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公子爱采花》鹧鸪呆

57、君心似我心

　　“你们在上面那么久，可有什么发现？”见着两人终于下来，坐在原地跟蚂蚁斗法的郝多钱把手里的棍子一扔，站起身来。
　　云颢一贯脸皮厚，此刻却做贼心虚的埋着头，不说话。
　　容寰宇看了一眼云颢，对郝多钱道：“马上天黑了，这里被烧掉，也没有可住宿的，且先随我去后山拾掇一下。”
　　郝多钱瞪大了眼睛，他这些年街上乞讨，什么样的人什么表情他一眼都能看明白。可唯独容寰宇看不明白。
　　这几天那脸黑得仿佛能下冰雹一样，为何就去那上面一会，竟然春风拂过，暖日洋洋了。
　　再看云颢，全然没了吊儿郎当的样，换上了一副深沉不可言说的模样。
　　怎么两人像是换了灵魂一般，在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拉了拉云颢的袖子，低声问：“颢哥，在上面有什么新发现吗？还是发生了什么？”
　　云颢用拳抵唇，咳了两声，一副不可意会的样子，道：“不可说，反正是好事。”总不能说他们两个在上面亲亲抱抱，完全忘记之前为什么要上钟亭吧。
　　感觉到旁边投射过来的目光，云颢一双眼睛弯成两个新月，只觉这些天所有的难受都换成了百倍千倍快乐，甜的他忘记今夕何夕。
　　抛了郝多钱，凑到容寰宇旁边，旁若无人的拉着他道：“看我干什么？”
　　容寰宇道：“你觉得呢？”
　　云颢道：“我觉得…肯定是看我好看。”
　　容寰宇郑重的点了一下头：“嗯。”
　　云颢噎了一下，随即眼睛又一次笑成两道弯，难怪自古那么多痴男怨女，这情情爱爱当真是美。
　　疼起来的时候能要人命，甜起来的时候像是成了仙。

　　容寰宇领着两人到了一处山洞，里面竟然有简陋的床铺，还有些物什，像是有人住过的。
　　容寰宇道：“犯错的弟子，会被扔在这里来自生自灭。”
　　郝多钱道：“这比我住的好，那这惩罚也不重。”
　　云颢仔细打量着整个山洞，因为背着风又迎着光，这里当真算是个天然的好居处。
　　他一边看一边往山洞的另一边走去，尽头处也有一个出口。没多远是一块小平台，地面有许多乌黑的东西，只因时间太久，被风沙遮挡住了一些，看的不太真切，他用脚扫了扫，露出一长串印迹来。郝多钱跟了过来，俯身看了好一阵，道：“这是血渍？”他一边说一边用脚沿着那印迹扫出一大片出来。
　　再往前就是茂盛的杂草，更远看着像是悬崖，云颢好奇，正要迈步向前，容寰宇叫住他：“别往前走了。”
　　“怎么？”
　　“那丛草里有不少毒物。”
　　吓得郝多钱连连往后退，缩进了山洞里，道：“那……我们住这里不是很危险？”
　　云颢站在原地思索着，倒不是想别的什么，容寰宇能带他们来这里自然是安全的，他想的是，容寰宇刚才语气里那不易察觉的异常。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渍，然后上前握住容寰宇的手，柔声道：“我们进去吧，不在这里了。”
　　容寰宇看了一眼草丛，再看了看被握住的手。那些在这山洞外吹过的寒风，受过的苦楚的记忆好像也没那么深了。
　　云颢又道：“要不你回幽篁里吧！我跟阿多在这里凑合几晚。”
　　容寰宇瞥了他一眼，“你认为我会让你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
　　“……”云颢一噎，容尘在撩他，还是用直白的话语撩他。
　　容寰宇轻轻勾了勾唇角，又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不带你们去幽篁里？”

