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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昔日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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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德二十三年,京城,初春至。
墨色于空中晕开,整个京城皆着色,宫里热闹非凡的的琼林宴渐散了。
此次春闱蟾宫折桂的状元郎连中三元,实乃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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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街上静极了,刚发了新叶的树枝在清风中浮动,一辆马车徐徐向前,微风悄然过,掀开车帘一角,着红衣之人静坐其中。
柳梦寻乘着马车到了府邸前,听着轻轻的风声,热闹渐退,他终于得了些安静。
“公子,到了。”驾车的少年扬声道。
柳梦寻在宴席上被人灌了些酒,此刻头有些晕,扶着车厢才得以慢步下来。
少年见状忙上来扶:“公子,慢些,我让人去煮点醒酒汤。”
“游青,无妨,喝杯茶便好了。”柳梦寻摇头道。
他的声音微哑,却掩盖不了好听,像春三月的微风,和煦且柔和。
游青扶着他入府,为他倒了杯茶。
凉茶入口,柳梦寻方觉得清醒了些。
柳梦寻刚从琼林宴脱身,此刻耳侧簪着花,红袍还在身上,衬得面容更加白皙,却不妖冶,有着独属读书人的温润。
他将耳侧的花取下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刚想再喝杯茶,门外便来了位老者。
想是府中的管家,柳梦寻迟疑了一下,起身向他行礼。
“诶,公子,使不得啊,折煞我也!”老者面露震惊,连忙把他拉住。
“无妨,老伯较我年长,理应如此。不知老伯如何称呼?”柳梦寻道。
老者神色归于平常,道:“公子,鄙人姓陈,是府中的管家。”
柳梦寻莞尔,道:“陈伯,天色已晚,是有什么事吗?”
陈伯的脸上又出现了怪异的神情,难为情的开口道:“公子……陆尚书派人送了几个人过来,怎么安排?”
陆尚书?柳梦寻在迷糊的脑袋里搜寻着。陆尚书,顺德十八年的状元,算是朝中有权有势的人了,给自己送人定然是为了拉拢自己。
“送的什么人?”柳梦寻想起这个被自己遗忘的问题。
陈伯顿了一下,开口:“五位年轻的公子……小倌。”
陆尚书竟给他送小倌?!
柳梦寻面上当即浮上了薄红。
此次春闱的状元郎不仅学富五车,连中三元,更是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的少年郎,无数京中的姑娘小姐都为之倾倒。更有甚者,直接携礼上门拜访,不过都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也就传出了状元郎不爱红颜爱男色的传言。
柳梦寻觉着荒谬,这些谣言听听也就罢了,陆尚书怎么还信了呢?可人已经送到了这儿,若是退回去定会拂了陆尚书的面子,柳梦寻思索片刻,道:“陈伯,先将他们安顿在后院吧,日后隔着日子将他们送出去,给些银两,也让他们好谋生。”
陈伯心里记着,对柳梦寻行礼:“是,我这就去安排。”
总算处理完了,柳梦寻心里想着。酒气还未散,脑袋依旧迷迷糊糊的,他便抬手又倒了杯凉茶。
*
夜深星阑,府邸很大,大得有些清冷了,春风裹挟着落花一下一下拍在窗户纸。
从游街到琼林宴,他累极了,陈伯刚刚准备了洗澡水在屏风后,游青端来的醒酒汤放在桌上。
他将汤饮尽,随后绕到屏风后,打算洗去一身酒气再就寝。
柳梦寻抬手摘了发冠,黑发如瀑,倾泻而下,挡住了他半张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温润如玉,随后他欲将腰带解下。
此时却窗户却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还有脚步声,是有人翻窗进来了。
窗户被打开了,落花便随风飘了进来,挟着些许未褪尽的寒气打在柳梦寻脸上。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便觉手腕便被紧紧扣住,他抬眼望向那人,眼里带着诧异。
“你是谁?”柳梦寻道,反手抓住他的手臂。
那人不出声,只是手抓得更紧了。
柳梦寻微微皱眉,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样,反而剑眉秀目,在烛光下黑色的眸子里泛着光,暖光于阴影将他面部轮廓勾勒得清晰,流畅凌厉,着一身黑色劲装束着高马尾,碎发随意散在额前,这明明是个俊美清秀的少年。
那人的手不紧反松,柳梦寻察觉到他并无恶意,便再问:“你是何人?”
少年这次没有沉默,他道:“你……是柳追吗?”
“是。”柳追道,心中仍充满疑惑。
“十三年前,和燕边塞,我是林雨澜。”少年一字一句道。
柳追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这几个词不可思议的连在一起,他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和燕边塞是他儿时所住的地方,林雨澜则是他儿时的玩伴。
昔日狼烟起,他被师父带走,在柳追的生活里林雨澜便从未有过任何音讯。
今日竟会在这里得见。
柳追抓住他的手松了下来,林雨澜也松开了手。
*
柳追给他倒了杯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雨澜接过茶水,道:“从礼部尚书那里跟着其他四个人混进来的。”
“你怎知是我,不是其他与我同名的人。”柳追问。
林雨澜抿了口茶,道:“你游街时我见过你,你唇角的痣同幼时一样。”
听着柳追轻触自己唇角的痣,没想到有一日重逢竟还靠了这颗痣。
柳追沉浸在昔日故人归来的喜悦之中,又回想起十三年前那场恶战,林雨澜在那样硝烟四起的边疆是怎样活下去的,他这些年又是怎样过来的,不禁一阵惊异。
“你……后来去了哪?”柳追问。
林雨澜放下茶杯,眼里神色晦暗不明。
“城中粮食吃完了,士兵也只剩伤残了,父亲和兄长还是死守边关到最后一刻。最后,被和燕人射杀于城楼上。”说到此处,他的手微微握紧。
“援军来得太巧了,在父亲与兄长战死后就到了。”
“后来他们把我送走,送我的人却被和燕人杀死,幸好一支路过的商队救了我,可现在,救我的商人也死了。”
他为自己倒了杯茶,融着这十几年的事事,一饮而尽。
他一个人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如若没有碰见那位商人,不知今日会如何……
柳追想说些安慰的话,张口却没有一个字,这样彻骨的痛,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安慰是无用的。
林雨阑并未面露苦涩,只是一双黑色的眸子里似是淬了火,灼灼地望着柳追。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看起来很柳追很成熟的样子,但还是林雨澜年纪大一点哦。
谢谢各位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