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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酒楼相见 ...

  •   翌日。

      清晨的风自山间吹来,拂散城中薄雾,连带着人都清爽起来。

      念着今日是休假,许青怡起了个大早便要往外头跑。正要出门,却有人来说大小姐唤她过去。

      “昨日,大人昨夜那话你以为是何意?”

      顾锦月正对镜梳妆,瞧着镜子里眼下乌黑,一身素色青衣快步走来的许青怡,似不经意地问起。

      其实她昨夜已听父亲说过,这话何意她心里有数,只是现下想听外人说说罢。

      昨夜并未睡好,许青怡克制着困意,张嘴胡诌,“回大小姐,奴婢以为大概是客套话罢了。”

      “哦?你说说看。”

      “这陆大人同容大人关系要好,容大人一贯话少,接着陆大人所说也属正常。”

      “罢了。你回去罢。”

      答得毫无意趣,不过索性也算遂了心意。顾锦月挥挥手,示意许青怡退下去。

      成婚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容大人偏生不听。那么便只能看情谊了,情谊一事急不来。

      ——

      许青怡走到后院时,周杞真背靠着雕栏,见她身影快步而来,显然一愣。

      “这般快?”他瞪眼瞧着她,心底一惊,“姑奶奶,你不会是惹了大小姐不悦,被轰出来了罢?”

      她困得打了个哈欠,险些一个白眼翻睡过去。

      “周总管,你能否凡事往好处想想。”许青怡脚下不停,几步便出了偏门。

      要说顾府那点好,她唯答得上两点。

      工钱高,休沐多。

      一月四日的休沐在哪家都难得。这样的日子总不能干待在下人院休息,眼下才发了上月工钱,还是得去喝上两壶。

      这不,她同周杞真一拍即合。待出现在东市一家名唤“醉阑”的酒肆,小二远远望见熟悉的素青色身影,立马迎了上去,“青怡姐姐又来了。”

      “今儿是要喝酒还是找掌柜的?”

      许青怡咧嘴一笑,“我走后再吱会她一声。”

      那小二明了应上,这是不想要掌柜知晓的意思。

      这许姑娘同掌柜的,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忘年交。故而掌柜特意交代,只要不放纵,许姑娘来无论什么酒想喝便都给上了。

      但是眼下看来,这位是打算大喝一顿。

      ——

      “许青怡,你来得挺勤啊。”

      进了雅间,周杞真慢悠悠打探起屋内陈设,心思却飘到了另一处。

      方才见许青怡同小二熟稔的交谈,想来是来得频了。只是,她一个顾府的小婢女哪来那么多钱消遣?

      周杞真摸着下巴,霎时间恍然大悟。

      许青怡这个人,广好交友,连城郊溪边洗衣的妇人都能是她的友人。她呢,连对方家几条狗叫什么都一清二楚。适才那小二问,是来找掌柜还是饮酒,想必醉阑的掌柜便是她众多忘年交之一。

      一时没注意,那人已经坐上圆凳,饮尽一杯桃花酿。

      许青怡见周杞真终于停止打探,才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半真半假说着话。

      “算不得勤,一月来两次,薪水走大半。”

      周杞真没再理她,默默地推开支摘窗。

      醉阑果然是宴州一等一的酒楼,早早听闻掌柜四处行商富甲天下,后来安心开酒楼。这不,窗是黄花梨木窗,草木雕花细致入微,不知出自哪位匠人的手。

      手指在窗栏上敲了两敲,一个念头在脑中快速闪过,旋即扭过头看那喝得好不快活的人,“昨日,红袖说陆大人道曾经见过你?”

      只见那人不紧不慢地满上两杯酒,朝他颔首一笑。

      “不曾想周兄竟也有妇人八卦之心。”许青怡正襟危坐,不过一瞬拾掇好衣服,俨然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这事说来话长……”

      就在她打算细细忽悠周杞真一场时,外边升起一串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旋即响起两道不急不徐的敲门声。

      她疑惑地望去,而周杞真反应快于她,已快步行至门后。

      询声问道:“何人?”