　　云颢连忙哈哈一笑，掩饰住方才因容寰宇的那句话而狂乱跳动的心，道：“这有什么好问的，你那里那么隐蔽，自然不想外人知道，更不会让外人住进去了。”
　　“你…不是外人。”容寰宇的声音很轻，却砸得云颢心底溅起冲天高的水花，本就狂乱的心更加不安分了。他忍不住凑拢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不是外人是什么？”
　　容寰宇握住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内子。”
　　“唰”~，云颢仿佛听见了声音，整个脸一下红到了脖子。
　　好半响，才抽出手，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你以前不说话是装的吧。”
　　容寰宇重新握住他的手，轻轻一带，吻了吻他，道：“不是。”他顿了顿，又道：“我没有什么与人交往的经验，我如今会的都是跟你学的。”
　　“你……”云颢瞪着他，“你行，不跟你闲扯了，我去收拾收拾，不能只让阿多一个人忙。”
　　郝多钱不知道什么出去的，没一会打了一桶水回来，云颢一边夸他，一边动手收拾。
　　容寰宇想要帮忙，被云颢阻止了，又道：“就一块抹布，一个扫帚，抹布在他手上，扫帚在我这里，你就休息着吧。”
　　容寰宇看了看，呆了一阵，道：“我去摘点果子吧。”
　　云颢扫地的动作一顿，道：“等等，我也去。”
　　拿着扫帚就要走，可是一看地面，他又有些为难了。
　　容寰宇道：“我很快就回来。”
　　云颢撇了撇嘴，才刚跟人表白，一刻也不想跟人分开，何况还有话想要问他。
　　郝多钱道：“你去吧颢哥，我一会来扫就行。”
　　云颢道：“不好吧。”嘴里说着不好，手却已经松开，扫帚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没事，就这么一块地方。”
　　“那就辛苦你了，我去打两只兔子回来加餐。”说完云颢拉着容寰宇就往外走。
　　“你不怕他看出什么来？”出了山洞，走了好远一段距离，容寰宇才开口道。
　　云颢不明白，“看出什么？”
　　容寰宇低头，视线落在紧紧相握的两只手上。
　　云颢道：“阿多精明着呢，就算我遮遮掩掩，每天左右看着，他也会察觉，除非你是想又不理我。”
　　容寰宇没有料到云颢两句话不到，又扯他身上。
　　云颢指着自己嘴唇，道：“何况你没个轻重，看看我这里，现在都痛呢，估计一会吃东西都不能了。”
　　容寰宇伸出手碰了碰，道：“对不起。”
　　云颢嘴唇一颤，没有躲避，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笑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本来是我先招惹你的。”
　　容寰宇点头道：“倒也是。但毕竟让你受疼了。”
　　云颢没好气的道：“行了，又不是大姑娘，至于吗？说正事吧。”
　　云颢扭过头，将他的手打掉，容寰宇依然盯着他的唇瓣，道：“什么正事？”
　　“关于诡梦，你应该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吧！不管是因为之前我们的误会你没有尽数告诉我，还是确实有不能说的理由，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也不会问，但是为什么要叫上郝多钱？”
　　容寰宇奇怪道：“不是你想叫的吗？”
　　云颢眨了眨眼，道：“我是觉得他能看人魂魄，觉得也许有用，可是很显然你已经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要叫他。”
　　“你不喜欢？我看你们聊得很开心？”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是觉得……”云颢想了想，才道：“这件事很多奇怪的地方，将一个普通人、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不太好。”
　　容寰宇的脸色微变，道：“你在担心他？是在怪我？”
　　云颢不明白他为何变脸，但是也有些习惯了，只当没看见，“不是怪你。是担心你，而且这一路有他，我都不能跟你好好说话了。”
　　容寰宇道：“你不是跟他在说话吗？何况这怎么就跟担心我有关系了？”
　　云颢：“……”好像是没有关系，毕竟随口胡诌的，后面一句才是重点。
　　“我是怕你路上闷，我本来不善言辞，又跟你闹了那一遭，说了那些话，怕你万一受不了撒手跑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云颢压着上扬的嘴唇，拖长了语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道：“我不会跑的，就是拿刀架我脖子上，也不会跑的。”
　　容寰宇一本正经的“嗯”了一声，继续：“而且要去到那个未知的地方，太多不确定了。他能看见魂魄，总有用处的。”
　　云颢点头赞同，问：“嗯？你说去那个未知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空欢生长的地方。”
　　“我母亲的家乡？你知道在哪了？”
　　容寰宇捏了捏他的手指，轻声道：“不知道，而且也不知道如何去。但是龙先生说这钟可能是一个通道。”
　　云颢道：“你什么时候又去找的他？”
　　容寰宇老实道：“就这两个月。”
　　云颢狠狠的歪了歪了嘴，“该死，我也去过，他居然说不知道你的行踪。”
　　容寰宇脚步微滞，问：“你…去做什么？”
　　“找你啊。”云颢一脸坦荡，先前不愿意说是因为不想让人觉得他上赶着，可是现在他就要让容寰宇知道他为了找他吃了多少苦。
　　“这四个多月，我一直在找你，打听到哪里有人出事了，就赶去哪里。桃源也去了两次，这山下也来过几次，知道你就住在这山上，我却没办法上来。”
　　说着他眼中划过一抹哀伤，低声道：“知道你在哪里，我却到不了。你不想见我，我就什么办法也没有，只有傻傻的等着。”
　　容寰宇捏紧他的手，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云颢笑道：“我可记住了，你要是再敢这么做，我就…”
　　“就如何？”
　　“能如何，就搬到这山下守着，总有一天能等到你。再然后把你锁起来，看你还跑不跑。”
　　突然腰上一紧，唇上一热，粗重的呼吸间，容寰宇道：“我心似君心。”

