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125、第123章 新坟

　　到达张家口后，田骞和小甘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高亚麒，就去电话局，给王忠林报了平安，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小孙那边一有消息我就和你联系。另外，高家一个叫德子的佣人会在这两天到张家口，到时候也会有进一步的消息传递回来，我们保持联络。”

　　田骞出了电话局，和小甘走在街上。街上行人挺多，一眼可以看尽街头巷尾，他搜寻了几条街，没有任何发现。接着俩人又去了当地的富人居住区域蹲守，几天下来，还是没有发现高亚麒的行踪，只能每天打电话给王忠林，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

　　三天后，德子到了张家口。按着高亚麒给的地址，德子来到城区北边一个做皮毛生意的朱老板家中，见到高亚麒，直截了当地问：

　　“大少爷这么急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我现在一个人不太安全，所以叫你来。”

　　“我明白了。”

　　“振麟的婚期定了？”

　　“定了，下月初九举行婚礼。”

　　“好，到时我们一起去西安。”

　　听到这个消息，高亚麒的脸上似乎多少有了点颜色，他把两支手枪交给德子：“你的枪法我是知道的，这两把枪你拿着。”

　　德子伸手接过枪，拿在手里反复看着。

　　高亚麒突然问，“德子，振麟被人暗害是怎么回事儿？”

　　德子低头看着枪：“我也不清楚。是金老板去医院看二少爷我才知道的。”

　　也不等高亚麒多问，德子忙把两只手枪别在腰间，说：“我出去溜达、溜达，熟悉一下城里的地形。”

　　走出院子，德子看了看朱府的路牌号，转身沿着大街由北往南走。过了两个街口，终于看到邮局。

　　他进去买了个信封，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把朱府的地址写在上面，折好，装进信封，再用浆糊封好口，然后交到柜台里。付完钱，出了邮局，他才慢悠悠走回朱府。

　　***

　　小谢的遗体一直在水瓢胡同的地上，遗体用席子盖着。

　　为了不能让小谢就这样不能下葬，小周每天都要去一趟，这天他去的时候，发现小谢的遗体不在了，心里不由大吃一惊，坐车就往煤渣胡同去向王忠林汇报。

　　王忠林见到他，说：“我已经接到小孙的电话，小谢的遗体被警察局收走了，扔在海淀那边。”

　　小周打扮成了一个拾荒人模样，就说：“我这身打扮去找小谢，应该不会引人怀疑，我现在就去。”

　　出来后，小周坐车去到海淀街上，下车后他就往那片荒地而去。荒地里杂草丛生，他深一脚、浅一脚在里面寻找。他抬起头往远处看，似乎看见了有个人躺在一堆荒草中，便赶紧走近了，一看真是小谢。那张原本年轻有朝气的脸此刻已经有点脱相了，小周看着看着，不由悲从中来，腿一弯跪到地上，掏出手绢盖在小谢的脸上，“呜呜”地哭起来。

　　哭了会儿，听到不远处传来路人说话的声音，他擦干眼泪，把小谢扛起来，一步一步往路边走。他突然觉得那片荒地很大，走了很久，快到路边时，他把小谢的遗体放下，再次用手绢盖上那张青白脱相的脸，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跑到一家农舍，迎着院子里农夫大哥戒备的眼神，他把事情说了。那农夫一听就道：

　　“这事晦气。”

　　小周赶紧说：“我给钱。您说个价？”

　　“三块大洋。”农夫说，“埋了之后，你还得给我放鞭炮，驱驱晦气。”

　　小周答应了，他身上有五块大洋，便掏出三块递过去，农夫接过大洋，拿上锄头跟着小周去到小谢的遗体处。

　　农夫看着他问：“这人是谁？”

　　“我兄弟。”

　　“你不能让你兄弟就这么胡乱埋在这荒郊野岭的，至少你也得给他立个碑。”

　　小周看看农夫道：“大哥，您是好人。我这还有两块大洋，您离这儿也不远，您要有认识的石匠，麻烦给他立个碑。”

　　“石匠我认识。那边有块坟地，得把你兄弟埋在那儿，以后好来祭奠。”农夫大哥说。

　　小周把小谢的名字、生日、卒日说了一遍，然后背起小谢，跟着农夫大哥去到坟地，他跪下给小谢整理遗容，农夫大哥开始挖坑。

　　安葬了小谢，小周站在坟前垂首，再度落泪，嘴里低声说：“小谢，你安心走吧，我们一定会替你报仇。不管他跑到哪里，我们都会找到他，把他铲除掉。”

