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公子爱采花》鹧鸪呆

55、表白（上）

　　次日一早云颢与云怀辞了行，又叮嘱了阿正好些话，再给云淼留了一封信才放心离开。
　　到客栈的时候，容寰宇已经在等着他了。让他意外的是，郝多钱居然也在。简单吃过早饭，三人便轻装上路了。
　　荒僻的山路上，容寰宇冷着脸走在前面，云颢与郝多钱并排走在后面。
　　“……我外婆她走的很安详。虽然我很不舍，但是也不会太悲伤。”
　　云颢向他拱拳，道：“心态豁达当以阿多为模范。”
　　“云公子何必挖苦我？只是外婆说得对，她能醒来，看见我长这么大了，哪怕只一眼，已是上天的恩赐，何况健康快乐的生活了三个多月，该知足了。”
　　云颢一把揽着他肩膀，道：“都说了，不要叫公子，叫名字，不然叫哥也行，公子公子听着怪烦的。”
　　走在前面的容寰宇忽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郝多钱道：“好，这不叫习惯了嘛。”
　　云颢看了一眼自己揽着郝多钱的手，然后对着背影挑了挑眉。
　　容尘这是又不高兴了吧。
　　这人一路上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自己的触碰。但又会因为自己跟郝多钱走得近了些，或者多说了几句话，他就会不高兴。
　　云颢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放开手，道：“嗯，之前听你说过外婆以前的言行，你说感觉外婆这次醒来似乎不太一样了，那她她醒来后有说过她梦里的事吗？”
　　郝多钱道：“没有。或者说她其实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跟白寒云淼他们一样。”
　　“对，我问过小呆。六哥醒来后，对于梦里的事并不记得，我外婆也是。”
　　“其实我倒觉得这很正常，就像我们平常做梦，醒来也会记不起梦里的事。”
　　说话间，不知是云颢有意带着郝多钱加快了步伐，还是容寰宇放慢了脚步，一前一后距离近了许多。
　　云颢问完就放开郝多钱，来到容寰宇旁边，继续道：“你说呢，容尘？”
　　容寰宇脚步微滞，淡淡的“嗯”了一声。
　　云颢撇了撇嘴，“又是嗯，你就没其他话说了嘛。”
　　容寰宇：“……”
　　郝多钱在后面跟上来道：“不，我觉得他们不是记不起，是因为那部分记忆不是他们的。”
　　云颢和容寰宇齐齐停下脚步，看向他，云颢问：“什么意思？”
　　郝多钱一边沉思一边道：“我也是猜测的，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觉得那个我看见的魂魄，其实与本人是独立的。就是……它有自己的思想，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生活着，但是…反正就是他回来了，但是思想留在那里了……啧……好乱…这么说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云颢与容寰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认同之意。
　　云颢由衷地夸道：“厉害啊，阿多。”
　　容寰宇瞟了他一眼，道：“或许并不是生活在那里，而是被禁锢。至于是不是独立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云颢道：“这怎么听着像是在收集魂魄呢？”
　　郝多钱笑道：“我看那些传奇故事，确实有说深山老妖专吸人魂魄的。”
　　云颢也跟着笑道：“那这老妖，道行是挺深了。”
　　说笑间，云颢又把容寰宇晾在了一旁。
　　容寰宇斜睨了一眼，沉下脸来，加快了脚步，“跟上，不然你们上不了山。”
　　云颢看着前面一路向上延伸畅通的山路，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这我来过几次，都没有路，所以眼下必得很紧你了。”
　　容寰宇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来过几次？来做什么？”
　　“当然是找…你啊！”云颢几乎是未经思索就回答了，可是句末语气却弱了下去。
　　容寰宇没有任何回应，继续往前走。
　　郝多钱在一旁问：“难道这路有什么秘密？”
　　云颢看了一眼容寰宇的背影，又拔高了声音：“是，你有所不知，我跟你讲啊，这里面可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呢……”
　　直到上了山顶，他才将这胡编乱造的故事草草收了尾，他道：“从那以后，那位俊俏公子就将此路以五行八卦术法封住了，决定再不下山，也不许外人上山……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郝多钱问：“他一个人上山，那为什么有弟子，肯定没有真封住。”
　　云颢：“……”
　　而此时，容寰宇却突然飞身上了钟亭。云颢紧跟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道：“阿多，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说完便纵身一跃跟了上去，“容尘。”
　　容寰宇道：“你上来做什么？”
　　云颢歪了歪嘴，道：“那你又上来做什么？”
　　容寰宇：“……”
　　云颢正了颜色道：“是有什么新想法吗，怎么一上来就直奔钟亭？”
　　容寰宇道：“我们此行目的本就为此，到了自然就该办正事，看来你是高兴得忘了。”
