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169、第167章 继续审

　　秦思明正站在门外抽烟，见高振麟来了，道：

　　“你来得正好，童钊正审问齐淑珍呢。”

　　“真没想到她是□□。”

　　“谁都没有想到。”秦思明递给高振麟一支烟，继续说，“今天这事多亏了阎纳，是她发现齐淑珍和二嫂出门时神色异常，就悄悄跟踪过去。不过最后虽然抓住了齐淑珍，却让那个和她接头的□□给逃了。”

　　高振麟也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然后徐徐吐出烟雾：“这样看来她是‘古城’？”

　　“极有可能是。”秦思明定定看着高振麟，似要把他看透，“现在我们还有个事情要做，就是找出她与延安联系的电台在哪里。不过说起电台，我就想起薛吉，当初一定是薛吉充当了她与延安的通讯工具，这样看来薛吉死得不冤。”

　　听秦思明提到自己已故好友的名字，高振麟一颗心如同被一只手紧紧攥着，疼得他几乎想要弯下腰，但脸上却很淡然，道：“我始终觉得薜吉不太像是个□□。”

　　“哪个□□脸上写着字？要说你和薛吉向来关系不错，难道对他没有一点怀疑？”

　　“没有。”高振麟又深吸一口烟，“不过我现在想起来，薛吉曾经说他请假回家一个月，我琢磨着那一个月，他很可能是去干了些什么。”

　　说完，高振麟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熄了，然后对秦思明点了下头，就走向审讯室，举手敲了一下门。

　　“进来。”里面传来童钊的声音。

　　高振麟推门进去，见童钊面对门而坐，他的面前有一张桌子，左手边坐着记录员。齐淑珍坐在他对面，背对着门。高振麟走过去，在童钊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看向齐淑珍，见她面色正常，只头发略有些许凌乱，想来是推搡导致的，应该还未受过刑。

　　童钊侧头对高振麟说：“她一直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可真是个硬骨头。”

　　“淑珍，你有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国共都在和谈，我们与你也可以好好谈谈的嘛。”说完这些，高振麟问，“你去见谁了？”

　　齐淑珍看着高振麟摇头。

　　“那人是你以前就认识的人吗？”

　　齐淑珍依旧直视高振麟，这次却是不点头也不摇头。

　　“淑珍，拒不交待的后果，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齐淑珍垂了眼皮，不吱声。

　　“淑珍，你在曹家那么多年，又在我们家住了这么久，说实话，从前我们——包括前曹站长——都不认为你像□□分子，可是今天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还被抓了现形呢？”

　　齐淑珍冷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还是不说话。

　　“茜茹一直拿你当妈妈一样对待，你不为自己想想，难道也不考虑茜茹吗？”

　　说这话的时候，高振麟心里像被撕开了个口子，生生忍着吐完最后一个字。齐淑珍连头都没抬，只一动不动坐着。

　　见童钊看自己，高振麟就耸耸肩：“你继续审。”

　　说完，他起身走出审讯室。

　　秦思明见他出来，问：“怎么样？”

　　“还是那样，怎么问都不说话。”

　　“再不说话她在军统的刑罚前也会开口的。”秦思明拍拍高振麟的肩膀，“相信我，她会开口坦白的。”

　　“那就好。”高振麟脸上云淡风轻地笑着，心却在滴血。

　　***

　　曹茜茹比高振麟先回到家。一进院门，就见二嫂迎了上来，她便说：“我已经知道了，舅舅还要我配合调查。”

　　她上楼推开卧室的门，脱掉制服，换上旗袍。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把头发散开，又重新梳头挽起了发髻。接着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开始化妆。左描、右抹，扑了粉，涂上口红，直到自己满意才又站起来，过去再打开柜子，取下呢子大衣穿上，再围了一条狐毛的围脖，算是收拾停当，款款走下楼。

　　“今晚我有个应酬。”她对二嫂说。

　　二嫂默默点头，送她出去时，高振麟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了。她钻进汽车，高振麟送她去到白玫瑰餐厅。这里今晚会有一个饭局，是时任重庆商埠督办杨森的侄女杨汉秀攒的。

　　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进到大堂，发现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高朋满座，然而她却无心浸染其中。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她见到了端庄、持重的杨汉秀，忙走近了叫一声：

　　“汉秀姐。”

　　杨汉秀已经看到她，撇下正在与之交谈的客人，笑吟吟地迎过来。

　　隔着两步距离的时候，她又道：“几年不见，您还是原来的样子。”

