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馆》煮月酿酒的山鬼

3、第 3 章

　　虞商站在一处山洞前，虽然是黑夜，但是山洞里却亮着光，像火焰一样，只不过这火焰是幽兰色，正是虞商用来烧人面壁的吉祥炎，九幽业火。

　　而里面充当燃烧之物的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人面壁。

　　山洞里明明十分的宽阔，但它们却只挤在一处堆在一角，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笼子把它们强制关在了一处似的。

　　虞商在山洞前站了许久，等回百花馆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第二天晚上，乌云盖住了月亮，昏沉无光，微风轻吹的海棠花枝时不时敲打着窗柩，却更显的夜晚静谧，让人昏昏欲睡，一个只能看清一轮廓迷雾般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凭风居。

　　那人形站在床榻前看着深眠的女子，伸出手掌缓缓贴在她的的脖颈上。

　　突然，几柄琉璃刀自虞商掌心猛地射出！

　　眼看那人形的白雾来不及躲闪，但那几柄剪刀却从他身体直穿过去，然后那团白雾就消失了个干净！

　　虞商睁眼起身，屋内却早已是一派平静，除了钉在书架上的几柄玲珑半剔透的短刃，和桌案上掺着碎片淌了一地的酒水意外什么都没有。

　　在三界，除了她知道的那几个神仙，还没有能如此轻易的在她的眼皮下逃过的！

　　醒了，就睡不着了。

　　虞商起身，燃起灯，支开窗户，看了眼外面昏暗沉闷，虽然凭风居设了结界一年到头都如同阳春三月，却依旧能感觉到潮湿沉闷。

　　怕是要下雨！

　　虞商看向狐狸，他倒是好睡，方才那么大动静，裹着酒的碎瓷片都溅到身上来了都没知觉。

　　才这么想，虞商就感觉好不对。

　　走上前，蹲在狐狸面前解开了他身上的，只见原本逐渐愈合的伤口开始发黑甚至化脓。

　　这只狐狸被她带回来也有大半个月了，这段世间内他的伤虽然说伤不会完全好但也不至于恶化。

　　如今的这个程度较刚来的时候，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虞商伸出剑指，在食指和中指处凝出琉璃刀，把狐狸身上黑红黄白的烂脓腐肉悉数割了下来，整个过程白毛狐狸躺着连动都没动，要不是偶尔一声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呜咽声，虞商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可是，腐烂的皮肉清理下来，里头的血肉却依旧是黑的。

　　是中毒。

　　之前喂给狐狸的百花散和百花丹都有解毒的功效，没有道理不起作用！

　　如此想着，虞商便用还没有收起来的雾刀对着手掌直接划下！

　　瞬间，鲜血顺着手掌纹路开始四处蔓延，然后从掌心纹路还有指缝处滴滴答答落到地上，溅起几滴血花，虞商找出前几日给狐狸上过的百花散，撒到血口处，登时伤口就止住了血，然后开始愈合，其愈合之快，肉眼可见。

　　百花散没坏。

　　既然药没坏，那就不是药的问题。

　　虞商在原地蹲了一会儿，起身打开柜门，在放满了白色瓷瓶的那一层的最里头拿出了一个碧色的小瓶子，倒出里面仅剩的一颗药丸，塞到了狐狸口中，然后又在狐狸的伤患处撒了整整一瓶的百花散，然后又重新给他包扎好，又在箱柜中拿出一床干净但略显陈旧的薄衾，叠了几叠，垫在了狐狸的身下。

　　过了几天，狐狸的情况出现了明显的好转。

　　既然如此，也就是说，昨日的那颗丹药是对症的。

　　*

　　虞商思索着那夜的不善来客，却始终没个头绪。

　　从那一夜之后，苍林乃至苍林周边的数个乡县再没有在发生过异常，之前多人惨死的惊恐逐渐被忙于生计的操劳代替。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着，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回到了以前的样子，狐狸的伤也逐渐恢复。

　　对于虞商带了只狐狸回来这回事，百花馆的几个伙计并不知晓，不过以前不知道却不代表一直不知晓。

　　这日晚上，虞商来大堂想拿壶酒，才进了大堂门就听到几个伙计一边吃一边说话。

　　王虎说，“……我怎么感觉东家身上总有一股，一股……”

