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逃家之后》潮汐将至

7、第 7 章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

　　我躺在地上，手里还死死地捏着两叠内裤。借着黑漆漆的横窗外面星星透出的微光，我扫了两眼周围。

　　原来又被锁回我自己的房间了啊。

　　此时手也软，脚也软，额头被砸伤的口子痒疼痒疼的。我伸手摸了摸脸，从上面抠掉一个血痂子。

　　我饿了，但我房里没吃的。

　　哎，什么下作手段，怎么就要饿我肚子呢？

　　早知道我早饭的时候多喝点粥了。

　　我从地上坐起来，慢慢往床边爬，边爬边追忆人生。

　　小时候被饿怕了，我就有藏食物的习惯。

　　但不管我藏得多隐秘，我妈就跟开了天眼似的，每次都不知道怎么找到的，藏的那点东西都总能全被找出来，然后统统销毁。

　　所以我就总是存不下来东西。我爸妈饿我的时候，我就得顶着饿。贼难受。

　　我脑袋晕晕的，思维乱七八糟。

　　晚上了，大家应该都睡了。

　　每个午夜时间，我的房间都会被我妈锁住，我就算想出门，那也出不去。说什么出去找食物，那就更是天方夜谭。

　　我得等到第二天早晨六点。

　　早上六点，我的门会准时被我妈打开，我也必须得起来活动。

　　我也只能等到那时候了。

　　我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站起来晃了晃，感觉头重脚轻，就坐上了床。

　　我把干净的内裤认认真真叠好放在床尾，脏的被我搁在旁边的小台子上。

　　天已经黑定了，我的房间夜晚没灯。

　　我坐在床上发呆，扫视我的房间，试图从小小的空间里找到能下口的东西。

　　这当然是失败了。

　　我又不想吃皮鞋。

　　但我实在是饿了。

　　妈妈，饿饿，饭饭。

　　我摇摇晃晃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拽了拽我妈安的锁，图个心理安慰，跟电视上演的一样晃晃门，充当独角戏演员，但没成想的事情是，我轻轻一拽，每天都被我妈锁的严严实实的门，它居然缓缓打开了。

　　我：？？？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哪个傻子忘记锁门了吧？

　　我那笨妈没想到吧。

　　我真是喜出望外，一张黑脸乐开了花。

　　*

　　我悄悄推开门，动作很轻。

　　安静是一定要确保的。

　　不然我妈醒了，就得问问我：小孩，你是怎么把我锁上的门给打开的，嗯？

　　问问题自然不是为了听我回答，而是为了打我。说不准还要治我一个弄坏房门锁的大罪。

　　那场景想想我都害怕，说不准就得和我爸混合双打，这样一想，我头上的口子就更痛了。

　　我蹑手蹑脚往外走，但脑袋晕晕的，差点撞上门廊。给我吓了一激灵。

　　第一个目的地是厨房，然后我就失望了。因为厨房干干净净的，真是一点食物渣都没给我剩下。

　　生的也行啊，但连生的食材都没有，我现在饿得真能暴啃桌皮。

　　我失望至极，一失望口子就更疼了。我疼得脑袋发晕，赶紧扶住墙，怕自己摔倒在地上弄出大动静。

　　撑着缓了缓，等晕眩感过去一阵，我走到水池边，接了一杯热水咕噜噜地灌下去。

　　感觉舒服了一点。

　　热水顺着嗓子眼往下流，带着一股消毒液味儿。

　　喝完一杯热水后，我又拧出一股细细的水绳，准备清理伤口。

　　我小心翼翼地清洗着我的脸，尽量不弄出动静，跟个贼一样。

　　万籁俱寂，一窗星光。

　　等我瞎忙活完一通，感到又有点困了，于是轻声轻脚往房间走。

　　我得回去睡觉。

　　经过我爸我妈房门口的时候，我的肚子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像濒死的青蛙发出的声音。

　　房子里面静到可怕。

　　我本来昏昏沉沉，虚弱无比，忽然被这声叫惊了个激灵。

　　这声音虽然微弱，但深夜总会放大音量。

　　可千万别弄醒他们。

　　我安抚地摸了摸不听话的肚子，决定强迫自己再次昏迷在床上，先撑过这一夜。

　　我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一强迫一个准，说睡就睡。

　　但我正要回房间的时候，却没来由地感到些不对劲。

　　我爸呢，是个打呼噜爱好者。

　　从小到大，每一夜，隔着墙我都能听见他鼻腔的鸣笛声。但我还是能在这个鸣笛声里面睡着。

　　现在他应该也是睡得正熟。

　　……

　　可是等一下。

　　我爸今天怎么没打呼噜了呢？

　　本来准备迈进房间的步子被我收了回来。

　　我停在原地静静地听。

　　真的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仅没有我爸真情实感的呼噜声，就连轻轻的呼吸声我都没听到。

　　屋子里安静地有些怪异。我的肚子又应景地响了一下，它告诉我，这不是我失聪了。

　　我大着胆子，推开他们的房门。

　　我的动作很轻。

　　门被我悄无声息地打开。

　　透过窄窄的门缝，靠着窗外的人造星空的光芒，我看到我爸我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甚至连胸口的起伏都没有。

　　我定睛一看，床上全是血，白床单染得跟红床单一样，我爸妈脖子上好大两条红印子，血肉往外翻，跟小孩儿哭嚎的嘴一样，吓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俩，不会噶了吧？？！！

　　我坐在地上，感到双手一阵潮湿，有点后知后觉地把手放到眼前看，看见了一手的血。

　　我开始剧烈地打哆嗦，边哆嗦边从地上爬起来，试探性地把血手放到我爸我妈鼻子前面。

　　糟。

　　没……没呼吸了。

　　透着清浅的月光，我怔愣地站在床边，视线不知觉扫过屋内的地板。

　　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个屋子里，满是血脚印。

　　而且，都他妈是我的。

　　我CPU瞬间烧了。

　　不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啊！！！

　　对了，我弟！

　　我刚有这个念头，就迅速往我弟房间冲，而我弟的房门根本没锁，只是半掩着。我猛地推开，只见屋子里面，我弟的实验台泛着冷光，而在正中央的大床上，我弟躺在上面，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我弟不会也噶了吧？

　　啊？

　　啊？？？

　　为什么啊？？？

　　我吓哆嗦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当我正要去查看我弟的情况时，房子里忽然传来一声诡异的动静，向我昭示了一个事实：

　　屋里，有人。

　　不知道人在哪，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有，人。

　　而且，现在的房子里，有两个我已经确定过地死人，和一个不知生死的我弟，以及正在清醒恐惧的我，以及……一个陌生的，藏匿在黑暗中的人。

　　我呆若木鸡，站在深夜里，披着黑暗，看着白色的窗帷摇摇晃晃。

　　外面是密密麻麻的人造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

　　我忽然想起我弟今天莫名其妙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

　　他说，我得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