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而归【训诫】》禾竽

5、第 5 章

　　惩戒期三字，是对林岘最大的折磨。
　　——
　　林岘撑在墙壁上，他看清楚了。林岳手中拿着的是拆卸的扫把。
　　家里的扫把杜思仪已经换了，旧的扫把一直放在阳台里。
　　但谁教他爸这么用的啊。
　　棍子在臀腿交界处停了片刻，缓缓摩挲着，漫长的等待让林岘焦灼，脊背发凉。疼痛在身后炸开，林岳完全没给片刻停歇的时间，一下紧接着一下，有时落下的位置重叠在伤口上，那更是致命的一击。
　　“呃。。。”
　　林岘疼痛难当，没有数目，没有规律。无目的的漫长等待对于他而言，是最痛苦的。
　　这东西，打断了可是难。
　　可林岳对定下的规矩，从不食言。
　　他只能默默地忍受。
　　“啪——”
　　棍子砸在布料上，疼痛浸入皮肉，林岘紧紧地咬住牙关，面部肌肉紧绷，撑在墙壁上的手发汗，打滑。
　　林岳教训孩子的手段，小区中的居民几乎都知道。
　　林岘还记得，前年有位来他家做客的人，突然问了他一句，“还记得你爸打过你多少次吗？”
　　只是一句玩笑话。
　　林岘笑着，只说了句，“哪能，我不记事。”
　　可林岘知道，爸爸打他的每一次，他都印象深刻。家法在头顶上悬挂，每一次的责罚都是实打实地痛苦，实打实地刻骨铭心。林岳打他也是从不留力。
　　良久，林岘耳边只剩下自己喘气的声音。他还撑在墙壁上，曲了曲胳膊缓解肌肉。膝盖紧绷着，辟谷上的伤痛依旧麻痹人心，林岘感觉整个下肢都没了知觉。
　　林岘呼吸还没平稳，下午阳光晒的他直冒细汗，饶是这般虚脱的样子，也没能触动林岳。林岳重新举起了手中的工具，棍子破开风，直愣愣地抽在大腿上。
　　“咳……”
　　第一下就这么狠，林岘腹诽。
　　林岘的手撑不住，趁着空隙握成了拳头，可谁知下一记穷住不舍地上了身，手背上的骨头抵在墙壁上，硬生生地痛。
　　“你的规矩呢。”
　　规矩、规矩……林岘听得头都大了。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燥，自己的表现足以尽显疲倦。他稳了稳气息，手掌再一次瘫在墙壁上。林岘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嘴唇紧闭，努力压制着自己。
　　“林岘，你是觉得，我们当真管不了你。”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这顿打你挨的冤不冤。”
　　似乎，这一刻，时间静止。
　　书房没拉窗帘，林岘整个人站在阳光下。不知为何，林岘只觉自己的心被揪住。
　　林岘眨了下眼睛，他清楚地记着，林岳说这一句话的上一次。
　　小学五年级。他翻了学校的栏杆，只为一次表演。不仅如此，他还怂恿了闻奕。
　　那一次，他被立了规矩。
　　当时的林岳，也问过他，“你觉得，你挨的很冤。”
　　不懂事的自己只觉得爸爸不近人情，摇着头，心里却埋怨着爸爸。
　　而现在——
　　“不冤。是我错了，该打。”
　　每一个字都顺着棍子落下的节奏挤出，每一个字都是那么艰难地说出，在喉咙深处挣扎，却依旧那么坚定。
　　棍子，停了。
　　“林岘，中午问你的话，想清楚了吗。”
　　林岘顿住了。他仔细地回想林岳中午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爸问过他什么？
　　他不敢火上浇油。也不敢冲着林岳的怒气横冲直问道，能不能再说一遍。
　　林岘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默不作声。
　　下一刻，棍子打在大腿处，如同火上浇油。棍子来得凛冽而意外，林岘避不可免地痛喊了出来。
　　“你今天早上没吃饭。”林岳的话很笃定，直戳林岘的心窝。
　　在林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棍子再一次夹着风落下，那种感觉就像一把火热的铁钳，咬紧了皮肉，令他窒息。
　　“再对这种事情做出隐瞒，下次可不就是被揍了。”林岳话说的轻松。
　　“我们两个人既然管不住，就让小区的人都来看看。”
　　林岳没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林岘已经快受不住了。
　　“爸，不敢了。”林岘倒吸一口凉气，声音轻而缓。
　　“不敢什么？”林岳反问道。棍子抽打在皮肉上，像是要撕咬每一片肌肤，疼痛难耐。
　　“我一定按时吃药。”
　　林岘神色紧张，等待着责打。
