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腔》酒痕在衣

4、英雄救美2.0

　　罗佳是踩着点进的班，也不知道中间那段时间跑去干什么了。
　　令宕问他，他只说去蹲坑。
　　“真是他？没认错？”罗佳趴在桌子上问。
　　“嗯。”令宕回。
　　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前面的后脑勺。
　　姜淼说他才来，那暑假和他撞见的是谁？
　　鬼吗？
　　不可能，他可是唯物主义战士。
　　“你说，会不会是双胞胎。”令宕问。
　　罗佳看了眼白茫的侧脸：“说不定。”
　　“可能是小时候抱错了，或者养不起丢了，明明是同一个母亲，却有着不一样的人生！”罗佳话瘾子犯了，“哥哥！是闻名遐迩的学霸；弟弟！是藏于市井的小霸王。因为一张多年前的照片，哥哥踏上了寻找弟弟的归途——”
　　“扯。”令宕说。
　　他从桌肚里掏出随身听，还没来得及按开关，一颗粉笔头就直接砸了过来。
　　“后面的两个我不点名，自觉拿书滚出去。”罗觅静站在讲台上喊。
　　她拍掉自己手上的粉笔灰，眼睛斜着扫了下面一圈。
　　“罗老师，罗佳说他吃坏了肚子疼，想去厕所。”他给罗佳递了个眼神。
　　事发突然，但鉴于两人配合默契，在一脚踹死他的眼神里，罗佳趴到桌子上□□起来。
　　“哎哟——”罗佳捂着肚子，背后被人重重拍了两掌。
　　“怎么回事？”罗觅静问。
　　她疾步从讲台上下来，站到罗佳身旁问起状况。
　　“他今天早上就拉肚子，刚还踩点来的。”令宕解释。
　　“不舒服就说，去医务室。”罗觅静扶起他就要走。
　　罗佳听到急了，直接抓着他的肉掐了一块儿，疼得令宕都能从他紧闭的眼睛里看见怒火。
　　“我带他去吧，您话不还没讲完吗？”他抢先一步接住人。
　　“不行。”罗觅静没同意他俩单独行动，“你俩在一块就没好屁。”
　　“姜淼。”她点人，“我说的事情你应该都提前知道了，你带他去。”
　　姜淼应了下来，直接把装得半死不活的罗佳扛去了医务室。
　　临了还用眼神狠狠骂了令宕一通。
　　“我们继续。”罗觅静发话。

　　闹上这一出，罗佳也没了，令宕看着左边空荡荡的地方实在不得劲。
　　偏偏这一上午的课全是罗刹的，也不好把手机掏出来。
　　无聊。
　　他趴在桌子上转笔，刚好能看见前面人在阳光下的轮廓。
　　叫什么来着。
　　白茫？
　　令宕突然拿笔戳了戳他肩膀。
　　前面的人被惊得身子都抖了两下。
　　这胆子，没被吓过吧。
　　白茫沉默了一会儿，丢过来一张小纸条。
　　令宕看了眼桌角的纸团，嗖的一声就揣进了手窝。
　　是张便签纸，上面印着一朵栀子花。
　　“好字。”令宕低声说。
　　很漂亮的瘦金体，不是那种基础没练稳就拿出来炫耀的，看藏锋，露锋的痕迹，应该挺久了。
　　还会有人专门练这种字。
　　令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内容不多，就几个字：我叫白茫。刚才的事，对不起。
　　又来？
　　令宕抬头，发现人正听课呢。
　　他叹气：“不愧是学霸，一个安全教育都能听得有滋有味。”
　　他没忍心在这张堪比书法作品的纸条上回话，把它夹在了自己笔记本里。
　　不多时，一团纸也直接飞到了白茫桌子上。
　　白茫拿起纸团，一瞬间有点不想打开。
　　“抠逼。”白茫低声骂了句。
　　他满眼嫌弃，打开了这张不知道从哪撕来还带着点辣条香味的纸。
　　令宕为了表示尊重，也用了自己练的行书，只不过上面的内容不大好看。
　　纸上回：没关系，二十六块八。
　　后面还画了一个小人，是当时那身打扮。
　　白茫黑脸，捏成一团丢进了废书篓里。

