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枚铜钱世上行》十三青山

5、陈皮糖

　　楚翎泰然自若，丝毫不慌“喝个小酒，顺便听一听书。”
　　他说完便看向谢云听，只见后者脸上写满了“不信”二字。
　　楚翎一拍手，道“你看看你，我不说你怀疑我，说了你又不信我。你要我怎么办嘛？”
　　谢云听“你是姬无芳的人，很难让人不怀疑吧？”
　　楚翎厉声驳斥“错！”
　　谢云听与赵晟都回看过来。
　　“我是姬传月的人。”他理直气壮地说。
　　谢云听：……
　　我把你当对手，你把我当傻子。
　　赵晟并不关心楚翎的立场，只在乎他的身份。
　　“楚兄不是以双剑扬名吗？怎么只有一把，另一把呢？扶霜呢？”
　　扶霜是楚翎另一把佩剑的名字。
　　楚翎挡不住他的追问“当然是在家啊，这天下用剑的人极多，会双剑的可不多，我若两把都带着，岂不是自爆身份。”
　　只因扶霜寒气太重，杀人之后留下的痕迹过于明显，亦不便携带，所以为了掩人耳目，他会只带斩颜。
　　赵晟“哦”了一声，很是失落。
　　谢云听：“你在装傻充愣这一方面倒是颇有造诣。”
　　“哪有！我明明说的就是实话。”楚翎表示很冤枉。
　　谢云听冷呵一声，端起茶盏自顾自饮了一口。
　　“我不知你究竟想干什么，但既然能来到这里，便足以说明你知道的不少。”谢云听冷冷开口“他们让你来盯着我，还是……”
　　他的话在这顿了一下，忽地笑了。
　　“还是让你来杀我？嗯？”
　　他的嗓音低沉，看向楚翎的眼神晦暗不明，与他这本该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甚是不符。
　　啧啧，果然美丽的都是危险的。
　　楚翎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没错，是他们叫我来的。他们告诉我你的所有信息，让我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至于其他，我一概不知。”
　　谢云听冷笑一声。“好一个一概不知。”
　　楚翎无所谓道“反正我真话假话都说尽了，信不信由你。”
　　他挑起身边人垂在身前的一缕墨发，凑到了唇边，轻轻地碰了碰，一触即离。
　　“只是我没想到，你真人可比画像上美太多了。”他浅浅一笑，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
　　赵晟指着他“你你你你……”再没下文，被他的行为给吓到了。
　　反观谢云听，不为所动，不知是被气得无话还是真就不在意。
　　“没想到？那你今天见到了。”他说。
　　楚翎满意地点点头“原本还在后悔答应这份苦差呢，但今天见了你我就不遗憾了。太傅大人如此貌美，日日见着想想都开心。”
　　“哦？”谢云听一挑眉，眼角上扬，不自觉流露出勾人的诱惑。“既然我长得如此合你的意，你不如从了我？”
　　楚翎哈哈一笑。
　　“太傅大人风情万种，是个不错的条件。但楚某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让太傅失望了。”
　　谢云听轻笑，不接话。
　　“你们两个……”在一旁看戏的赵晟突然出声“是不是认识啊？”
　　二人同时摇头。
　　楚翎：“我们这是一见如故。”
　　谢云听没有说话，半是认同半是沉默。
　　“世子殿下，太傅大人，这天色不早，楚某呢，要回家了。不知可有什么好酒推荐一下？”楚翎道。
　　赵晟正要开口追问他家住何处，就被谢云听给截了。
　　“酒仙醇。慢走，不送。”
　　楚翎对他这个送客的态度没有表示，只是在谢云听耳边说了句“明天见”，便起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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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翎住在京都城外的郊外别院，这一片山好水好，远离京中纷扰。
　　他没事的时候就会在院里练剑，喝酒，晒太阳，看话本，一个人自娱自乐。
　　贺之遥问他要不要下人，被他严词拒绝了。
　　他从来不是什么被人伺候的主，也不习惯被人伺候。
　　但他现在有一点后悔，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成日里只能听鸟叫，确实有些无聊。
　　他每日都会进京，在早朝之后去贺之遥家里蹭一顿饭，再然后去找谢云听。
　　职责所在，但他跟了几天发现吧，这人的生活很规律。
　　除了上朝之外，谢云听只会出现在酒楼和府邸两个地方。
　　“太傅大人，你这生活也太无趣了吧。”楚翎支着手撑在窗台上，看着里面的人忙碌。
　　谢云听站在书案前，面前摊着一张空白的麻纸。
　　谢云听挑眉，看着他说“无聊？那你来给我研墨吧。”
　　“我不会。”楚翎尴尬一笑。
　　谢云听：……
　　砚台上已经湿了水，他自己拿起墨条细细得在上面画起圈来。乌黑的头发从肩头滑下，直直垂在身前。
　　他发现了，谢云听专注的时候，格外好看。
　　像是画中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走了出来。
　　“怎么？看呆了？”谢云听笑着问。
　　他一出声，将楚翎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楚翎同是笑了一下。
　　“嗯，看呆了。”
　　这下谢云听可没有接话，心照不宣地不再继续。他写他的字，楚翎看着他写字，倒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味来。
　　“你与贺之遥，是什么关系？”谢云听的手没有停，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朋友，少时故交。”楚翎毫不避讳道。
