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71、第69章 寻答案

　　基于对高家的进一步了解，戴笠经过考虑召见了高亚麒，给他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和以后的发展方向，并说服他放弃了即将成为的职业特工身份，借助家庭的掩护成为一名秘密特工。

　　从那以后，高亚麒表面上辅佐父亲打理生意，暗地里却协助并参与军统北平站的秘密大行动。在这期间，他看了不少共/产/党理论方面的书，在心里分析国共的不同主张，但他从不与人讨论。

　　他的这段历史，除了父亲和他自己，家里其他人都不知晓。而当时积极参与学校政治活动的高振麟更是不得而知，他只是隐约知道高廷祥和官方以及军方有来往。

　　高中最后一年时，刚刚成长起来的新青年一腔热血要报国，又刚好通过自己的父兄认识了军统要员曹天浩，高振麟便也从那时开始接触军统。待到高中毕业，高振麟更是放弃考大学选择了加入军统，在号称有“军统第一杀手”陈恭澍的培训下成为一名合格的军统特工。

　　高振麟身上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杀手”特质，也让他在几次锄奸的行动中起到了中坚力量的作用，“玉面杀手”的绰号就是那时得来的。

　　随后，他接受了一项“锄共锄奸”的任务，他开始产生怀疑：铲除汉奸这是军统的任务，为什么还要把铲除共/产/党放在第一位？不是说共/产/党也是抗日的吗？为什么锄共是第一任务，第二任务才是铲除汉奸？难道共/产/党比汉奸的“危害”还要大吗？他不敢问，即使问了，答案他也能想到：锄/共就是第一任务。

　　他开始迷惘，开始思考。

　　他自己找了一堆关于共/产/党的书来看，越看心里的疑惑越大：究竟为什么要锄共？

　　然而没有人给他答案。他执着于寻找答案，最终还是通过同学找来了《共/产/党宣言》，这一看他的心中便清明不少，隐隐觉得似乎《宣言》中的方向才有自己想要追寻的真理。

　　但军令不可违，他还是与军统北平站的耿博远、姚文蔚一同领了任务，佯装成插班生进入燕京大学，在平常的生活、活动里伺机找出学生里的共/产/党员，把他们的名字上报给北平站，从而进行监视甚至秘密逮捕。

　　他悄悄在学生中找来进步书籍阅读、研究，借着执行任务参加进步学生的活动，获取更多的知识，他越来越受进步思想的影响，在参加活动、演讲时会找人讨论。他是想通过学生中的共/产/党党员，去了解另一个政治立场。

　　而与他相反，耿博远则是找到目标后，进行秘密逮捕并处死。

　　一张瘦长脸上面嵌着两只小眼睛，再配上薄嘴唇，凹陷的脸颊，望之给人一种阴冷之感，这就是耿博远的长相。此人比高振麟大几岁，时年23岁，以前在天津站工作，抓捕共/产/党向来不手软，曾参与过杀害抗日名将吉鸿昌的行动，向以冷血出名。

　　有次他在看学生办的刊物，被姚文蔚发现了：“你这是研究□□还是要加入□□？”

　　高振麟盯着他，说：“当然是研究，知己知彼。”

　　“你的思想很危险。”姚文蔚多精的人，怎会轻易相信。

　　高振麟故作随意状：“看看而已，怎么就扯到思想危险上去了？”

　　“希望你站稳立场。”姚文蔚却也不多说，只扔下这一句，然后做别的去了。

　　因为被说中要害，那一刻，高振麟恨不能宰了姚文蔚。从那以后，他就时刻提醒自己：不但要防备耿博远，更要提防姚文蔚。

　　接下来，他发现，要寻找并加入共/产/党，就只能依靠自己。现在不是在执行任务吗？这个过程中，关于学生中的共产主义活动情况他已经掌握了十之八、九，只是组织者因为担心一旦暴露会引来军统杀戮，那些活动都隐蔽进行，让他一时无从着手。

　　有天，耿博远交给他一张名单：

　　“这几个人就是学生中的活跃分子，多半都是□□，你们认认，一旦核实，就要采取行动抓捕他们。”

　　他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刘金生、田宝一、何淑媛、胡俊普和杨樱柠五个人的名字，默默记下后，他把名单转递给姚文蔚。

　　姚文蔚看了一眼，便说：“不管他们是□□还是进步学生，全部给我抓起来。”

　　高振麟却问耿博远：“你能确定他们都是□□？”

　　耿博远说：“我有八成的把握。”

　　高振麟追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耿博远从姚文蔚手里接过名单：“我要进一步核实。”

　　高振麟若有所思，又问：“何淑媛和杨樱柠是女同学？”

　　“是的。”答话的是姚文蔚，“你说一个姑娘家好不容易进了大学，不好好学习，去做什么□□，这不是找死吗？”

　　“难道他们没怀疑你是特务？”高振麟这话依旧是问的耿博远，“毕竟天天被你像鹰一样地盯着。”

　　“可能有所怀疑，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核实，实施行动。”