　　野果子没有摘到，云颢打了两只野鸡回去，本以为随便烤一下填饱肚子，没想到郝多钱竟会做叫花鸡。
　　“不错不错，香气扑鼻。”云颢掰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容寰宇，自己又掰了一块鸡胸，投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道：“唇齿留香，看不出来呀，阿多你这手艺是真好。”
　　郝多钱将另一只鸡从泥土里剥离出来，笑道：“叫花鸡嘛，我本来就是乞丐，这必须要会的。所以就别夸我了。”
　　云颢道：“阿多，你没有初识的风度了，想你那日意气风发的跟我叫板的样子，那叫一个……嗯，精明，怎么现在动辄就暮气沉沉了。”
　　郝多钱咀嚼的动作一僵，尴尬的笑道：“颢哥就莫要再说那日的事了。”
　　“别呀，我是真觉得你很好，不然也不会跟你结交了。”
　　“嗯，其实吧，人呢，总有许多面，对陌生人自然就跟对熟人朋友是不一样的了嘛。”
　　“哈哈，那是，朋友就要真心……”
　　容寰宇轻咳两声，打断两人的谈话，云颢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
　　容寰宇摇了摇头，吃掉最后一口，道：“吃了早点休息，明日还有正事要办。”
　　云颢看了一眼郝多钱又望了望天，早点休息？也太早了吧。
　　云颢把另一只鸡腿也撕给容寰宇，对方却摆了摆手：“你吃吧。”
　　“你不饿？ ”
　　两人僵持一阵，最后还是容寰宇接了过来。
　　郝多钱看看两人，默默地埋下了脑袋，一时间只剩下了咀嚼的声音。
　　吃饱之后，郝多钱忍不住问：“晚上睡这里，当真没危险吗？”
　　云颢拍了拍他肩膀，道：“放心吧，没事的。再说了。就算有事。不还有我吗？”
　　容寰宇淡淡道：“洞口经年累月撒了药粉，即使现在不撒了，它们也不敢过来。”
　　郝多钱后知后觉的道：“所以外面才是那些受惩罚的人呆的地方，那这洞里…”
　　云颢道：“自然是看守之人住的地方了。对吗？容尘。”
　　“对。犯错之人，先是受杖责之刑，少则五十，多则一两百。然后就直接扔到山洞外面，不管天晴下雨，五天之后，若还活着，再被带回去养伤。”
　　郝多钱面露怖色，惊诧的道：“这得是犯了多大的错，这么重的惩罚。这还不如直接要了人的命呢。”
　　云颢只看着容寰宇，不想错过一点点的神色变化。他说的云淡风轻。可云颢直觉，那外面的血渍一定有他的。
　　想到那晚那些恶毒的诅咒声，真不知道小容尘在这个吃人的罄宗怎么生存下来的。
　　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他忽然很想抱抱他，告诉他，以后都有自己了，小时候受的苦不会再有了。也不会再孤独了，以后他会一直陪着他。
　　许是感受到他的注视，容寰宇也望向了他，道：“没事了，都过去十年了，早就忘了。”
　　云颢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回望着他，容寰宇伸手摸了他的嘴角一下，他心神一颤，分明只是轻轻的触碰，却让他感觉唇上很是滚烫。
　　容寰宇把手指的残渣给他看，他羞赧的瞪了对方一眼，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身后的目光。
　　他转过身，嘿嘿一笑：“那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