　　“啊，什么？”刚说完，云颢又明白过来，看了看山下，笑道：“阿多可是你叫的，这一路你又不跟我说话。你知道的，我这人就这性子，闷不住，所以就跟他说得多了点。”
　　容寰宇捏着折扇的手一紧，轻声道：“是吗？”
　　云颢的心突突一跳，笑容僵在脸上，好半响才恢复正常。
　　看着正在查看石钟的容寰宇，云颢抿了抿嘴，道：“容尘，你……你能告诉我这些天为什么总跟我保持距离吗？”
　　容寰宇身体一僵，头也没抬的道：“并没有，你想多了。”
　　冷淡的语气，刺得云颢的心一阵撕扯搬的疼痛，这些天压在心里的酸楚一瞬间全部四散开来。他撇开落在容寰宇身上的视线，低声道：“其实，我知道原因的。”
　　容寰宇抬起头，道：“你知道？”
　　“嗯。”云颢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视线匆匆扫过容寰宇，背过身才道：“是因为那天我喝醉酒的事吧。”说着，他轻轻笑了两声，压下咽喉处的苦涩，道：“我这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喝不得酒，一喝酒就犯傻。如果那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我道歉好不好？”
　　容寰宇眉头蹙起，“所以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云颢沉默了一会儿，回过身去，看着容寰宇十分肯定的点点头，故作轻松的道：“不记得了。好了，别再冷着了脸嘛。”
　　容寰宇忽然笑了，“你不记得，我却记得很清楚！嫌我冷着脸？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自己凑上来的，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些行为很让人生气，很令人生厌？现在你却还嫌我冷着脸？不想看，你可以走，我没有求着你来。”
　　云颢手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咽喉处被苦涩堵得呼吸都不畅通了，好半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响起，“……令人生厌？”
　　他眨了眨眼，思绪慢慢回笼，嘴角挂起一抹苦笑。他知道此时按以往那样轻佻的嬉笑着说几句玩话就能混过去了，可他怕容寰宇是对他醉酒的事耿耿于怀。于是他强装镇定的道：“明白了。不过，就是要走，也得等把这些事查清楚了吧。来都来了，而且又事关我母亲，我们好歹朋……”
　　云颢咬了咬牙，把“友”吞了下去，继续道：“你查石钟，我查空欢，互惠互利嘛。”说完，他便再也坚持不住的，又背过身，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滴泪滑了出来。
　　他连忙抬手按了按眼角，把泪水生生的憋了回去。堂堂男儿为点情情爱爱就哭唧唧的，算个什么事。
　　容寰宇道：“云颢，我刚才……”
　　云颢稳了稳情绪，打断他，道：“其实……我也记得。我虽然喝醉了，言行不太受控制，但是我记得，都记得的。”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又按了按眼角，自认为没有异常，才重新转过身，郑重的道：“无论怎样，我都为那天的荒唐行为跟你道歉。对不起！除此以外，还要为跟你认识以来我的胡搅蛮缠道歉，其实一开始，你就说过你不需要朋友，而我却死皮赖脸的缠着你。对不起！那样冒犯你。”
　　容寰宇道：“云颢，你听……”
　　云颢拔高声音，压过容寰宇，道：“你先听我说，有些话我现在不说完，我怕后面就没有勇气或者没有机会再说了。”
　　容寰宇问：“什么话？”
　　云颢眨了眨眼，又歪了一下嘴，极力表现出轻松的样子，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话，就是想你看在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云颢笑了一下，道：“我做了那么多让你生厌的事，你肯定是不想再看见我的了。刚才我也说了，此事了结后，我就会离开。只是……我离开时，能不能麻烦你把这山路同行令给我一个。我有空就来看你，如果你恶心你膈应，那我悄悄的来，不让你知道，更不会打扰你，我就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可以吗？”
　　像是怕容寰宇打断他一样，他越说越快，却也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低下头看都不敢看容寰宇，静静等着。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回答，一抹苦涩的笑容悄悄爬上嘴角，被手指压下的眼泪也在蠢蠢欲动。
　　他云颢一贯张扬自负，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说过话。除了小时候在父亲面前，他这一辈子没有这样求过人，结果呢？
　　也是活该，动什么不好，要动心，还动了一个心思在别人身上的心。
　　可怜可叹！过往总撩拨姑娘们，自以为身在花丛中，自以为风流人，结果这一遭，直接被蛰成了漏筛子。
　　千疮百孔，补也补不好了，就这么烂着吧。索性烂透了，没心没肺了，也就好了。
　　云颢眨了眨眼，嘴角噙着笑，道：“哈哈哈，看把你吓得，至于吗？我好不容易煽情一下，你这副样子，也太不给面子了，行了行了，当我没说。”
　　鼻子抽动了两下，撇过脸，朝山下看去：“走吧，将人晾在下面那么久，着实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