      外边一听是男音,沉默一瞬,“许姑娘,殿下在三楼春熙间等你。”

      周杞真眉头一皱。

      这声音,是容大人的贴身侍卫,杨周。

      他下意识想许青怡这厮莫不是闯祸了,能让人家上门来找。他回头望去,许青怡亦刚再抬眼,睁着双水亮无辜的眼睛,同他大眼瞪小眼。

      她本来大喝一场,准备快活过完今日,然而现下只能暗叫不好,欲哭无泪。

      容回找她能作甚,左右她想不出什么好事。

      话说,她同容回的渊源不过就是两年前救过他一命,他对她一直以礼相待。后来她袒露心意遭拒后不久,便不再有交集。容回位高权重,虽久在官场但不必饮酒谄媚于人,酒楼这种地方他一贯是不爱来的。今日特意一来寻她,她不仅摸不着底,不好的预感也骤然冒出脑袋。

      要人命啊!

      最后许青怡抿着嘴和周杞真对视一眼,亦步亦趋地跟在杨周身后。

      春熙间。

      难得醉阑有不闻酒香之地,雅间内一鼎莲花香炉,松香沉浮氤氲,一室典雅芳香。

      杨周走过去撑开支摘窗,又往外走,“许姑娘,不必担心。近日寻你来,是请为殿下诊脉。”

      新鲜空气倏忽灌入,许青怡也跟着松了口气。

      一路上她拘谨得难受,等待的状况最是熬人。似她少时整日无法无天,每每被祖母唤去时都要把最近做的错事都回忆一遍。

      好在只是寻她来看诊。

      不小的包间里只有她和方桌前身着玄色便服的男人。那人举止矜贵,漫不经心摸着几卷不知是何物的纸张。见她走进,才斟上一壶清酒。

      容回本就生得绝世姿容,此刻头戴玉簪,其余黑发披在脑后。那样静默着,倒有了几分女相。

      男儿绝美者,三分女相。这话不错。

      许青怡被那景色引得入了迷,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直到容回扭头看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姑娘,坐罢。”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似是电流流入,激得她心口一震,顿时似小鹿在心间乱撞。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

      出于本职操守,她按下心绪,两指搭到容回伸出的手腕脉搏处。

      半柱香后。

      “大人近日夜里可是高热难退,心虚无力,并双眼酸痛?”

      “是。”

      “那便对了,这是旧毒复发之兆。”

      所谓王爷不急侍卫急,杨周抢着开口,“当年不是说只要不再接触到此毒,便无事吗?”

      许青怡单手扶额,只当这是他担忧容回,所以脑袋才没有转过来。

      “自然是因为,殿下又被了下了毒。”

      当年容回所中之毒,名唤“隔山”,是许家所创的奇毒,无色无味,亦不可被探查。中毒之人若是身上有伤,便会血流不止,一日之内血尽而死;若是身上无伤,便先是风寒之症,而后咳血不止,骨酸无力,五日之内必定暴毙。

      容回已经结过一次毒,不会有死的风险。况且昨日的茶是青夷草茶,青夷草有助解读之效果,故而这旧毒也就是常风寒罢了。

      只是,是谁又要暗害他?

      许青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官场的尔虞我诈云波诡谲,皇家争斗亦向来险恶。这多亏是又遇见她,不然他容回这场风寒得持续到他七老八十。

      “只是解药需回去拿,适时如何给您?”

