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168、第166章 出事

　　九点半，齐淑珍和二嫂挎着菜篮子一起出了家门。

　　生了第二个孩子的阎纳现在已经恢复利落了，早早给已经8个月大的儿子秦小鱼断了奶，又让保姆带着女儿，这让她轻松不少，每天除了哄哄孩子，也会跑到外面去闲逛。这天阎纳正站在窗户前梳头，看见齐淑珍和二嫂从家门前经过，就赶紧梳好头、换了旗袍、戴上帽子、套上呢子大衣出了门，远远跟着她们。

　　***

　　齐淑珍和二嫂朝着上清寺的方向慢慢走着，两人路过卖菜的摊位时，一边借聊天和问菜价，一边拿眼观察着四周。确定没有便衣跟踪，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这才放心地走到上清寺，穿过市场，到了公共汽车站，坐上车去往曾家岩方向。

　　在她们身后，阎纳也跟着挤上了车。

　　十几分钟后，汽车到了曾家岩。看到齐淑珍和二嫂下车，阎纳也下了车，跑到一个公用电话厅给秦思明打电话。说了位置，便匆匆放下电话，付了电话费，又急忙跟上齐淑珍和二嫂。

　　沿着街道，走了近一公里，又拐了个弯，便看到前面不远处一家店铺的门前挂了个幡，上面写着“吴氏杂货”，齐淑珍和二嫂四下望了望，然后走到门前。齐淑珍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上去打开杂货铺的门，和二嫂走了进去，店铺门就那样开着。

　　阎纳在街对面看着杂货铺，转身去找公用电话打给秦思明，把这边的情况简单讲了。

　　没一会儿，就见有个戴着礼帽的先生，手拿一本书走近杂货铺，站在街沿上的电线杆子前，往街两头张望，似是在等人。他的举动被店铺里面的齐淑珍和二嫂看了个一清二楚。片刻后，二嫂拎着一桶水走出店铺，往街边倾倒，眼睛顺势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接着转头看了一眼那位先生，又提着水桶走回店铺。

　　过了几分钟，那位先生走进店铺。齐淑珍招呼了他一声，听到他说了一句“我备货”，齐淑珍就带着他走进里间，二嫂在外面望风。戴礼帽的这位先生是雷义，齐淑珍对他说：

　　“家里货不多，只有这一些了。”

　　雷义答：“这些我都要了。”

　　齐淑珍问：“几点去学校接你儿子？”

　　“下午五点。”

　　接头暗号对上了。

　　雷义把手里的书递给齐淑珍，那是一本鲁迅的《野草》，是用来翻译电报的密电码。齐淑珍接过来，再用暗语说：“这个礼拜天带你儿子来家吃饭。”

　　“好，我礼拜天下午带着儿子去你家。”

　　正在这时，外间望风的二嫂急急敲两下门，低声说：“有特务。”

　　一听这话，雷义赶紧从齐淑珍手里拿回了《野草》。

　　“你和二嫂快走，我掩护你。”齐淑珍说着，打开了刚刚进来的门，叫了一声二嫂，“你俩先走。”

　　二嫂快速闪进来，齐淑珍开了后门，见雷义还不走，她急了：“快走。”

　　雷义这才拉着二嫂奔出后门。

　　齐淑珍把后门锁好，出了里间，再走出店铺关好门，转身就向左手边跑去。不料刚跑了没几步，一辆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几个人抢上来围住了她。她站住脚，转头望去，见童钊和秦思明也先后下了车。

　　两个特务抓住齐淑珍的左右手臂，硬是把她塞进车里，然后各自上车，扬长而去。

　　***

　　另一边，雷义和二嫂来到了一个公共汽车站附近，这时正好驶过来一辆车，雷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二嫂推上车，自己随即转身穿过马路就跑进了一条巷子。他跑得很快，没多远再拐进一条巷子，跑到了一个阶梯上头，他大跨步飞快地下了那几十级的石阶。

　　身后两个便衣紧追不放。

　　雷义很快又跑上一个台阶，拐弯上了一条小路，在快要跑到路尽头的时候，他转头看了一下后面追自己的便衣，再次穿过马路，又下个坡，到了一条长街上，接着甩开步子向前跑。他是特工出身，一到重庆就熟悉了地图，又花了几天时间跑熟了附近的马路和巷子。所以这里对他来说，近乎轻车熟路，很快就把两个便衣甩掉了。

　　跟着雷义的两个便衣穿过马路，已不见雷义的身影，不由恨恨骂了一句：“娘希匹，让他给跑了，下次老子一定会抓住你。”

