呆。
　　两人对新环境得适应能力可呼急速，让时趼不自觉信任了他们的业务能力，但想想，这个空间除了破烂，似乎也没什么危险。
　　程阙走到楼梯口，回头等待着时趼的决策。
　　他现在的处境很奇怪，一位是带着不怀好意笑意的秦进，一位是久别重逢饱含往昔的程阙。
　　她希望不做选择，但又惧怕完全陌生的空间。
　　时趼最终还是选择奔向楼梯口找程阙，和秦进在屋里呆着，好像会更尴尬吧。
　　声控灯脱离了声控的范畴，忽明忽暗，不停闪烁。
　　不大的空间，脚步声回荡得格外明显。
　　时趼开口，试图出声掩盖这令人心惊的气氛，“我们就挨个房间搜吗？”
　　“先研究人。”程阙淡声回答。
　　“那个男孩吗？”
　　程阙:“嗯。”
　　“梦骸的产物最多，也最好发现的就是人。”
　　“我们从进门开始唯一见过的就是那个男孩。”
　　“从他入手。”
　　——
　　“你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有病啊？”秦进绕着自己的头发，询问着男孩。
　　男孩语塞，很快再度开口，“我本来就没病！护士姐姐说我早就好了！我看你倒是有……”
　　男孩焦急的辩解着。
　　秦进丝毫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和没听见似的，“那你怎么还不出院？”
　　语气随意，神态放松，好像真的只是闲聊。
　　“护士姐姐说，她希望我留在医院。”
　　秦进:“哇，你这护士够变态啊。”
　　男孩激动的站起身，他双手握拳，站在病床上，“你说什么呢！护士姐姐是最好的人！我不允许你说她！”
　　男孩脸憋的通红，面对秦进的戏谑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看着男孩好似动了真格，秦进也不逗他了，“开玩笑嘛，你的护士姐姐最好啦~”
　　男孩嘟嘴，不甘心的重新盘腿坐好，“哼，你要是再敢说护士姐姐坏话，小心我揍你！”
　　“别嘛，我可从来没说过啊，我只是开个玩笑。”面对一个孩子，秦进故意孩子气的耍赖。
　　“你刚刚翻我柜子我还没和你计较呢……看在你比我严重的份上我就放过你。”
　　男孩叉腰，嘟嘴将头偏向一边。
　　秦进觉得好笑，努力憋住。
　　“护士姐姐！”病房门此刻被推开，身着护士服的女孩推着车子缓步走进来。
　　秦进抬眸。
　　那护士年纪不大，体型看上去也就是个初中年纪。
　　她起身坐好，在看清护士那张脸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护士姐姐，你看我这一天马上就要喝够八杯水啦！”男孩指着床头柜上的半杯水，像只小狗一样摇着尾巴等待夸奖。
　　护士抬手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头，温声夸奖，“棒棒的。”
　　场面有些冲击，像极了孩子的过家家游戏。
　　秦进眉毛不自觉拧紧。
　　空间很大的推车小题大做得放着一些水果。
　　护士拿起两个橘子放到男孩手中，不停摸着他那柔顺的头发。
　　男孩看着手中握着得两个巴掌大橘子面露难色，嘟嘴委屈撒着娇，“护士姐姐，我不想吃橘子嘛。”
　　护士走到床头柜前，从热水壶里给男孩把水重新倒满，言语间尽显温柔，“不要浪费哦。”
　　男孩乖巧的嗯了声。
　　秦进坐在床上看得正起劲，护士却推着推车变换方向走到她身前。
　　看着推车上仅剩得两个苹果和一个橘子，她开口：“我有权吃那个橘子吗？”
　　护士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当然可以。”
　　她将唯一的橘子放到秦进手中，转头看向旁边的两个空床。
　　“那两个人呢？我说了好多遍了不要乱跑。”护士脸色迅速变化，满脸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