      杨周在一边将酒递到许青怡跟前,“今夜我上顾家,许姑娘暗中给我便是。”

      “也好。”说罢,她便要起身。只怕再同容回共处一室,她是要窒息而死了,她的桃花娘还没喝完呢。

      许青怡笑了笑,招呼似地要走,“臣女同周总管还约了酒,便先走一步。”

      “等等。”不等她迈开步子,容回喊住她。

      “我很好奇,你为何出现会在顾家?”面前人直视着她的眼睛,长指握在杯檐,漫不经心地用杯底一下下敲击着桌案。

      眼里满是探究。

      许青怡双脚像是被藤曼锁住,顿在原地。

      两年未见,容回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说废话,开门见山直击问题。

      许青怡颓废地坐下,将酒一口饮尽陪笑两声,盯着他手上一顶价值不菲的青玉扳指,悠悠开口:“臣女自然是为了生计。”

      民为生息,就是这个道理,哪里需要理由呢。

      容回纵使身居高位,也该明白这个道理。

      “生计?”容回想到什么,古井无波的面上终于有了变化,带着不解、探究,怀疑的目光落在她红润的脸上。

      两年前她离开宴州城,他曾经给过她几张地契,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要到谁家府上乞生。

      这中间发生过什么?

      而对面,许青怡无言,依旧盯着他手上那枚扳指。

      那枚青玉扳指,原先并未戴在他手上。那年他九死一生,经她一救回到宴州城,不久手上便多了这枚东西。那是他母亲靖阳夫人嫁妆中品质最好的一块青玉,通体青而透亮,温润致密,放在嫁妆库中二十多年。经此一事,靖阳夫人特意命人打造成扳指,亲自刻上字,寓意孩子平安顺遂。

      曾经她的母亲也是望她能一生平安顺遂,握着她的手说一定要活下去。

      许青怡缓缓放下酒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红了眼眶,“因为家中遭逢变故,倾尽家财。亲友离散,便到京城求生。”

      容回凭几而坐,半靠在几座上手指一下下敲击着黄花梨木桌面,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离开顾府。”声音里依旧是不辨情绪的淡漠。

      “啊?”

      字正腔圆的四个字窜入耳膜,许青怡怀疑自己听错了。

      “离开顾府,我会帮你。”

      又一段话窜入,她诧然竖起耳朵。却见容回放下手中酒盅,接着递过来一个朴素的木匣子。

      “这里有几张地契和银票,其中一间铺面就在醉阑边上,你可以继续开一家医馆。另外还有间安乐坊的院子,也离这不远。”

      容回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见她忽而不动了,木匣子递在半空半晌后落在她身前的桌上。

      面对如此场景,许青怡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心底无声哀嚎。

      且不说她尚未想过离开顾府,方才所说只不过为了获取他的同情,打消他心底疑虑,不曾想过这个一开口便是叫她离开顾府。

      要是离开了顾府,近不了顾家人的身,那她何必来宴州一场?

      “大人……”她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开口,“我现在这样很好,做医师四处行医早已是过去的事了。”

      “自己开医馆的日子很忙很累,现在我身边也没个熟人一起,想来会更加麻烦。”

      那些年至少有几个熟人相伴,若是重新找人自然是麻烦的,也不一定全得信任。但是现下这些也都是真真切切的借口罢。

      这个答复不在容回意料之内。

      但她答得实在在理。

      容回戴着扳指的手指在食指上摩挲,另一只手搭在桌上,没说话。

      周杞真坐在一旁,沉默的气愤叫他更加不知所措,可插不上话只能坐着干瞪眼。这两人相识一事,方才便将他震惊得如同春雷轰顶。这两人一说一答,他浑然不知其中渊源,插不上话。

      在他干瞪眼半晌后,许青怡打破了沉静。

      “臣女谢过大人好意,只是如今也很合心意。”

      ……

      “好。”容回思索良久终于开口,淡漠地扬了扬手,“不过那份东西就当我的一份心意。”

      是那个木匣子。

      许青怡倒也不客气,与其再推脱,不如大方拿了。容回总不可能莫名其妙唤一个曾经倾慕自己的女子到他的雅间来,再要送人房子铺子。她知道这是他在还她的恩情。

      “若今后姑娘有所需,直接找我便是。”

      留下这话,容回起身走出雅间,留下许青怡愣坐在那,还是周杞真猛地奔入才叫她回神清醒。

      俩人继续大眼瞪小眼。

      周杞真越来越迷糊,讶然得张口结舌,“你?他?你们……不是……”

      你们有渊源这事,瞒得我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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