　　杨汉秀脸上笑意更浓，朝她伸开双臂，拥抱了一下又分开，就势拉着她的两只手。

　　“哪里没有变化，当然有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呢，现在倒是愈发的漂亮了。”杨汉秀边端详着她，边说，“儿子怎么样？”

　　“好着呢，已经快两岁了。”曹茜茹笑着说，“今天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来晚了，听凭汉秀姐责罚。”

　　“责罚什么，咱们多年不见，欢喜还来不及呢。对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曹茜茹收起笑容：“就是我的奶妈淑珍，从前跟您提过的，她今天被军统逮捕了，说是和□□接头。可是接头的□□又没有抓到，就这么硬是给安上了罪名，您说奇不奇怪？”

　　这话听得杨汉秀一惊：“军统现在竟然如此嚣张了？这是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你别急，我找人打听一下，一个大字不识的奶妈又怎么会去和人接头呢。”

　　“那我先谢谢您了。”杨汉秀的话让笑容重新回到曹茜茹脸上。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别的，杨汉秀挽起她的手往中间走。

　　曹茜茹偏头告诉她：“淑珍关押在牛角沱拘留所。”

　　杨汉秀点头，然后微笑着跟迎面遇上的客人打了个招呼。俩人来到硕大的圆桌前，杨汉秀把曹茜茹介绍给在场的人，又一一给她介绍已经就坐的众宾客，最后杨汉秀亲热地拉着曹茜茹一起坐下，才回头对服务员说：

　　“上菜吧。”

　　见服务员应了转身去传菜，杨汉秀朝着桌上众人说：“今天我请大家吃饭是有事相求。”

　　说到这里，杨汉秀顿住，满脸笑容挨个看过一桌客人。众人猜测了一番，杨汉秀却说都不是。一个三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穿一身西装的先生道：“杨小姐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是什么事。”

　　杨汉秀伸手作势压了压，才道：“就是我老家渠县的地要卖，你们中不少人都知道，那可是好地。”

　　刚那位先生忙说：“怎么想起卖地？你家里可是靠这个收租的。”

　　“哎，世道不好，我现在缺钱，所以只好先把地卖了。”

　　此话一出，了解杨汉秀的人都知道她不会随口乱讲，这样说必是遇上难事了。于是，一桌人开始议论纷纷，有人甚至已经开始讨论那地值多少钱了。一旁的曹茜茹只是听着，并不参与其中，只在服务员给她倒了酒之后，她端起酒杯狠狠喝了一大口。

　　***

　　放学的时候，高振麟去接上晓光，一路上开着车，他一句话没说，晓光有些奇怪，就问：“爸，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高振麟才说：“淑珍被抓了。”

　　晓光吃惊转头去看，发现高振麟脸色特别不好，就没再问，也沉默坐着。

　　回到家，让晓光先上楼去写作业，高振麟和二嫂一起坐到客厅。

　　“今早跟踪你们的不是便衣，而是阎纳。估计是你们路过秦家的时候被她看到了，然后就跟踪了你们。”看了眼二嫂吃惊的神情，高振麟继续说，“后来也是她打电话给了秦思明，秦思明这才带人去抓捕你们的。”

　　二嫂侧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从头到尾，我们只是注意四周有没有便衣特务，压根就没去注意女的。看来我们还是大意了。”

　　“目前看，淑珍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童钊和秦思明以前就怀疑过她，在西安的时候只是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今天终于被他们抓住了，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今天去了一趟拘留所，淑珍在那儿一直不开口，他们动刑是迟早的事情。后面能不能释放还不好说。”

　　二嫂捂住脸，一个劲摇头，再说不出话来。

　　这情形，高振麟也很痛心，所以很能理解二嫂。他起身走出客厅，上了楼，推开晓光的卧室门，道：“晨光，别做作业了，先下楼跟二嫂去吃饭。”

　　晚上九点半，高振麟开车去到白玫瑰餐厅外。停下车，站在外面抽了根烟，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烟没抽完，见曹茜茹走了出来，步履不是很稳，他赶紧熄了烟，几步过去扶着曹茜茹上了车。

　　路上，已经有了醉意的曹茜茹说：“振麟，我怕——我怕淑珍这次难过这一关——她是落在了童钊和秦思明手上，这就难逃一——”她没有说出那个“死”字。

　　“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高振麟心里清楚，如今也实在没什么办法可想，他岔开了话题，“你还不知道，今天跟踪她们俩的人是阎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