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茅檐

4、第 4 章

　　黎南新顺着何绥的目光望去，一个年轻的士兵映入眼帘。与其他士兵的肮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张白净的面孔，引人注目。那士兵对着何绥，眼神坚定地说：“你该去了！”

　　何绥听后，气息瞬间变得虚弱，身体无力地向一旁倾斜。那士兵转眼看向黎南新，嘴角微微上扬：“你终于来了。”

　　黎南新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士兵已如闪电般向周围的士兵发动攻击。士兵们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纷纷倒下。转眼间，那士兵已消失在混乱之中。

　　黎南新心中暗自琢磨：此人武功高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为何伪装成普通士兵？他似乎与我相识，但我为何毫无印象？他与何绥之间又有何种关系？如今何绥已逝，大仇得报，当务之急是处理父王母妃的后事。至于那个神秘的士兵，暂且搁置一旁，日后再做调查吧！

　　在徐州城郊外，一堆篝火即将燃尽，旁边的树上挂着一片白色衣物，在朦胧的月光下，随风轻飘着。普通人若是在此经过，定会吓得腿软。然而走近细细一看，竟是一个姑娘躺在树枝上休息。那姑娘慈眉善目，相貌精致美艳，不似凡间之人，更似仙女下凡。

　　此时的苏云悠手里拿着黎南新的玉佩，思索着：“南新，我现在也体会到了你说的野外生存，学会了摘野果、捉野鸡、捕鱼，但烤鱼的技艺还是不如你。五年过去了，你是否已经将我遗忘？忘了我们曾说过要一起走遍山川河流？你现在过得如何？我知道你的父母被奸人所害，你一定在为他们复仇吧？而我的父母也已离世，想不到短短几年，我们都失去了家人。”

　　苏云悠的思绪回到了父亲圆寂前：那天，父亲提前回家，这并非休沐之日，他很少在这个时候回来。

　　父亲对苏云悠说：“云儿，我一生研究佛法，无愧于佛，无愧于心，唯独对你有所愧疚，让你生在这复杂人家。”

　　“不，父亲，云儿很高兴能成为您的女儿，您是天下最好的父亲。”

　　“云儿，你生性善良，随你母亲。我一生受戒，纵是被逼犯戒也无愧于心，但我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你已经长大，懂得明辨是非，以后所做之事只需遵从本心，不必过于苛求万全。”罗父语重心长地对苏云悠说。

　　“是，父亲，云儿知道了。”

　　“照顾好你母亲，她这一生颠沛沉浮，从公主变为阶下囚。当权者逼我犯戒，让她成了牺牲品。我从吕梁那里救了她，却也害她与一个僧人共度一生。”罗父愧疚地与苏云悠谈起苏母，这是他从未对苏云悠提起过的事情。

　　苏云悠的心头涌起一丝不安，她似乎明白了父亲为何要与她交代这些后事。带着哭腔，她说：“父亲，我会照顾好母亲，她从未怪过您，一直感激和爱护您。”

　　罗父轻抚着苏云悠的头，温柔地说：“去叫你母亲过来吧。”

　　苏云悠领命而去，将母亲叫到父亲身边。她在屋外等待，直到许久之后，母亲才走了出来，脸上留有泪痕。苏母见到苏云悠，笑着拉着她，温柔地说：“你父亲回来了，我们去做他爱吃的饭菜，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饭桌上，苏母、罗父和苏云悠欢声笑语，互相夹着对方喜欢的菜肴。苏云悠一时觉得自己多虑了。
　　然而，两天后，寺里传来父亲圆寂的消息，苏云悠难以置信。

　　寺里为父亲举行了盛大的法祭仪式，父亲法体火化后，留下的遗物都交给了母亲。母亲抱着父亲的骨灰，却没有哭泣，吃饭时还回忆起苏云悠小时候的事情：“云儿，你出生时我梦到天上有个仙女落在我们家的房顶上，那仙女慈眉善目，美艳绝伦。我正欲询问她是哪家姑娘，她却对我莞尔一笑，做个嘘的手势，然后转身消失。我正欲寻找她，突然腹中疼痛，从梦中醒来发现即将临盆，你就出生了。云儿，你的眉目有些像梦中的仙女，母亲知道梦是梦，但有时觉得确实很巧。你出生时金光护体，三天不散，三天后金光聚集于你后背，形成金色的脊梁骨形状，月余时间方消失。云儿，不管你是否有仙缘，以后你都要做你自己，服从本心就好。”

　　在苏云悠的记忆中，母亲总是那个温暖如春的背影，为自己操持家务，细心呵护。然而，这一次，母亲在她耳边轻轻诉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云儿，你可知你的仙缘在何方？”苏母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神秘，“听你父亲说，你的仙缘在南面，日后你多往南行走，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机缘。”
　　苏云悠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她默默地记下了母亲的话，吃完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细心地检查了自己的后背，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她安心地躺在床上，沉浸在母亲的话语中。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头，苏云悠睁开眼睛，却发现母亲房中久久未有动静。她心生疑惑，便起身前往母亲的房间。推开门，一股沉闷的气氛扑面而来。苏云悠走近床边，发现母亲已经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桌子上留着一封信，是母亲留给她的遗言。信中写道：“云儿，对不起，我还是随你父亲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将我和你父亲的骨灰撒入河中。当年身为公主的我，曾见过你父亲一面，便深深地爱上了他。国破家亡之后，他被囚禁遁入囚门。命运弄人，我们在囚门中再次相遇、相知、相守，这便是我一生的美好结局。你父亲离去后，我感到自己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不如早些随他而去，免得他孤单等待。云儿，记住娘说的话，不要难过。母亲和父亲是去极乐世界了，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你是非常之人，拥有自己的造化。母亲也希望你能够拥有美好的缘侣。”
　　苏云悠泪流满面，她紧紧地抱住母亲的遗体，心中涌起无尽的哀思。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将独自面对这个世界，追寻自己的仙缘和造化。而父母则在另一个世界相聚，永远相伴。