　　“博远，上头交待过，我们是在学校做事，要收敛些。还有，这五个人要是都被抓捕，有证据还好，没有证据，就很可能引起□□，学生不是那么好惹的。”高振麟想要阻止这件事，就说，“这样吧，核实的事情我去做。”

　　“那不行，我得自己去办。”耿博远语气很坚定。

　　“你怕我抢你的功？”高振麟笑道，“放心，我高振麟不是这种人。”

　　于是，高振麟开始更加积极地参加学校的活动，以期先和名单上的某个人建立联系，希望更深一步了解共/产/党。

　　一日下午，他正在校园里走着，听到从礼堂里传来一阵激昂的合唱歌声，便循声走了进去。

　　他坐到观众席第二排，从这里，他可以把台上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发现，这群人从声音到精神面貌都给人一种昂扬的情绪，歌曲也唱得激情四射，他们的歌声和精神很是感染人。

　　他一边听着，一边去挨个观察，其中一个身穿蓝色旗袍的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仔细看去，这女孩长着一张鹅蛋脸，额前有刘海，下面是一双炯炯眼神的眼睛，脖子两边垂着两条麻花辫子，很是可爱。

　　正欣赏着，却又发现姚文蔚混在合唱队里，他旋即开始担心起了这些学生的安危起来。

　　合唱队唱罢，那位辫子姑娘把队员和指挥都召集到一起，说了些什么，似乎是指出演唱中的不足和应该注意的地方，还示范性地给他们唱了几句，合唱队员们也跟着她的调子唱了一遍，连高振麟听着都觉得和之前的演唱是有不同。

　　他就看着那女孩，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思绪跟着辫子姑娘的一举一动飞扬着。直到合唱队练习结束，他才回过神来，正想去台前再近距离看看她，却见台上众人四散着走下台来。

　　他眼睛随着那女孩，见她在听到有人叫“杨樱柠，等我一下”时停住了脚，转身看向合唱队的指挥，等着对方过去，又一起往外走。

　　原来这姑娘就是名单上的杨樱柠。

　　他跟随着两个人出了礼堂。在他加快脚步匆忙越过她俩走到前面，并回望杨樱柠的时候，正碰上女孩看向自己的视线，他登时窘得不知如何掩饰。待看到女孩展颜一笑，露出脸颊上的梨涡时，他更觉脸上发烧，赶紧转身扭头看向别处。

　　他走得很快，离两个女孩越来越远，但杨樱柠的模样已经在他心底深深刻下了印记，挥之不去。此时此刻，他对一个词深信不疑：一见钟情。

　　同时，他有个直觉：杨樱柠真是共/产/党党员。

　　他暗暗调查，知道了杨樱柠所在的班级。于是此后，他一有时间就在杨樱柠的教室附近徘徊。每次看到杨樱柠的出现，他很是喜悦，都想上去和她说话。

　　但是杨樱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课间休息，杨樱柠就和何淑媛站在走廊上说话。每天放学后，她又和何淑媛结伴去参加活动。他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接近。

　　时间一长，随着他出现次数的增多，不但杨樱柠开始把目光偶尔投向他，就连何淑媛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有一次还和杨樱柠开玩笑：“你有个暗恋者了。”

　　“才不是。”杨樱柠望向高振麟，依稀记得他是那个礼堂外面险些摔倒的人，“万一他是不良之人呢？”

　　学校里的不良之人就是专指特务，杨樱柠只是拿不准他是什么人，才用了“不良之人”之词。

　　何淑媛附在杨樱柠耳边问：“他是怎么注意到你的？”

　　“好像是在礼堂排练的时候，他来了坐在下面看我们排练。”

　　杨樱柠这么一说，何淑媛也想起了：“他就是那个差点摔在我们面前的那人，对吗？”

　　“嗯，就是他。”

　　“哇，好罗曼蒂克呀！”何淑媛两手叉握抵在颌下，“什么是一见钟情？你们这样就是啊。”

　　“我没有对他一见钟情，你不提醒我他在注意我们，我还不知道呢。”杨樱柠笑着说，然后凑近何淑媛说，“万一他是特务呢？”

　　何淑媛点头：“我们是得有警惕性。”

　　看见杨樱柠和何淑媛私语，高振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着自己是合唱队的队员就有更多机会接触杨樱柠，可是他现在要求去加入，就是学生们嘴里的狗特务，突然开始讨厌起自己的军统特工身份来。如果杨樱柠真是共/产/党党员，自己想要接近她就只能隐瞒真实身份。他甚至还要暗地里保护杨樱柠。

　　从那天开始，只要礼堂有歌声，他就一定会出现在观众席上，坐在那里听他们练习。一来二去，他知道了他们的合唱是为纪念129学生运动而准备的。想到129运动，他心底的疑惑再次冒出来：共/产/党提出了“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可是军统却在捕杀共/产/党，这和大形势是完全相悖的。

　　此时的高振麟心里已经明了，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完全赞同共/产/党的观点，并渴望加入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