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走巳

38、38.毕业

　　离毕业还有一周的时候，校长回来了。
　　听说乡里对他很满意，想提拔他到旁边县的中学去当教务主任。但他没去，说是年纪大了，管不过来了，机会要留给年轻人，他就打算在村里这个小学校里，当个校长直到干不动。
　　我猜，他是想在第一时间，就把能上学的小孩子们都弄到学校去吧。
　　思琴说她大概知道是谁举报的，我也就没再过问这事了。总觉得，如果继续追问下去，会打破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
　　有时候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是现实太残酷，不想撕破脸皮让大家都难堪吧。
　　我们只是学生而已，学生该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持健康的身体，再好好学习。其他的，管不着也没权利管。
　　想着，马上就放假了，可以和大家一起过个愉快的暑假，做题的时候，都特别有劲。
　　“你知道不，我考上五中啦！”
　　四排的肥壮转头跟隔了一条过道的白凌炫耀。他还挑了挑眉毛，右脸忍不住得往上扬。
　　“不是不让我们看榜嘛，你偷看大莲信封了？”
　　“没，我爹着急，去五中看榜了。”
　　“哦，那恭喜你。”
　　“你别这么冷淡啊。”
　　肥壮对白凌并不热情的反应感到些许失落。
　　“莫吵吵，我做题呢。”
　　肥壮看白凌不搭理他，又转身打算跟五排的说话。转到一半，反应过来五排是赵芳，又怏怏地转回去了。估计同桌的三邦子是听够了，肥壮压根没打算继续跟三邦子开启这个话题。
　　我就看肥壮在座位上，上半身转过来，转过去，一会把头伸到前排，想和前排说点什么，伸出手指头戳戳前排的后背；一会趴桌上脑袋向右看着右边的白凌；一会又坐直了写了几笔……终究是坐不住，他站了起来。
　　以为他要干啥，但他也只是站起来，拿了课本，到后面站着，自顾自得看起来。
　　大莲抬头看了看，啥也没说，继续在她的本上写着什么。
　　大家像是受到了无声的鼓舞一般，瞬间之前各种小动作的都收敛了，默默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我也为自己开销差观察肥壮这件事感到汗颜。居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没能好好学习。
　　大莲现在已经不讲课了，让我们自习，有不懂的就上讲台问她，自己觉得自己哪科差就主动多花些时间，问什么都行，她基本都能解答。这个阶段的我，也没那么多疑问了，都能答出来，但是有的题目并不能得到满分，还需要更加小心仔细揣摩题意。
　　不知不觉，又到了仅仅只是坐着，也哗哗冒汗的季节了……
　　“张伟，回座位上坐着。”
　　大莲温柔地招呼肥壮，指了指他的座位。
　　“大伙都歇歇，还有十分钟下课，给你们聊几句。”
　　大莲招呼大家聊天，大家都抬头愣愣的望着她，她表情并不像先前一般严肃，我们放下了手里的笔，合上了桌面上的书本。
　　肥壮坐好以后，大莲才又接着说。
　　“下周，你们就都毕业了。一会放学，我们一起拍个照，就当毕业照了。”
　　一听拍照，安静的教室像往烧熟了热油的锅里放带水的青菜一般，“嗞啦”地炸开了。
　　大莲赶紧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表示还没下课，让我们安静点。大家于是收拢放飞的心，教室里又平静了下来。
　　“不管你们考到了哪里，只是小学阶段的终点。初中阶段，你们要更加努力。都是这么大的孩子了，道理讲多了你们也不爱听。
　　出去读书，也要好好做人。不卑不亢，莫像小孩一样，要更加稳重才是。
　　遇到脾气好的老师，也别觉得老师好欺负；遇到比我脾气更暴躁的，也要想着老师是希望你们过的更好才严格要求你们。”
　　说罢，她从讲台上站起来，语气突然就变得很郑重。
　　“希望你们能原谅我，对你们那么凶，罚你们站，打你们手。”
　　然后她深深地对我们鞠了一躬，足足三秒，她才重新立直了身体。
　　大家吓傻了。
　　教室里又是好几秒鸦雀无声。
　　大伙只是盯着大莲，眼看她泪眼婆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哇~~~~”不知道哪个女生哭出了声，带动了更多的女生，好几个女孩子都“呜呜”哭了起来，男孩子们也有默默擦眼泪的。
