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多珍重》正皓

10、英雄救美的戏码

　　如果忽略掉男女同宿这一点，其实这里环境还是相当不错的。
　　空调吹来阵阵凉风，好不惬意。屋里其他几个同学都是来考证的，大家心照不宣地默读复习，互不打扰。屋外绿树成荫，夏蝉吱吱叫个不停，愈发显出屋里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屋里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位同学，大多都是女生，看来真正愿意考证当老师的男生确实不多。大家寻到自己的铺位之后，都默契地拿出资料来复习。
　　快到12点的时候，大妈搬来了几个小桌子和小凳子，然后陆续端上来饭菜。在大妈的指挥下，两人一桌，刚好搭配两个不同的菜。
　　基本都是熟识的人坐一桌，互相都不熟识的硬凑一桌，我和罗晓玲自然坐到了一起。
　　一盘肉沫茄子，一盘香干红烧肉，味道不咸不辣正好。
　　我俩就着两盘菜你来我往地吃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我偷偷看她夹菜，看她鼓着腮帮子吃饭，心里总透着些许异样的情愫，总觉得这样子应该算是两口子的小日子吧！然后心里就觉得挺幸福的。
　　吃完了饭，大家有一个小时午休。我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睡，侧头看过去，罗晓玲安然地闭着眼，看样子睡着了。
　　她用被单盖着上半身，下半身是牛仔裤纤细的线条。平时她都穿长裙的，她说今天特意穿牛仔裤显得精神干练些，给面试官留个好印象。
　　其实在我看来，她就算不穿牛仔裤，也一样精神干练，尤其是她高高扎起马尾的时候，简直英姿飒爽。但这些我都无法对她启齿。暗恋就像初春里悄悄萌发的野草，表面上看云淡风轻，但根须早已在地下蔓延，一旦生根，便肆意疯长。
　　很多年后，这一天发生的许多事早已模糊不清，但在这个短暂栖息的廉租房里，在浓郁的爬山虎层层环绕的职工宿舍里，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了静谧，尽管窗外艳阳高照，蝉鸣阵阵，但屋内清风送爽，静意森然，就好像每一副画面都被定格，艳丽的阳光将一切都涂上了鲜丽的色调，于是一切都显得生动而明丽。
　　我淡忘了那天的考试细节，淡忘了备考前所有的紧张，但唯独记住了那个静谧的午后，那个15块钱买来的房间，因为在那个房间里，我与她共同停留了几个小时。
　　回程的公交依然很拥挤，我们从斜阳高照时挤上公交，待得到校时已日落西山。我们都很疲倦，然后互相道别，各回各家。
　　每次出校就好像走了一次远门，毕竟光花在车上的时间就有五个多小时，坐飞机的话都能到邻国飞个来回了。
　　我早早就钻到床上入睡了。明明身体很疲倦，但大脑却很兴奋，各种画面纷繁乱转，不知不觉就听到了陈升开门的声音。
　　他哼着动感的DJ舞曲，很明显是在酒吧现学的。他今晚也是格外的兴奋，见我没睡着，他得瑟地说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发工资了，他终于可以买梦寐以求的手机了，他要给镇上的四舅打电话，让父母不用给他寄生活费了，他还要给父母买鞋买衣服，放寒假的时候带回家......
　　他就在满怀憧憬地碎碎念中洗脸刷牙，然后沉沉睡去，估计梦里都是香甜的味道。
　　大学的日子自由却枯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我在期待着教师资格证的考试结果，陈升在期待着他的工资到账，不知道罗晓玲是否也在如我一般地期待。
　　我跟她还是会在图书馆偶然遇见，其实也算不上偶然，几乎可以说天天遇见，只要是不上课的时候，我都会在物理图书区域看到她，大多数时候她会晚到，找到一个空位，有时离我很近，有时离我很远，近时她会冲我灿然一笑，我回之以微笑，满心欢喜；远时她便自顾自地看书，我假装心如止水。
　　但这周五她一直没有出现，我感到困惑，继而是落寞。有那么一刻钟，我甚至发起了呆，幻想她可能遭遇了某种不测。还好我及时醒转过来，自嘲地笑笑，幸好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晚上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然后早早回到宿舍睡下了。没有了陈升陪伴的日子，日子终究是枯燥了些。
　　可能是燥热的缘故，我夜里睡得并不踏实，辗转反侧，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恍惚惚间，忽然感觉有个东西在黑暗中晃动，我吓得一激灵，一骨碌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哆哆嗦嗦地把床头地灯打开，这才发现黑影原来是陈升的头。他正在我的床前踱来踱去，我睡的是上铺，因此就只能看到他一个圆滚滚的头在黑暗中移来移去，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不满道：“你回来怎么不开灯呀？吓死我了。”
　　“皓哥，我有话想跟你说，我实在睡不着。”陈升满脸汗水，没回答我的话，只顾自顾自地说。
　　我支起了半边身子，惺忪着睡眼，不耐烦地说：“啥事儿你说吧。”
　　“我---我的工资被扣了，扣了一半。”
　　“什么？这老板也太狠了吧！”我以为是老板欺负老实人，故意克扣工资，怒从心起，睡意当即醒了一半。