　　李珂道，“一股狐臊味！”

　　王虎连声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味道，你们也闻到了！”

　　水莫晴说，“这还能闻不到？！也就幸亏这段日子东家不怎么露面，要不然人家得问，‘你们东家是怎么睡猪圈了？‘”

　　熊小林说道，“不应该是狐狸圈吗，怎么是猪圈，猪跟狐狸的味道可不一样！”

　　牛禾说，“怎么不一样，凡人知道什么，他们怎么回分得清是猪还是狐狸，反正都一股臭味！”说着就听砰的一声，牛禾一把手拍在桌子上，“该死的蚊子，都这个季节了怎么还有蚊子！”

　　熊小林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王虎嘴里含着食物继续说道，“其实吧，我还是觉得咱们得提早换地方搬家的好，管他什么妖魔作祟，实在不行我们就搬山里，跟山里妖精做生意，再顺便讲讲经传传道也是功德一件啊，虽然说咱们处理了人面壁，但这东西明显就是个小喽啰，万一哪天再出事……我总觉得不好！”

　　李珂说道，“见山开路见水搭桥，这件事东家都说不好咱们也就只能见招拆招，若是能平安度过是命，度不过也是命，都是造化，你担心也没用！”

　　虞商放弃拿酒的念头，回到凭风居，撩起衣摆闻了闻。

　　有那么大味道？

　　*

　　这日，太守林杨开始筹募善款，预备重建神庙，虞商听说后，还特地捐了一大笔金钱，林杨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场就提了一副字；上善若水。

　　其实这样的字百花馆还有一副，就挂在大堂的架子上，是仁善好施。

　　那是五年前，虞商等人刚来苍林的时候，恰好苍林闹洪涝，房子农田都淹了个七七八八，虞商把当时所有的积蓄捐了七成——一匣金子并两箱钱，除此之外还又捐粮捐衣，自己也跟几个伙计四处帮忙，然后用法术再在暗地里悄悄帮他们。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虞商和百花馆并店里的伙计，在苍林的名声人缘都格外的好。

　　虞商去太守府衙的时候是下午，如今回来都到了宵禁，只是她一回来，刚一进门就看见大堂一副鸡飞狗跳的场面。

　　一群人对一只绑满布条嘴里还叼着一只鸡腿的白毛狐狸围追堵截，但不管他怎么跑最终还是被李珂抓个正着，拎在手里
　　现下正接受口水的洗礼。

　　“终于抓到你了，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

　　“你知不知道这一只鸡要多少钱，竟然敢偷吃！”

　　虞商道，“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李珂气愤说道，“这只野狐狸在厨房偷鸡吃，还到处撒野打坏了这么多东西，你个孽障！”

　　“……”

　　狐狸悄无声息的白了一眼李珂，然后立刻睁着一双仿佛琉璃一般湛蓝澄澈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向虞商，那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口中的鸡腿却是一刻都未放松。

　　虞商无声无息的把目光从狐狸身上移开，然后就看到了熊半山面沉似锅底的脸色，心中暗道了声麻烦。

　　厨房在百花馆是个禁地，除了熊半山和被他同意进厨房以外，别人踏足不得，上次打破这个禁忌的是王虎，结果被熊半山从天南追杀到海北！

　　虞商看着这一地的鸡骨头架和碎了的碎瓷片，心道今天这事估计没法善了，虞商思虑了片刻，觉得不知者不罪，熊半山应该也不会真要了这狐狸的命，于是道，“把他皮剥了，明日到皮货市场去问问可以卖多少钱，抛去抵偿这些锅盆碗盘的，其余的你们几个分一分。”

　　话音一落，白毛狐狸登时睁大了眼睛，好似不敢置信一般，而熊半山更是干脆，一手拿起方才追着狐狸砍的菜刀一手从李珂手里夺过白毛狐狸，反手就把它摁在了桌子上，“东家既然说了，那老熊我就不客气——！！”

　　这时候，白毛狐狸才终于舍得松开嘴里叼着的半只烤鸡，一道清亮的少年音随即而出——

　　“仙子救我！”

　　“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