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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少女的祈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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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国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被第二性别影响的人，一种是装作不被第二性别影响的人。
“第一帝国早亡了！还敢在学校搞第二性别歧视？《信鸽法案》十多年前就出了！”厌恶通过穆琳紧皱的眉头和脚下的暴力动作，很好地传递了出去。
“琳姐！我错了，我不知道那是您哥……别打了，别打了……”
“滚！该死的老A。”
夏天的操场满是青草味的热浪，女孩额头上的汗在烈日下隐隐发亮，因为打架而泛红的骨节隐隐发麻。她烦躁地扒开湿粘粘的头发，弯腰拾起脚边的冰可乐，手一抬，头一仰，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她讨厌任何针对第二性别的歧视，这群该死的Alpha主义者，就应该全都送到苏克比湾喂虫子！
叮叮叮——宣告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吵得脑壳嗡嗡叫，她该回教室了。
少年金色的碎发轻垂额角，他望着窗外一字排开的群鸟，湛蓝色的眼里总有股淡淡的哀愁，握着自动铅笔的手在草稿纸上勾画它们飞翔的模样，唰唰的划纸声交映呼呼作响的大风，闷热消散不少。结束最后一道线条，他翻过画纸签上自己的名字——亚伦。
一股汗水混合青草的味道忽地从身侧飘来，他知道是穆琳回来了。
“琳琳，没必要的。马上就是申请季了，被发现了对你不好。” 他看着她因为打架而泛红的骨节，抓紧了自己的笔。
穆琳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他。
“我觉得这不公平，你明明远比那些所谓的Alpha优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儿们。《信鸽法案》里明文规定了，第二性别早就是过去式了！你看看这是书里明文写着的呢！”
她狠狠戳着翻开的历史书，“何况真正的检测都还没开始，只是一个参考测值而已，凭什么说你是Ome…”惊觉失语的她立刻噤声，拿起笔来来回回地在草稿纸上愤愤划出刺啦一片狼藉。
沉默。
日光触着他俩的发，流转细碎的光圈，炙热的光线晒得身上开始发烫。
“对不起亚伦，我…”
“瞧瞧这个吧，送你的。”他樱粉色嘴唇微微上扬，露出贝壳似的牙。
她乖乖接过纸来，原来竟是一幅画——亚伦笔下的她正驾驶赤鹰，穿过蔷薇海峡跃过155号星门，英姿飒爽潇洒自在。
“哇我太喜欢了！啊…真是希望有一天能够真的坐上赤鹰战机。”少女纤细的手指沿着线条勾勒画中人驾驶的机翼，他看见她的眼中有星星在闪烁，那么美好那么耀眼。
如果不是他，她早就是候选役了吧。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
“下周就是第二性别检测了。”他突如其来的陈述句，让原本自在的氛围顿时凝固。
一阵大风刮过，呼呼呼，教室里的窗帘瞬间跟灌满了气的气球似的。
“…嗯。是的。其实那个测值只是参考，泄露的人学校也处理了……退一万步来说，现在有规范的法律体系，哪个性别都好的！”
她支支吾吾又语无伦次，最后放弃似地，以一句对他来说不算安慰的安慰作为结尾。
在第二性别正式检测前，帝国的孩子就会在高一入学的时候先进行一轮精神力和体能的检测。好处在于学校能够根据他们的资质进行合适的学科教育，为大学的专业申请做准备。
坏处在于它会带来第二性别的变相暴露。
穆琳的体能检测值为B，根据帝国新闻网公布的《103年居民身体调差报告》来说，这是Beta人群的平均水平。但是她的精神力却达到了2S，这是一个即使放到Alpha中也惊人的测值。
因此，即便帝国有《第二性别保密协议》，还是有好事之徒将《白金一中83级新生身体检测报告》上传到了校园论坛。
她理所应当地成了校园的风云人物，承载同学们对Alpha精英的所有幻想。
亚伦的检测信息也因此泄露：体能检测值 C，精神力检测值C。
一个典型Omega的测值结果。
他开始收到各种骚扰短信，甚至一度打算拒绝入学。
最终，校领导介入此事。相关帖子遭到删除，涉事工作人员被学校解聘。但孩子们都知道了这届新生里有一个精神力2S的Alpha，和几个柔弱的Omega。
“好的，我知道的，我不担心的。”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恰似朗月春风。
对于寄宿制学校的学生们来说，周五的放学铃犹如天籁，乌压压的孩子们犹如饿死鬼进了餐厅，潮水般涌出校门，熬了5天终于可以回家了。
“老爹！”穆琳一把抱住中年男人，“有帮我取到快递吗？”
“抱歉哦，这周太忙了。” 杰克解锁车门，招呼一双儿女上车。
“嗷没事，我一会儿自己去取就行。” 她快速把自己的包连同亚伦的画板一起扔到后备箱，咻地钻进后座瘫成一摊饼。
可能是申请季来了潜意识里还是会有压力，她最近很容易就觉得累。
车内空调呲呲作响，混合电台主持人的播报声，听得她瞌睡直来。
“……白羊大道305-308段现已被封锁，事故原因还在调差中，目前暂无人员伤亡。前方记者将在现场继续为你报道……”
亚伦盯着街边巨幅的“大学申请季”招生广告，眼里是化不开的浓雾，三原色通过数字处理后交叉搭配出来的彩色光束打在他青涩的脸庞上。
“怎么了儿子？ ”
“没事。”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会担心这担心那的。”男人灰绿色的眼睛在后视镜中与男孩湛蓝的眼睛不期而遇。
“后面才发现很多担心是多余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开心最重要啦。呐，这个给你！”
一只机械笔被塞进亚伦的手里——是“写意2205”，无疆公司为飞行器设计专业学生量身打造的最新产品。
可如果是Omega的话，连入学这个专业的资格都没有。
“您费心了。谢谢您。”