　　“他自小就是官宦子弟，你一个江湖人士，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你想知道？”楚翎收起支在窗台上的人，一下翻了进去。
　　“求我。”他打趣道。
　　谢云听：……
　　“不想。”
　　楚翎笑了一下，坐到了窗台上。
　　“你想知道我自然会告诉你的，这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八年前，他的师父去世，楚翎下了山，那是十二年来，他第一次下了那座山。
　　师父生前靠卖糖攒下来许多钱，尽数留给了他。
　　彼时的楚翎不过一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什么都不懂，闯江湖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莫忘山原是豫州城外的一座无名山，是他的师父花万青给它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刚下山那会儿，楚翎成日在豫州城中晃悠。他天生正义感十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豫州城中颇有义名。
　　贺之遥的父亲是当时豫州的太守，听说之后说要好好感谢他，于是贺之遥就找上了他。
　　贺之遥是懂投人所好的。
　　他们当时谈话就约在了茶楼里，当时的说书先生讲得是江湖英雄传。师父很少跟他说起江湖中的事，更别提这些有的没的了，所以这对当时的来说可是一个新鲜的东西。
　　贺之遥看他听得津津有味，笑着问了一句“楚兄很喜欢听书？”
　　楚翎摇摇头。
　　“不是。只是这些东西，我不怎么听过，有些好奇。”
　　“那楚兄何不自己去了解呢？”贺之遥提议。
　　楚翎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没钱。”
　　贺之遥轻笑“楚兄侠肝义胆，该出去闯闯的。你为豫州治安做了那么多，我贺家身为太守理应出手相助。”
　　楚翎一听，喜上眉梢。
　　“你要借给我钱吗？”
　　贺之遥摇头。
　　“不是，是赠予你。”
　　他一摆手，身后的仆从就拿来一个一尺长的盒子，打开来，里面装买了银子。
　　楚翎发誓，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多银子。
　　他赶忙拒绝“使不得使不得，这太多了。”
　　“楚兄莫要推辞了，这是你应得的。这江湖风光，还等着你呢。”贺之遥的笑很有亲和力，楚翎有些动摇。
　　他想，大不了以后想办法还上便是。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贺兄以后但凡有用得到我的，尽管开口，我定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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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谢云听追问。
　　楚翎换了个姿势，一只脚踩在了窗台上，笑道“后来，我来找过他一次，与他喝了一夜酒。当然，是我喝酒，他喝茶。再然后，就是这次。”
　　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仅楚翎调查过谢云听，谢云听也调查过他。
　　谢云听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个人正气十足，没见过罢了。”
　　楚翎得意一笑。“那你可太幸运了，咱以后可是要常见的。”
　　提起这个谢云听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突然不笑了？”楚翎问。
　　谢云听放下毛笔，好笑地问“姬传月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天天跟着我不烦吗？”
　　楚翎连忙吐出一串“不”字。
　　“那是次要的，他可使唤不了我。主要是我自己想跟着你。”楚翎笑着说。
　　谢云听：……
　　“而且！有江湖第一双剑跟着你，你该有安全感才对，除了我，几乎没人能近得了你的身。”楚翎强调。
　　谢云听的无语已经写在脸上，偏生楚翎跟看不懂一样。
　　在拿不准这人的行事作风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楚翎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拿了一颗糖，精准无误地掷进了嘴里。
　　“你在吃什么？”谢云听问。
　　楚翎笑笑，拿了一个给他。
　　“陈皮糖，我的最爱。”
　　谢云听看着手中的糖，略有所思。
　　“真的很好吃的，你信我。”楚翎说。
　　他跳下窗台，把袋子封好放到了他的书案上。
　　“喏，给你了。茶那么涩，多吃点糖。”
　　谢云听迟疑了片刻，不知怎么拒绝，只能干笑着说了声“谢谢”。

　　他好像搞错了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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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见色起意，但又不单单是见色起意。是一见钟情，但有交点在过往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