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74、第72章 同意

　　送走杨樱柠，高振麟去到军统北平站，向曹天浩汇报耿博远和姚文蔚失踪的事情。

　　“他们怎么会失踪？”曹天浩质问高振麟。

　　“我昨天才听说最近有一批学生去延安，会不会是他们跟着一起去了？也可能是走得匆忙，他们没来得及向您汇报此事？”

　　眼珠子瞪着桌上的茶杯，曹天浩自言自语地说：“他们打进延安？要真是如此，这倒是一个好事。”

　　也就在此时，曹天浩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何不培训一批人，混在进步青年里打入延安？

　　这个想法产生后，他也就不再追问耿姚二人的事情，埋头向戴笠写报告。

　　高振麟暗自松口气。这件事情自此也没再被提起。

　　杨樱柠回到家，先向杨妈妈汇报了高振麟的情况。杨妈妈当时是杨樱柠的领导，她听完杨樱柠的汇报，说：

　　“现在形势复杂，特务想方设法想打进我们的组织，搞逮捕、搞破坏，我们要十分谨慎和小心。关于高振麟的情况，我也要向老王汇报之后，看组织上的意见。”

　　杨樱柠点头，看一眼杨妈妈，欲言又止。却被杨妈妈觉察到了，问她：“你想说什么？”

　　杨樱柠就把高振麟喜欢她的事说了。

　　“你也喜欢他？”

　　杨樱柠咬了下嘴唇，道：“我也说不清。他的身份还有动机——”

　　杨妈妈笑了：“等我汇报之后，组织上的意见下来了，你就大胆去喜欢他吧。我知道你的顾忌，担心他是因为感情才这样做的，对吗？”

　　“嗯。在这之前，他老来看我们排练，后来又在教室附近游荡。”说着，杨樱柠的脸红了，就低头不说话了。

　　“如果他真是信仰马列主义，真心要加入我们党，你们俩人就有了共同的信仰和理想，志同道合，走到一起会幸福的。”

　　杨樱柠愈发羞赧起来：“我不去想这些。”

　　“要想的。一个革命者不但要有信仰、理想，还要有崇高的爱情。”

　　“他说要是早认识我，就不会加入军统了。”

　　“他一定经历过迷茫或者是受他人的影响，才会加入军统的。所以，有一个指路的人很重要。你和他，你就是代表组织给他指路的人。”

　　在组织意见没有下达之前，杨樱柠在学校里总是回避着高振麟，高振麟去找他，她会找借口离开。

　　这让高振麟很是苦恼，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怎么对她说。他恨自己当初的选择，他还有一个恨，就是自己的包办婚姻。

　　这天，他回到家，向高廷祥提出解除自己的婚姻。一听他要解除婚约，高廷祥大怒：

　　“你以为婚姻是儿戏吗？说解除就解除。你给我一个解除的理由。”

　　“我不爱她，根本没有感情基础，怎么能结婚？正因为婚姻不是儿戏，是一辈子的事儿，我才要解除这门婚姻的。现在是提倡自由恋爱，包办是封建残余。”

　　高廷祥虽然一时不能接受解除婚姻之举，但听高振麟言之有理，他的话已经听进耳朵里，尽管怒气未消，问道：“你自由恋爱，你是在外面有对象了？”

　　高振麟点头。

　　高母在向来是护着高振麟的，就劝解高廷祥，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云云。但即便如此，高廷祥嘴上也没有答应他，只是心里知道只能接受他的决定。于是转天就去女方家里赔不是，把要解除婚姻的事情说了，对方父母自然很是不悦，却禁不住高廷祥晓以利弊，动以金钱，最终还是同意了。

　　一身轻松的高振麟去找杨樱柠，得到的答复却是：“等过几天我再找你。”

　　她是在等组织的意见，这段时间她一方面想见到高振麟，一边又为他的身份纠结。

　　那天，回到家，听了杨妈妈传达的组织意见，她喜上眉梢，原地转了个圈，说：“太好了。”

　　杨妈妈问：“你们最近怎么样？”

　　杨樱柠说：“组织意见没下来，我一直在回避他。”

　　“那他一定着急了，快去找他，把组织的意见告诉他。”

　　“明天回学校再告诉他。”

　　杨妈妈说：“我看出来了，其实你现在就想去告诉他。快去吧。”

　　杨樱柠飞奔出了家门，回到学校去到礼堂，果然看见高振麟坐在观众席里，便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高振麟转头一看是她，一阵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

　　高振麟心下激动，起身跟着她走出礼堂，俩人漫步在高大挺拔的银杏树下。

　　“我把你的情况向组织汇报了，现在组织的意见下来了，接受你的申请，但还需要考察。”

　　高振麟这才明白杨樱柠回避他的原因，再听组织的意见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却按捺下来对杨樱柠说：“还有一件事儿你没回答我。”