男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两个孩子的双项测值被人恶意网络曝光前，他和妻子都没有过多关注他们的第二性别倾向。
如今…看着这孩子脸上的表情，真是让人难过，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道：“正式的检测还没做呢！而且说不定今年招生计划变了，向所有人开放呢！”
男孩眼眸低垂，没有接话。他觉得自己如今就像在断头台上，正等着最后一刀。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受罪，而他即将被命运施加这样的惩罚。
这样残酷的惩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无声却有形地生长、蔓延在这个社会的各个角落，最后将所有人拖进地狱。
但地狱的尽头一定是留给他这样的…
Omega。
穆琳醒来的时候，并未察觉到车内诡异的氛围，“到家了？”她打了个呵欠。
“没呢，不过到快递点了。你顺路取一下然后回家吧，我一会儿还要送妈妈去舰船口。”男人靠边停车，示意女孩可以下去了。
“穆蓉女士这次又要去哪啊？”
“帝都。”
“好吧。” 推开车门，尾气和热气混合的味道直叫人犯恶心，头又晕又涨。她的眉头不可控地紧皱，只想赶快结束这件事，然后回家休息。
汽车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日头渐落，蝉鸣开始频繁响起。她推开邮局的门直奔取件的柜台，径直略过厅内各个大学的申请季宣传海报。
“Omega可还真是社会的蛀虫！什么都不用做，还得花咱们纳税人的钱养。” 一个中年汉子将货物甩在架子上，朝着挂壁机里播放的“乐园”宣传片啐了一口。
“可不是吗，还什么只收Omega，不交钱就能上。双腿一张他们啥都有了，我们累死累活连房租都交不起。 ” 柜台的桌面上摆着搪瓷水杯，女人把瓜子皮嗑的一地都是。听着宣传片中“乐园的学习食宿由国家全部承担的时候”，怨毒已经从她的细胞中涨破，流出嫉恨的脓血，撕扯出狰狞的面容。
“真希望他们全部死绝，下贱的性别。”
转过身透过隔音交易窗口，她看向穆琳，无缝衔接地挂起了职业需要的礼貌微笑道：“您好，两个快递逾期费5西银。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这是一间非常整洁的屋子，色调是黑白色。书籍、画板、电脑等等物件被规整地排列在木制的作业台上。DIY台灯里是可变色的玻璃灯，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副即将挥动的翅膀。
靠窗的墙上挂着主人的奖状——
西向“飞·创意设计大赛”优秀奖
白金区“信鸽月设计组”二等奖
白金一中历史学科竞赛特等奖
……
亚伦躺在灰色的大床上，指间夹着一个玻璃注射剂瓶。
正在运行的电脑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他坐起来将注射器扎入瓶内。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希望，他也想试试。
“砰——”外来者入侵了。
“这是什么？”穆琳摊开手里的玻璃瓶质问着，她太过于愤怒以至于冷静得可怕。
他喉咙发紧，一股冷气从脚底直达头部最顶端，毛孔里溢出的汗水浸透了后背。
“如果不是邮寄对象选错，你还想瞒多久？这到底是什么？”她的手在抖，她害怕这不是他第一次买了，更恐惧他已经注射过了。“你告诉我，你没有——”
“对不起。”
她脑中的弦断了，一片空白。
“为什么…？注射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是会死人的！”
是了，她这样的人怎么懂？她就像夜空中的北极星，永远是他人注视和追寻的对象。
“…曝光性别那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不想继续拖累你了。你不该因为我去学你不喜欢的东西，不该为了我的自尊小心翼翼地收敛。你就该去机械教室学机械，而不是和我在一起复习历史回顾什么狗屁法规，该和你的同类在一起，提升机械理论也好，身体素质也好，而不是凌晨半夜一个人去填补这些空白。真的够了，我受够了。”
“多久了…… ”她竟有一点像是在呜咽。
“持续注射Alpha血清六个月及以上，就有机率在检测中提升一个性别档位。中途会有一定的死亡概率。”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或者说是不敢回答。
“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只是想，至少做个Beta也好。”
做个Beta就不会拖累你，做个Beta就不会因为测值泄露被网暴。做个Beta就不会被想学的专业拒绝。
做个Beta，总比做Omega好。
她胡乱地用手擦干自己的脸，捡起装有血清的玻璃瓶，拽着少年走出房间。
“爸爸还没回来，我们先去医院检查。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别人怎么想，对我来说你就是你，是亚伦，是哥哥，是我重要的人，除此之外我都不在乎。”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亚伦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来自她自己的观察，以及他人日复一日的提醒。
“这么小就知道护住自己的Omega了？你这个小Alpha很会驯养嘛”小小的她站在小小的亚伦面前，冲着同龄人龇牙咧嘴。
她厌恶“驯养”这样的词，好像亚伦是个宠物。于是她见一个打一个，越打越勇，越打经验越丰富，越打…她越难过。
当他们在医院检查完之后，才知道原来亚伦这六个月注射的只是葡萄糖。
“所以是花了多少钱买这些葡萄糖？”
“我们换个话题吧。”
她一时无语，不过人没事就好。
“我们快回家吧，估计爸爸应该要回来了。”
“琳琳，我——”
“好啦好啦，既然没事我们就快回家吧！我已经要饿死了！”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医院，这个晚上真是太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