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完美世界》明月有瑕

5、紫罗兰医疗院（一）

　　听了这话，沈嗔并没什么特殊反应。他替艾尔达拉开另一边的椅子，让她坐下来休息，随后翻起了艾尔达带来的资料。

　　还没等沈嗔看完两页，研究员小姐就放下杯子，空茫地感叹道：“真的很奇怪。”

　　她有些迷茫地皱起眉：“这些营养剂里，有毒物质的剂量正好卡在医疗舱不能治愈，但又不会致死的区间里。”

　　“如果是单独的几支可以理解，”艾尔达非常严肃指着这些文件道：“但几乎拿回来的每支营养剂，剂量都在这个范围里。”

　　“简直就像精准计量过一样。”

　　她说着把那叠厚厚的文件分出一大半，递给沈嗔，道：“这些都是我严格按照程序检测的上千支营养剂的报告，无一例外。”

　　沈嗔翻了翻。如艾尔达所说，几千份检测报告的数字几乎都在一个固定的区间里波动。

　　他摩挲了一下纸页边缘，没发表自己的意见，转而发问：“另一个呢？”

　　“更奇怪了，”艾尔达感觉自己最近遇到了太多不可理喻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有点让她怀疑科学检测的结果：“我提取了你给我的细胞里的DNA，但我在执法庭的系统里找不到这个人，可我是用你的权限进行的数据比对。换句话说，要么是你的权限不够，要么是‘法则’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

　　艾尔达不可思议道：“这两种情况哪一种我都觉得震惊，毕竟你的权限已经是非常非常高级别的了，而‘法则’在每一个人诞生在双螺旋中心时就录入了信息，如果连‘法则’都不知道他，那这个人只能是保留区的住民。”

　　“但保留区人类不被允许进入联盟，”艾尔达越说越觉得混乱：“‘法则’遍布联盟，就连偏远星系都有它的监管，一旦被发现，除了遣返就是由执法庭人道毁灭，不可能有人还活着到了首都星。”

　　艾尔达捂着自己的脑袋，崩溃道：“我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比做研究还难。”

　　其实艾尔达感觉到折磨实在情有可原，沈嗔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想了想，联络了约瑟芬小姐订份甜点让她带走。

　　他语气柔和道：“你的工作已经完成得相当好了。”

　　艾尔达瞬间感到被治愈，眼泪汪汪地在心里给沈嗔打上天使标记。

　　沈嗔又耐心劝慰她了一会，见艾尔达提不起精神，看了看时间，便提出顺路送她回去。

　　艾尔达欣然同意。

　　他们一起出门，正遇到约瑟芬小姐要进来。

　　她“哦”一声，递给艾尔达一份苹果派，冲对方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爱吃这个，亲爱的。”

　　艾尔达感动地“呜哇”给了约瑟芬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后他们一起等传送电梯去停车坪。

　　约瑟芬小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好奇道：”怎么最近都没看见唐纳德，他休假了吗？”

　　霎时空气凝固，另外两人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

　　约瑟芬小姐立刻觉得自己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机密，连忙道：“不能说也没关系。”

　　“不是不能说，”艾尔达觉得难以启齿又丢脸，她缓缓道：“唐纳德那个蠢蛋，本来上次任务说好接应沈的，结果新搞来的飞行器没申请通行许可证，半路被‘法则’截停了，现在人被关在禁闭室里。”

　　约瑟芬小姐顿时笑得不可开交，嘴角的弧度直到在停车坪道别，同他们挥手再见都没下去过。

　　沈嗔对此只能表示同情。

　　他开车送完艾尔达回去，待到到家就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沈嗔常年住在首都星生活区中的偏远别墅，那里基本入夜无人，以前还会有些不知名动物出没，但自从‘法则’认为“野生”也是不符合规则的现象之后，这里就变成了寂静岭。

　　他将悬浮车停在车库，顺着楼梯上了一楼，智能识别系统扫描完虹膜信息自动开了门。

　　沈嗔的家简单标准，几乎跟‘法则’规定的极简风装修一模一样，三种基础色，宽阔的下沉式客厅一面光屏，黑色的长沙发摆在对面，地下铺着香槟色的绒毯，白色的灯光一路铺到三楼。

　　居家系统检测到主人，响起了一声提示：““哔——”

　　“沈先生，您该用餐了。”

　　随着提醒，一个矮墩墩的机器人移了过来，头上托着一支营养剂。

　　沈嗔的进食习惯很差。他像金鱼一样，感受不到饱胀或者饥饿，换句话说，很容易死于进食过多或者太久不进食。

　　这个问题的产生应该在他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发现之后沈嗔就注意了些，为了避免这种不太得体的死法，给居家系统设定了提示时间和固定剂量的液体食物。