　　罗佳回来的时候，第三节课刚下，令宕撑不住，直接睡了过去。
　　一进门，罗佳就一声不吭地直接一脚踹飞了令宕的椅子。
　　“我靠！”令宕直接摔在地上，“谁害你大爷！？”
　　“你爷爷我！”罗佳瞪他。
　　令宕搓了把脸，才发现已经坐在凳子上跷二郎腿的受害人。
　　“爷爷吉祥！”他飞快地递上自己的饭卡，“今儿中午小的孝敬您老，可满意？”
　　罗佳看了眼贡品，消了气：“行吧，我今天刚好想吃相合林那儿的鸭腿。”
　　说到吃饭，罗佳突然想到前座的白茫，拍了他一膀子。
　　白茫又被吓了一跳，转头问：“怎么了？”
　　“忘了你受不住吓了。”罗佳说。
　　“我就是提醒你，等会儿吃饭的时候跑快点，去晚了没饭吃。”他给人揉了揉，“咱们六中不比城里，得靠抢的。”
　　“好，谢谢。”白茫回了个微笑。
　　看着眼前相亲相爱的景象，令宕忍不住直接一拳打在了罗佳身上。
　　“爷爷，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别乱动。”他说。
　　“操。”罗佳捂着肚子骂。
　　罗刹有个坏习惯，那就是喜欢拖堂，只要有她的三四节课，大家基本默认捡剩饭。
　　今天不知道吹来什么妖风，她居然空前绝后地准时放了学。
　　铃声才响不到一分钟，教室里就没了人。
　　白茫看着还没盖上的笔盖叹了口气：“看来得饿着了。”
　　他挑食，不仅挑，还挑的角度极其刁钻，学校食堂的饭对他来说简直毫无吸引力。
　　“走一步看一步吧。”白茫说。

　　令宕难得一次的大方让罗佳的腿都能跑出残影，一路冲在前头要了份限量的红烧牛肉盖饭。
　　“馋不死你。”令宕说。
　　他也打好了饭，伸腿坐到了罗佳对面。
　　“还真就馋死我了。”罗佳说。
　　“我从高一就开始馋，每次都被罗刹给搅黄了。”他扒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今天难得双喜临门，再吃不到我就是孙子。”
　　“欸。”令宕冲他一笑。
　　“乖孙慢慢吃，爷爷这儿还有。”他夹起一坨肥肉，放进罗佳碗里。
　　“不和你计较。”罗佳说。
　　“少吃点，小树林后面的鸭腿姑娘还眼巴巴等你宠幸呢。”令宕说。
　　“不着急，我胃口大。”罗佳唆了两下筷子，打了个饱嗝。
　　“出息。”令宕说。