　　杨樱柠看他一眼，抿嘴一笑，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他一看那有些害羞的表情，就知道她同意和自己交往，便快步追上去。

　　“你不回答就是同意了。”

　　她点头，又说：“组织上要我和田宝一做好撤离的准备，去延安。你愿意去吗？”

　　“我愿意。什么时候走？”

　　“还没有定时间，只是要求我们在学校的活动暂时停止。”

　　“你和田宝一，为什么没有何淑媛？”

　　“她有家庭的庇护，所以暂时不用撤离。”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高振麟急切地问。

　　“就是军统在学校的情况你要调查清楚，保护同学们的安全。”

　　从那天开始，高振麟和杨樱柠走到了一起。他们几乎每天都一起出入图书馆、礼堂，经常一个在台上引吭高歌，另一个就坐在台下静静地听。

　　两个人还经常成对出没在球场上，高振麟身手矫健，极具运动天赋，那个高大耀眼的身影，更是时时吸引着杨樱柠。

　　高振麟还带杨樱柠去西单的球场打球，在那里，杨樱柠见到了曹茜茹和薛吉。

　　曹茜茹对杨樱柠说：“二哥争取自由恋爱，原来是为了你。祝福你们。”

　　杨樱柠抓住曹茜茹的手，说：“谢谢你的祝福。他告诉我他解除婚约的事儿，把我惊了一跳，因为我身边还没有这种包办婚姻的人。”

　　薛吉叹气说：“振麟可以解除包办婚姻，我就不行了。我家在乡下，我一说要解除婚姻，我父母就不要命的阻拦，女方更是寻死寻活的。振麟，你要珍惜啊。”

　　看到高振麟笑着点头，薛吉接着又说，“有机会我也把我那口子带到北平，我们一起玩耍。既然在一起，就好好对她吧。”

　　高振麟知道不能和薛吉说太多婚姻之事，就岔开话题：“听说你要调到西安去，什么时候动身？”

　　“下个月中旬。”

　　他们四个人还结伴去北海划船、到郊外爬已经破败不堪的长城，到处洒满了青春的欢笑。

　　爬长城时，高振麟和薛吉飙着劲儿往前跑，看谁先到下一个垛口，结果发现杨樱柠和曹茜茹落在身后很远。于是，他俩又返身下去，高振麟拉着杨樱柠的手、薛吉牵着曹茜茹的手一起又往上爬。

　　到了一个垮塌的烽火台，大家坐下休息，一边畅聊着，一边极目远眺，山峦叠翠间，城墙蜿蜒着，景致美不胜收。

　　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更是一段令四人都难以忘怀的记忆。

　　除了打球，高振麟还带着杨樱柠去戏园子听戏，他在乐队里弹三弦。那天演出的是《林冲夜奔》，坐在观众席上的杨樱柠虽然看不见他，但会从曲子里细细寻找那三弦之音，脑子里想着他弹琴的样子。

　　杨樱柠也是个戏迷，只是没有余钱和时间，因此在这之前也只看过梅派和程派的戏。

　　从戏园子出来，高振麟提着三弦和她走在街道上，问她：“今晚的戏喜欢吗？”

　　“喜欢，很精彩。你会唱吗？”

　　“会。”

　　那一路他都在低声唱给她听，杨樱柠也一直安静听着。后来不是杨樱柠没时间，就是演出时间不凑巧，让那一晚成了他俩唯一进戏园子的一次。

　　一天放学，高振麟去找杨樱柠，对她说：

　　“军统北平站可能会派新的特务进入学校。”

　　杨樱柠看着他：“我们已经听从组织安排，全部转入地下了。”

　　这下，高振麟放心了，俩人走出来，他推出脚踏车，拍拍车后座，对她说：“来，上来，我载你去吃炒肝儿。”

　　她一听脸红了：“那等出了学校，我再坐上去。”

　　高振麟推着脚踏车，和杨樱柠并肩向校外走去。

　　此时已近中午，道上没什么人。

　　“现在可真好啊。”高振麟说，“刚开始的时候你一定怀疑我是特务。”

　　“从上街游行那次，我就知道你不是特务了，后面你又救了胡俊普，还锄掉了耿博远，我就更坚信你不会是特务。”

　　高振麟咧嘴笑了笑，左手离开扶把，摸了摸后勺，那模样，似是下一刻，脸就要红了。

　　接下来，俩人没再说话。直到走出校门，高振麟一抬腿，跨坐上脚踏车，再次伸手拍拍后座，等杨樱柠红着脸坐上去，他便快速蹬动车子。

　　脚踏车载着浓浓的青春气息，开始在春天的阳光里飞驰。

　　春风煦暖，鼓起了杨樱柠的蓝色裙子。她赶紧用手摁着，可是风儿俏皮，摁下这里，又鼓起那里，两只手实在忙不过来，几下之后，她也只能紧紧摁下两处，任由自己的裙摆开成春日里一朵娇艳的花。

　　高振麟一直蹬到了鼓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