　　大莲从兜里摸了张纸，先把自己的脸擦干净。又把剩下的纸分成一小块，一小块，走下讲台，递给需要的同学。
　　“不好意思，上课的时候失态了，把你们也带哭了。”
　　说完她又勉强挤了个笑容给我们，像是再说她没事一样。
　　看着大家的模样，我鼻子也略微一酸。感到情况不妙，我赶紧转头望向操场，用袖子擦了擦脸。粗糙的布面，划得我脸好疼。
　　“行啦，都擦擦脸，不哭了。你们出去上学，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也不去别的地方，你们以后还能见到我的。
　　马上下课了，都准备准备，各自把书本收拾好，放抽屉里。
　　桌子一会都放到后面，把教室中间空出来，放三排凳子。
　　男生去帮忙搬桌子，女生帮忙摆凳子。
　　下课再搬，现在搬动声音太大，其他年纪还上课的。”
　　当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大家带着感伤，行动起来了。
　　男生把桌子移到教室后面，一部分女生开始拿扫帚把空出来的地方扫干净，一部分开始摆凳子。
　　大莲让女生在前面坐了一排，第二排女生站地上，第三排男生站在第二排凳子上，剩下的男生站第三排凳子上。都站好以后，让艳艳去办公室请其他科目的老师和照相的老板。
　　趁着这个空隙，她站到讲台，看了看我们。
　　“二胖你下来站第二排女生最边上，你站第三排有点挡后面张伟。
　　中间赵芳有点挡第三排，第三排中间的你们自己挪一挪，插空站，别挡脑袋了……”
　　艳艳回来站到她原来的位置，我们齐齐得喊道：“谢谢各位老师，老师请坐。”
　　虽说平时嫌弃我们调皮捣蛋，今天老师们确显得特别拘谨，大概，也是舍不得我们吧。他们坐在第一排中间，提前留出来的位置。大莲因为比较高，站到第二排女生旁边，和二胖一人一边，像是守护神一样。
　　老板手拖着相机，“全体都有啊，都看我，笑起来，都笑起来啊……最后一排的男生别聊天了，看我……对对，看我啊，笑起来……1、2、3……再来几张……1、2、3……”
　　我们准备快半个小时，照相就这么一会就完事了。于是我们开始把桌椅归位，教室里又重新忙碌了起来。
　　照片要下周才能拿到。大莲说不用我们交钱，她和老板认识，她给我们出洗照片的钱。大莲回办公室以后，我们接着收拾教室。
　　“大伙，一张照片一块钱，也快五十块钱了。我们不能让大莲出这个钱啊。”
　　赵芳站出来提出这个问题，我们纷纷点头。
　　肥壮是真有钱，直言道：“那我出，我压岁钱还有，我来。”
　　“别了，这个钱，我们自己出吧。我一会去问问老板洗照片多少钱，一人一张，还有老师的，问完回来下周告诉大家。大家平摊吧。”
　　作为班长的艳艳，提出了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
　　“行，那你赶紧去问，一会老板走了。教室我们收拾。趁着大家都还没回家，最好现在能算出来多少钱，星期一带来。”
　　二胖永远第一个支持艳艳。
　　艳艳放下扫帚就跑去办公室。我们接着收拾教室。桌椅重新摆放以后，就坐自己位置上等她回来。我在想我是没钱，只能回家找我妈要，我妈应该会支持我。大不了，我帮忙干一个假期的活，这个毕业照，我是非常想要的。
　　她再次回到教室的时候，我们静静等着她缓口气。
　　“老板说，看我们都是小孩子，洗照片就收成本价，七毛一张。
　　照片上一共五个老师，大莲坚持老师的部分不用我们出，她出老师的部分。
　　需要洗照片的，下周一把钱交给我，我来汇总。不要的也给我说一声，我周一放学给老板送去，争取尽早拿到照片。”
　　到家把字典拿出来，抖了抖，掉出来四张纸币，一张两毛，两张一毛。刷碗一天挣一毛，算上今天，周六，周日，刷三天正好够。
　　还好之前没存够五毛，不然我就直接拿去买棒棒糖，定是一毛不剩了。
　　洗毕业照的钱，我要自己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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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时候的老师是真的会对学生道歉的，但打手心，也是真打……
额，我没被打过，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