　　小树林原来叫相合林，在学校最西北那块地儿。
　　林子中间有个大土坡，上面种着一棵不知道多少岁的老银杏树。
　　传说是上上上届校长栽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后来被一个恋爱脑在树上挂红条，这树更是直接摇身一变成了相思树。
　　不过现在龚长河每天都在这抓偷摸啵嘴的小情侣，人也就少了。
　　但这里有个小商店，平时烤的鸭腿最香，镇里没哪个店铺比得上。
　　“就咱教室那楼层，每天吃五顿都不带胖的。”罗佳走在前面说。
　　他现在正握着令宕的饭卡，一副我今天吃不垮你我就使劲吃的欠样。
　　“那是你体虚，多吃点肾宝片。”令宕踹了他一脚，“你好我也好。”
　　“滚你丫的。”罗佳说。
　　还没走两步路，树那边就传来动静，仔细点能听见个女的声音。
　　好像还不止一个。
　　刚开学，新生都喜欢探险，来这儿也不稀奇。
　　“看看？”罗佳问。
　　令宕往里瞅了一眼说：“万一小情侣怎么办？”
　　“那咱给他来个surprise！”罗佳说。
　　“缺德。”令宕说。
　　小树林不算清洁区，平时没人打扫，树叶子落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踩起来很解压。
　　声音也大。
　　“宕哥，小点声。”罗佳拉住前面的令宕。
　　令宕回头看了人一眼，笑了。
　　他拽住罗佳的手，使劲往前面一送，直接让人摔到了那群人跟前。
　　“surprise。”他说。
　　罗佳愣了愣，直接让前面几个人傻了眼。
　　尴尬的气氛一下子达到高潮。
　　令宕扫了眼周围的几个人，一下子发现了被他们逼在树下面的白茫。
　　眼睛泛红，估计哭过。
　　还有两个女的，三个男的，看打扮是高三的。
　　“你谁啊？”领头的女生皱眉。
　　令宕认识她，好像是戚紫薇。
　　六中一姐，去台上念检讨的次数比他都多。
　　令宕对女孩子挺友好的，只不过戚紫薇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单因为穿同款就去扒人姑娘衣服这一件事，就让他看不上。
　　“你爹。”令宕说。
　　他拉起缩在一团的白茫，把他交给站在一边儿的罗佳照顾。
　　“你想干嘛？”戚紫薇冲到他前面。
　　令宕低头看了她一眼说：“英雄救美。”
　　戚紫薇听笑了，给后面的几个男生递了个眼神说：“听见没？有人想当着你们的面逞英雄呢。”
　　“薇姐放心！这小鸡仔儿毛都没长齐，空有一张嘴！”后面一个长着吊梢眼的男的说。
　　“你长得真砢碜。”令宕直接说。
　　“你！”戚紫薇冷脸，“我今天就把你嘴撕烂！”
　　“校园打架会被处罚的，你们快停下来吧。”白茫突然开口。
　　他直接站出来，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说实话，这种双方交战剑拔弩张的场面，是个明眼人都不会主动掺和。
　　参考罗佳。
　　但现在.......
　　他是傻子吗？还是脑子里缺根筋？
　　令宕深吸了一口气，趁对方还没从震惊中出来，直接把白茫拽到了背后。
　　“你真不是那天那个？”他不死心问。
　　白茫躲在他身后，两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摇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
　　“郎情妾意给谁看呢？”戚紫薇忍无可忍。
　　“你呀，你个妒妇。”令宕说，“又丑又毒。”
　　“哦，嘴还臭。”他补充。
　　“你！”戚紫薇气得脸都红了。
　　“给我打死他！”她发话，“谁打的他哭爹喊娘我就做谁女朋友。”
　　此话一出，站在她后面的几个歪瓜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股脑儿冲到了令宕面前。
　　“你真不会打架？”令宕问。
　　白茫摇头：“我从来没打过。”
　　行。
　　“接着！”他一个转身，把白茫推给了站在那的罗佳，“去找罗刹。”
　　“好。”罗佳拉着人二话不说就跑。
　　令宕打架不讲究章法，抡着人就是一顿揍，但面前的人似乎是个练家子，他一不注意，居然挨了几拳。
　　“练过？”他问。
　　那男的没回他，又是一记扫堂腿。
　　令宕反手捏住他的肩膀，朝着肚子就是一踢，直接摔到路边上。
　　他甩了甩手，咧嘴笑着说：“你爷爷打架就还没输过！”
　　戚紫薇眼看倒了一个人，急冲冲的又把旁边的男的拽了上去替补。
　　令宕看了眼他的身板儿，直接给取了个外号：猴子。
　　猴子速度快，对着令宕的胸就是一拳，疼得他直接退了几步。
　　“你们以多欺少啊？”他皱了皱眉。
　　趁人邀功的功夫，令宕迅速抓住猴子的手臂，毫无征兆地往自己面前一拉，一脚踹在裆部。
　　那力道，使了得有十成十。
　　“啊！！！”猴子发出一声惨叫。
　　后面的男的看见，动作都犹豫了几分。
　　吃一堑长一智。
　　“还打吗？”他掰了掰指头。
　　“你！”对面气得跺脚。
　　“唢呐来了！唢呐来了！”旁边那个放风的女的突然喊。
　　戚紫薇听见，撂下人就跑了，等唢呐来的时候，现场只剩下坐在一边的令宕和三个躺地上的歪瓜。
　　“你们在干什么！？”龚长河一声吼出来。
　　令宕正擦汗，看了眼树杈上腾起来的鸟，默默说了句：“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