　　沈嗔从托盘里拿起营养剂掰开。

　　里面液体的味道淡如白开水，很顺利地被他吞服下去。

　　他将空了的玻璃管顺手扔进垃圾桶，关掉一、三楼的灯光，去了二楼书房。

　　书房里，桌子上的光脑已经开启，沈嗔在上面登陆了执法庭系统。

　　今天艾尔达带来的消息给了他一个新的启发。

　　沈嗔打算查一查医疗院，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线索。

　　他在执法庭数据系统里查找与达德利公司有过合作，或与培育园联系密切的，发现有三家符合条件的医疗院。

　　经过排除筛选各方面信息，沈嗔最终把结果锁定在一家名为紫罗兰的连锁医疗院上。

　　这家连锁型医疗院几乎遍布联盟，不仅免费为一些培育园提供医疗服务，在达德利公司还没有出事时，它的总院长还曾担任其顾问，为其旗下另一款婴幼儿营养剂定制新型配方。

　　达德利这艘大船沉没，带起了巨大漩涡，很多人都不幸遇难，但这所紫罗兰医疗院却极其古怪的完美隐身，没有溅起一丝一毫的水花。

　　这很明显不对劲，沈嗔捻了捻手指骨节，决定明天去位于首都星上的紫罗兰医疗院总院看看。

　　第二天一早，他便将悬浮车停在了医疗院的停车坪上。

　　从车上望去，一片恢弘的白金色建筑延绵至远处，如同巨型远古植物。

　　紫罗兰医疗院占地广阔，院名也名副其实，大门处便有一片连绵不绝的紫罗兰花海，在风中摇曳。这花不是什么好养活的品种，几个园艺师在其中忙忙碌碌。

　　沈嗔一路沿着穿过紫色花丛中的小径，进入了医疗院里。

　　紫罗兰医疗院财力雄厚，内部十分崭新漂亮、设施齐全。一块圆形的蓝色玻璃穹顶，阳光半透在中央的花型喷泉上，照得水花晶莹剔透，身着雪白工作服的医护人员往来穿梭，专业有序。

　　沈嗔绕过门口的南丁格尔雕像，从指示图上看到它分AB两栋建筑，从空中俯视，像盛开的两朵紫罗兰。

　　他看了看科室分布，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普通医疗院的儿科是为14岁及以下的儿童设立的科室，一般与其他科室位于一起，而住院部则会独立一栋，方便医治。

　　紫罗兰医疗院则完全相反，它的儿科特别注明16岁及以下的青少年与儿童均可就诊，成人住院部与其就诊部门位于一栋楼，而儿科及其住院部位于另外一栋。

　　仿佛16岁是一个分水岭。

　　沈嗔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一般医疗院儿科之所以设置在14岁以下就是因为儿童的用药剂量和疾病谱与成人完全不一致，而到达了14岁以上之后就可以采取与成人相同的方法治疗。

　　紫罗兰医疗院完全没有道理将15、16两个年龄段的青少年单独标注出来归入儿科。

　　他想了想，往入口处的导诊台走去。

　　导诊台的护士小姐原本无所事事地在空白记录本上涂画，见有人过来，立刻放下笔，笑道：“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沈嗔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你好，我是培育园的老师，按道理应该今天我们园里一个15岁的小朋友出院，可是我跑遍这栋的所有科室都没看见他，所以想来问问你有办法能帮我找到他的病房吗？”

　　护士小姐在沈嗔走来时就感觉被击中心脏——虽然在基因编辑时代，人类样貌本就优越，但长成沈嗔这样的还是少见，更何况他刚刚几句话，说得又温柔又礼貌，护士小姐心里的好感直线上升。

　　她热情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指引手册，指着后面的那栋楼的图示道：“先生，我们医疗院规定16岁的青少年是去儿科就诊的，儿科不在这栋，在后面那栋。”

　　沈嗔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为自己的粗心羞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抱歉，我还以为只有14岁以下的儿童才能在儿科治疗。”

　　护士小姐在心里尖叫，他简直太可爱了，她几乎要捂住心口，连忙安慰：“这不怪你，我们医疗院跟别的医疗院不太一样，从我在这工作就有这个规定了，据说是‘法则’也允许，但很多来这治病的人都不知道。”

　　沈嗔若有所思。

　　他礼貌告别护士小姐，并婉拒了其热心想要为他查询信息的提议，随后直接向B栋走去。

　　他从后院门出来，看见两栋楼之间隔了不短的距离，中间用种有层层叠叠的紫罗兰的巨大花田做了隔断，旁边设置了很多供人休息的木长椅。

　　沈嗔并不打算现在就过去，他找了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下来，脱下眼镜，顺手把刚才护士小姐送给他的一册医院指引图摊在腿上。

　　今天阳光模拟系统开得一般，像是过去多云的天气，紫罗兰开得都不甚荼靡，他对着图，很快就弄清楚了B栋的结构。

　　B栋第一层是医生办公室、护士站和病房。

　　医生办公室占据了这层西面的一片“花瓣”，旁边就是护士站，剩下的三片区域均是让病人居住的房间，第二层则完全归属于手术室，禁止非医护人员进入。

　　剩下四层配置相似，都设有护士站，除了三楼另外开辟一处做停尸房，剩下的全按分类排布着不同患者的病房，中央“花蕊”的部分则是两部直梯，一部手术专用的联通六层，一部供普通人使用的除去了二楼的按键。

　　值得注意的是，安保人员的配备基本遍布整栋楼。

　　还是需要一些更加周密的计划，沈嗔心说。

　　他拿出通讯器，手指动了动，在上面输了几行字发送出去。

　　随后他合上指引图，起身准备离开。

　　可好像上天都不愿意他空手而归。

　　几乎同时，一辆悬浮车于沈嗔眼前缓缓停在了对面。

　　隔着风吹浮动的紫罗兰，沈嗔看到一个明显不是青少年或者儿童形体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由于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隐约见那穿着大衣的身影看起来很高挑，比例也十分匀称。

　　他下车时正对这边，在目光落到沈嗔这个方向时，他突然顿了顿，但没等沈嗔反应过来，对方又移开了视线，回头向主院门走去。

　　直到进入医院，那人都再没看这边一眼。

　　沈嗔皱了皱眉。

　　他心里直觉有些不对劲，但那一眼太短暂，他甚至不能判断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

　　他只能把心里的异样感先放在一边。

　　沈嗔原路返回停车坪，坐上悬浮车后设定了去往执法庭的路线。不出所料，在门口遇见了专门堵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