　　果然，棍子连续地落在大腿上，力道越来越加重。裤子的布料紧紧裹着皮肤，似是把疼痛封锁。不光如此，棍子夹着林岳的斥责声迅速落下。
　　“我罚的是你不吃药吗！”
　　“林岘，你为什么对你妈撒谎，心里不清楚吗！”
　　“林岘，请你正视自己的态度。”
　　最后一句话说得实在有些恭维，林岘自是不敢反驳。
　　他记得，初三压力有些大，再加上胃病，经常休息不好。他自己并不在意，只是想着成绩怎么样才能更完美一些。
　　可是，妈妈注意到了。中药调理、蛋白粉……可谓是各种方法都想了一遍。
　　但他没有领情。
　　棍子真的停了。
　　林岘将棍子立在书桌旁边，林岘的目光随着林岳而动。他心里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才罚你的只是撒谎。”
　　“至于不吃饭，不吃药，林岘，你有的受。”
　　“我现在告诉你，你已经进入了惩戒期。”
　　再等林岘反应过来，林岳已经出了书房。他缓缓地站起身，背靠着墙壁，手掌无力地放在墙壁上，指节发白。
　　“疼死了。”林岘小声嘟囔着。
　　他忍着疼痛走到那跟棍子面前，手指轻轻曲起，弹了一下。他扶了下桌子，缓了好一阵，才能走路。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了看时间。从房间里换完衣服出来，林岘已经如没事人一样，脸色平淡，动作只是慢了些，看不出一丝扭捏。
　　尽管这一条，也是规矩。
　　家里的门开了。
　　“哥哥。”林玥小跑着进来，撞进林岘怀中。
　　林岘手中拿着水杯，被她这么一撞，伤口压在了桌沿。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任凭林玥牵着他的小拇指。
　　“妈。”
　　林岘走近，提起杜思仪手中的东西。他看了看，一些零食。他放进茶几下面的柜子中，转而给杜思仪倒了杯水。
　　“哥哥，明天能送我去上书法班吗。”林玥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想让林岘同意。
　　书法班离家里比较近，林玥从上小学开始就是一个人走着去。
　　林岘不敢答应，毕竟他在惩戒期。任何事情都是要听林岳的。
　　“幺儿，哥哥要学习。”杜思仪喝了水，拍了拍林玥的肩膀。
　　“只需要五分钟。”林玥嘴唇嘟起，脸色不悦。
　　“你也知道只用五分钟，为什么非要哥哥送呢。等你回来，再让哥哥陪你。”
　　林玥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
　　……
　　“林岘，你明天有空吗？”许妍走在林岘旁边，问道。
　　订的餐厅离家里近，他们一行人是走着去的。可惜苦了刚挨完打的林岘。
　　“怎么了？”林岘没回答，他有没有空还是林岳说得算。
　　“没什么事，只是想出去吃个饭。”许妍具体没说清楚。
　　“抱歉，没空。”林岘笃定林岳不会让他在外面吃饭。
　　“好吧好吧。”
　　到了第二天，林岘才知道许妍要做什么。
　　临近傍晚，杜思仪带着林玥去商城看表演了，林岳还在街道办。家里只有林岘一人。
　　许妍：【敲敲，家里有人吗？】
　　林岘敲了几个字，【我自己。】
　　下一刻，敲门声响起。林岘放下手中的水杯，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喜悦、惊讶，在那一刻，蜂拥而至，涌入林岘的内心。
　　“Surprise！”许妍高举蛋糕，眼睛里充满笑意。她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全身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林岘顿住。他想了想，哪里有值得庆祝的日子。
　　“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吃蛋糕了吗，林岘，你可真扫兴。”
　　“哪有，很惊讶。”
　　“恭喜林大学霸，中考第一。”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林岘盯着蛋糕，眼神停留了很久才移开。
　　“才不过两个星期。再说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能隆重的庆祝一下。”
　　“好吧，这也不算很隆重。”许妍扁扁嘴，已经利落地拆开了蛋糕盒。
　　“谢谢。”林岘心里甜滋滋，扬起了嘴角。
　　“林岘，看镜头。”
　　美好与烦恼，都值得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