　　雷义跑进《新华日报》报社，见到里面的工作人员起身要问他，雷义便说了自己的名字，说是后面有尾巴，需要躲藏一下。一个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指了指后门，让他从后门出去了。

　　回到家，二嫂惊魂未定，坐在椅子上喘了好一会儿大气，待稍一平息，便拿起家里的电话打给高振麟。

　　“少爷，送书的人说书掉了，他要去买一本赔给你。”

　　高振麟一听，心下大感震惊，他知道接头出了状况，稍微平定了一下情绪，说：“没事儿，我去书店看看还有没有卖的。”

　　放下电话，高振麟穿上风衣就出了二处，开车去到沙坪坝的联络点。那是在沙坪坝正街上，南方局重庆地下党许建业领导的一家书店。他走进去用暗号说：

　　“我搬家的时候把《野草》弄丢了，现在需要一本。”

　　店员说：“现在书店没有《野草》，等老板晚上来了，我告诉他进货。”

　　“好，我后天这个时候来取。”

　　高振麟说完，没耽搁，转身出了书店，上了车子往李子坝开去。一路上他被接头的事情搞得心情很乱，索性也不去二处了，提前回到家，见到二嫂就说：

　　“出什么事儿了？”

　　“淑珍被捕了。看情形，是有人跟踪了我们。”

　　“你们没有注意到有人跟踪？”

　　“我们俩已经很小心了，反复确认没有尾巴后才过去接头的。”

　　详细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高振麟思索片刻，想不出什么人跟踪了她俩，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营救齐淑珍，因此在叮嘱二嫂妥善安置好电台之后，他连忙回到处里去找曹茜茹：

　　“淑珍刚被抓了。”

　　曹茜茹闻言，惊诧不已：“她做了什么？”

　　“她和二嫂今天出去买菜，不知道怎么就被抓了。你方便的时候打听一下她关在哪里，我们得想办法救她出来。”

　　“抓她一定是有理由的。”曹茜茹心里虽然着急，但眼睛却观察着高振麟。

　　“军统倒也不是没抓过无辜的人进去。”高振麟辩解。

　　曹茜茹心里越发着急了，道：“我只能私下打听。”

　　高振麟走后，曹茜茹骤然感觉身子发冷，尽管她穿着呢子大衣，可这一刻还是让她感觉重庆的冬天要比北方还冷上许多。

　　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重新走回办公室。

　　曹天浩在办公室里刚接完一个电话，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放下听筒说：“是茜茹吗？你进来一下，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待曹茜茹进了门，曹天浩才又说：“两个小时前，齐淑珍和□□接头的时候被我们抓个正着，现在关押在牛角沱拘留所。”

　　曹茜茹惊愕不已，坐到曹天浩桌前的椅子上，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张了张口，最后问：“确认了吗？淑珍怎么可能和□□接头？那个□□抓住了吗？”

　　“遗憾的就是那个和她接头的□□，居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了，但是齐淑珍是□□的这个事实基本确定了。”曹天浩眼睛里射出两道冷光，“可以这么说，她就是一直蛰伏在我们身边、我们追查几年的、代号‘古城’的人。”

　　曹茜茹很快镇定下来：“如果她是‘古城’，那我不是有嫌疑吗？”

　　“你有什么嫌疑？她一直伴在你身边，很容易就能窃取了你带回去的文件，所以才导致‘汉训班’蛰伏延安的计划失败。”

　　曹茜茹轻轻抚了抚胸口：“真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是无孔不入啊！”

　　“童钊和秦思明一直怀疑她，这次人也是俩抓到的，现在就由他们负责此案。如果需要的话，你要配合他们的的问讯。”

　　“我可以配合，不过也需要回避此案。让他们随时来找我。”

　　曹茜茹说完便退了出来，回到秘书办公室，反身要把门关上，刚关了一半，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就又打开来，进去坐在椅子上发怔。

　　过了一会儿，有敲门声响起，曹茜茹抬头看见是高振麟，便冲他点点头。他走过来，坐到旁边的椅子，问：

　　“老曹怎么说？”

　　“他说淑珍现在被关押在牛角沱拘留所。这个案子是由童钊和秦思明在办，还说要我配合办案。”

　　高振麟听了没说话，他的心情很沉重，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营救的法子，不过他知道雷义回去后一定会发电报给延安，告知齐淑珍被捕的事情，只是不确定延安那边有没办法。不过思来想去，延安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是鞭长莫及，于是他起身对曹茜茹说：

　　“我去找童钊，探探他的口风。”

　　高振麟去到童钊办公室，见门关着，抬手敲了敲，没人应声，猜测可能在拘留所，便下楼开车去了牛角沱。

　　进了拘留所的大门，打听到审问室的方位，他径直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