　　“也不全怪老板，我也有责任。”陈升嘟嘟囔囔地说着，看样子似乎难以启齿。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随便克扣工资呀！”我义愤填膺，“对了，你咋也有责任？”
　　“今天晚上罗晓玲到我们酒吧来玩儿了，她---”
　　“什么？”我惊叫一声，一骨碌坐直了身子，睡意瞬间没了。
　　陈升一五一十地向我讲述了事情经过。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往吧台取果盘，看到前台的酒保小哥哥正双手拄着脸颊，饶有兴致地盯着大厅电梯口的位置，见我到来，他热情地叫住我，邀请我跟他一起看热闹。”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两男两女在电梯口争执不休，男的非要把其中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儿往外拽，但女孩儿就是不从。由于客厅正播放着劲爆的音乐，我听不清他们在争执什么，但我总觉得那个女孩儿有些眼熟。”
　　“出于本能的男子主义，我内心觉得男人欺负女人总是不对，正想过去调解，酒保却一把拉住了我，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儿，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无非就是男女之间价格没谈拢，男的心里猴急，女的看菜下碟坐地起价，就容易起争执。你放心，但凡这男人大方一回，多掏几张红票子，这女的立马脱光衣服在床上躺得平平整整。’”
　　“我一向佩服见多识广的酒保，见他这么说了，也就跟他一起看热闹。但事情似乎并未如酒保说的那样发展，不管男的如何软磨硬泡，两位女子始终宁死不从，眼看无法得逞，那位膀大腰粗的男子气急败坏，下流话不断喷出，恰好这时大厅里一首舞曲结束，趁着切歌的间隙，我听到女子大声尖叫‘我不会跟你走的，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这话我听得真真切切，这声音我熟悉无比，我立刻反应过来是罗晓玲的声音。”
　　“什么？你说罗晓玲也去你们酒吧？她也---”我顿时震惊，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想到之前陈升说我们学校有女生在那边做那种事，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陈升挥手打断了我，重新理了理思绪，这才说道：“既然知道了那是罗晓玲，作为同班同学，这我怎么能忍。我当即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那位男子眼见罗晓玲软硬不吃，扬起巴掌就要往她脸上招呼，这巴掌要打下去，不打碎她半边牙那还得了，我怒火攻心，“哈”大吼一声，声如雷霆，顿时把大厅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几乎不约而同回过头看向我，趁着男子愣住的间隙，我欺身上前，一把捏住了他高高扬起的手臂，他的胳臂很粗，浑是横肉，但我从小在山野里干体力活儿，也不是吃素的，只一招就把他的手牢牢地压了下去。”
　　“罗晓玲也认出了我，她本来故作坚强，面对那个男人一脸淡漠，一见到我，眼泪突然就迸了出来，泪流满面，但她仍然倔强地盯着那两位男子。”
　　“男子手臂被我拦下，愣了愣，回过神来，谨慎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遍，见我穿着酒吧的工作服，而且孤身一人，气势瞬间就起来了。他退后一步，指着我的鼻子叫嚣道：“□□崽子，从哪儿来滚哪儿去，这不是你充好人的时候。”
　　“我讲理道：“她们是我同学，你凭什么欺负她们？””
　　“‘哈’，一听我这话，两个男子都笑了，“老子玩的就是大学生，你要说不是你同学，老子还不玩儿了呢！””
　　“他们说得如此肆无忌惮，我只觉得一股无名业火从脚底只窜头顶，不知哪来的勇气，挥起拳头就朝着面前那人脸上打了过去。哪知这一动手就不可收拾，他们两个发了狠，立刻跟疯狗一样拼命往我头上身上砸拳。”
　　“罗晓玲在我身后拉扯了一会儿，见毫无效果，慌忙从手提包里摸出手机，估摸着是按的110，她泪眼婆娑，颤颤巍巍地把手机挨近耳边，焦急地等待着那边接通。
　　突然，一只手夺过了她的手机，她吓了一跳，猛一回头，是我们酒吧经理。”
　　“经理迅速挂断了手机，挥了挥手，他身后几名服务员迅速上前，两人一个，没几下就把扭打的我们扯开了。
　　那两位男子见到经理，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大声叫嚣道：“唐胖子，你不地道，既然有胆儿开这样的场子，那就得把服务做好喽，咱哥们儿今天来你场子找乐子，乐子没找到，还挨顿打，你说咋办吧？””
　　“唐经理也不恼，淡淡地说：“我想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出来玩儿就是图个开心，没把你们招待好是我的错，这样，今天的消费我给你们免单，如果有哪里伤到了，医药费我出就是。””
　　“我原以为那两个嚣张的男人定不会善罢甘休，说来也怪，男子眼见今天找乐子的事儿算是泡汤了，再消费也没了兴致，既然唐经理给了台阶下，竟然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医药费的事儿也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