　　大哥听罢，不由打量小周，多少猜到了小周得身份，便默默地离开了坟地。

　　站在坟前，小周想起最后一次见小谢的情形，那双灵动的眼睛、那张青春的笑颜好像就在眼前，让他更是泪如泉涌。站了好半天，他才把眼泪擦干，转身离开坟地，在走到庄稼地边上的时候，再次回头看那座新坟，说：“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小谢。”

　　他去到煤渣胡同的王家，汇报了情况，王忠林听得满眼含泪。良久，王忠林说：“我们明天一起去祭小谢……”

　　***

　　七天后，高振麟接到德子媳妇从邮局打来的长途，得知了信的内容。

　　挂了电话，高振麟瘫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对面童钊的位子，心乱如麻。过了好半天，他站起来，点了根烟，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抽完烟，他出了办公室，脚步迟缓地走回到他和曹茜茹未来的家里。

　　院子里，齐淑珍正吩咐几个劳力在搬运家具，见他这会儿回来，知道一定有事发生，便给了他个询问的眼神。

　　“我就过来看看。”高振麟故作轻松地撒了个谎。

　　“今天家具就齐了，再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了。”

　　高振麟点点头，大约是脸上神情有点怪，见齐淑珍又用探寻的眼神看过来，他忙掩饰地笑笑，转身去到后院。他在院子里无所适从地转了一圈，然后坐在廊下的一张凳子上，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后，边吐烟边考虑要不要现在就告诉齐淑珍。

　　等他把抽尽的烟蒂摁灭，心里也有了决定：明天再汇报。

　　于是，他起身又到前院转了一圈，就出了院子。刚走几步，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停住脚，回身看向追出来的齐淑珍。

　　“我哥，高亚麒，有下落了。”这话说得似乎有些艰难。

　　“在张家口？”

　　“嗯，在张家口朱老板家里。”高振麟沉沉地说，“我本打算考虑一夜再向您汇报的。”

　　齐淑珍走近了几步：“我理解你的心情。”

　　“对。我自己也是接受不了，但又不得不面对。其实我早该想到他是要打进北平地下党的，可惜那些情况都被我忽视了，不然就可以及时发现，早些让他收手。或许那样北平地下党就不会遭到破坏，红叶也就不会牺牲。”

　　齐淑珍静静地听着。高振麟继续说道：

　　“当初，我俩各自选择了相反的道路，我是要打进军统，而他则想方设法要打进北平地下党……没事儿，我现在去金老板家跟北平联系。”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疑，转身就走。

　　齐淑珍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即坚强又有些脆弱，心里很是心疼，便又追了上去：

　　“你不用马上告诉北平。”

　　高振麟说：“今天和明天，没太大区别。这是他应该受到的惩罚。”

　　婚礼前十天，高振麟带着曹茜茹、齐淑珍和二嫂一起去西安火车站接父母和家人。

　　一下火车，高廷祥就看见了他们，登时便满脸笑容地大步走过来，高凤凰一手拎着包、一手搀着高母紧随其后，紧跟着的是高亚麒的太太和两个孩子，走在最后面的是手里拎着大小行李的高麒麟。

　　齐淑珍赶紧快迎两步，接过高凤凰手里的包，二嫂也赶忙接过高麒麟手里的行李，一行人走出车站，分别上了停在那里的三辆车。

　　“我哥怎么没来？”高振麟强壮镇定，问高廷祥。

　　高廷祥说：“他去外地联系货源了，你放心，会赶来的。我们提前这么多天来，就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没办妥，好帮一帮手。”

　　“都准备好了。”高振麟鼻子一酸，“我也知道，我这人生大事我哥他一定会来的。”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曹茜茹看了一眼后视镜，没说话。

　　高廷祥说：“饭店定好房间了？”

　　“定好了。”高振麟边启动车子边说，“其实大家可以住我家里的，不用跑来跑去的。”

　　“我们来的人多，还是住饭店方便。”高廷祥说。

　　高母探头向前看高振麟：“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高振麟点头默认。曹茜茹在前面扭过头道：“他呀，是什么事儿都要自己亲自去做，怎么劝都劝不住，太固执了。”

　　“这说明他上心。”高母笑呵呵地对曹茜茹说。

　　“你们也是的，这么大个事，回北平办婚礼才好，亲戚朋友又多，那多热闹。”高廷祥说，“现在就只有我们一家来了，多少让我有些遗憾。”

　　“没事，这样也挺好，省心些。”高振麟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