　　苏云悠心中虽然悲痛，但并未陷入过度的悲伤。母亲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她明白自己和父亲母亲终将相聚。在遵循母亲的遗愿，安葬好父母之后，她决定遵从父亲的遗愿，往南行走，去寻找黎南新。
　　初入人世，苏云悠尚不适应这陌生的环境。然而，她凭借着曾经的野外生存经验，以及自己独特的身手，很快便适应了。
　　她不断告诉自己，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一定希望看到自己坚强勇敢地活下去。
　　黎南新踏入曾经熟悉的康王府，但眼前的一切都已不复当年。她心如刀绞，却强忍泪水，寻找着父母遗留的痕迹。
　　在确认父母已经离世后，她为父母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安葬了他们。之后，她开始重建康王府，让这片曾经的乐土重现生机。
　　康王府的老人们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们协助黎南新共同管理着康都。在这乱世之中，康都名义上归属中原，但实际上各地方势力割据，中原也难以有效管辖。然而，中原朝廷对黎南新的能力颇为认可，特地下旨册封她为康和公主，继续管理康都及其周边地区。
　　重建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黎族的人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渴望北上进军中原，一雪前耻。自黎族战败南迁千百年来，一直受中原压迫，没有北上机会。如今，他们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各个将军纷纷请战，希望能够逐鹿中原，完成祖先的遗愿。

　　黎南新身为黎族人，但她与其他民族也有过不少接触。她认为与中原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没有必要为了祖先的遗愿而再次挑起战火，让黎民百姓受苦。然而，她深知自己无力改变族人的决定，只能尽力去平衡各方利益，尽量避免无谓的流血冲突。

　　黎南新在得知有神秘人的消息后，将康都交给黎旭黎宇管理，自己去追寻神秘人的下落。夜幕降临，破釜塘畔，荒芜一片，无客栈之处。黎南新决定在此露宿一晚，面对这荒凉的景象，她熟练地抓起了塘里的鱼，开始烤起来。这熟悉的动作让她的思绪飘到了远方，上次与苏云悠一同在野外露宿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也不知道苏云悠现在怎么样了。”黎南新低声自语，心中不禁为她担忧。罗奕大师的离世对苏云悠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她真心希望苏云悠能够坚强地度过这个难关。
　　思绪万千，黎南新一边烤着鱼，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如果找不到叛军的那个士兵，她决定北上西京，去看看苏云悠。
　　而此时的苏云悠，正一路向南行进。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心中却充满了紧张与期待。对于即将见到黎南新，她心里五味杂陈。她是该说是特意过来看望她，还是说是路过顺便看看？又或者是直接问她是否忘记了曾经的承诺？苏云悠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孩子的承诺，是否真的能被当回事？

　　苏云悠漫步至一处水塘边，那里的风景如画，鱼儿在水中欢快地跳跃，她决定再次尝试烤鱼，以磨练自己的技艺。不经意间，她瞥见前方有火光跳动，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只见一人正拿着树枝，在火堆上烤着鱼。那人似乎陷入了沉思，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苏云悠悄悄靠近，发现那是一个身着蓝衣的姑娘。她想起黎南新也喜欢穿蓝衣，心想在这里遇到这位姑娘定是缘分。随着距离的拉近，她闻到了烤鱼的香味，那香气既特殊又熟悉。

　　苏云悠缓缓走近，生怕打扰到那位正在发呆的姑娘。蓝衣姑娘一边出神，一边不忘了翻转树枝上的烤鱼。苏云悠轻声打招呼，略带歉意地说：“这位姑娘，可否告知这烤鱼是如何烤得如此香气四溢？”

　　黎南新猛地回过神来，看到一位白衣姑娘站在面前，她头上插着白玉簪，手中握着一把剑，容颜绝美，宛如世间少有的美景。黎南新一时恍惚，觉得这位姑娘与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太过相似，但又不敢贸然相认。于是试探性地问：“姑娘也喜欢吃烤鱼吗？”

　　“小时候，我曾吃过这世上最美味的烤鱼，但多年都未曾再品尝到那个味道。姑娘的烤鱼和我记忆中的味道如此相似，故而好奇询问。”苏云悠压下喉咙中的颤抖说着。

　　黎南新听到对方的回答，心中不禁紧张起来：“这烤鱼的技巧便是用酒喷洒，去腥增香。”

　　苏云悠此刻也感到紧张，她开口询问：“黎南新？”

　　黎南新听到自己的名字，眼中泛起水雾，连连点头：“苏云悠，好久不见。”

　　苏云悠见黎南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难受，喉咙仿佛被堵住，艰难地回应：“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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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多少人幻想过与心中的那个人重逢的景象？而实际重逢又是怎样？或者说重逢一直存在于想象中，永远都不可能重逢，留言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