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公子爱采花》鹧鸪呆

39、血色蔓延

　　“怎么就睡了这么久？”
　　云颢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额头，望着窗外已经暗下去的天色自言自语道。
　　下午将话与小六说清楚后，他感觉有些疲惫，就想着打个盹，之后再找郝多钱打听一下这些日子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谁知道，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肚子传来“咕噜”两声，云颢摸了摸肚子。
　　得了，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想必厨房里阿正是留了饭的！
　　他这么想着便悠悠地朝着厨房而去，远远的就听见盖锅盖的声音，以及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透过打开的厨房门，在微弱的光芒下，一抹高挑的背影进入云颢眼帘。
　　“容尘？”云颢眨了眨眼，又望了望黢黑的夜空，重新将视线拉回厨房，恰好对上容寰宇望过来的眼神。
　　云颢眉心一跳，随即笑眯眯地加快脚步进了厨房，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是你在做饭，小呆呢？你这几天去哪了？”
　　“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容寰宇笑着道。
　　从方才开始容寰宇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不曾挪开，此刻竟然还有这样的话、这样的笑容。
　　云颢眉心再次一跳，眸光闪烁，道：“你做什么一直盯着我？”
　　容寰宇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啊……”云颢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人，虽说这人最近确实有变化，可……可这怎么……怎么也不会是容寰宇能说的话，这话更像是自己说的吧！
　　容寰宇又道：“啊什么？你笑起来本来就好看。”
　　怎么回事？
　　方才居然从他那双一贯忧郁的眼睛里看见了挑逗！
　　不……不可能！一定是错觉，对，一定是错觉！
　　可……挑逗这事自己是经常干的，太熟悉了？怎么可能看错？
　　云颢伸出手贴在容寰宇额头上，温热的体温染在手背上，这也没发烧呀！
　　“做什么？我没生病。”容寰宇转过身，不再看他。
　　手背的温热消失，云颢才反应过来，刚才不自觉的把那句“没发烧呀”说出口了。
　　他尴尬的看了看手背，道：“不好意思啊。我是觉得这太不像你了。”
　　容寰宇揭开锅盖，用筷子在锅里搅了几下，然后偏过头看着他，道：“你不喜欢我这样？”
　　“啊……”云颢又一噎，随即又道：“喜欢，喜欢，怎么不喜欢？之前我还一直说你年纪轻轻的，不能太闷了，现在这样好。这样挺好。”
　　话虽如此说，云颢却莫名升起一阵心慌来。一双眼睛无处安放的在厨房里到处扫视着，最后落在旁边的案台上，容寰宇把扇子放在那里。
　　他伸手把扇子拿到手上，猛地扇了几下，阵阵凉意袭在脸上。他动作一僵，自己竟然在大冷天的扇扇子，这是在干什么？
　　云颢不自然的看了一眼扇子，立马合上，视线最后还是落在了面前的人身上。
　　容寰宇手指的颜色很好看，是跟那筷子上挑着的面条一样的白。云颢呆呆的看着他将面条放进碗里，盛了汤，分明是极简单的动作，却十分养眼。
　　“饿了吧！”
　　闻声，云颢连忙收回视线，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容寰宇。
　　自己这是……魔怔了？怎么会看着一个男人频频走神。
　　“怎么了？你不是说我做的面条很好吃吗？”
　　“啊……是……”云颢说着就要伸手去端。
　　“小心烫。”容寰宇一把握住他手腕，道：“我来吧。”
　　云颢笑道：“我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再说了，我端烫，你端就不烫了？哎……怎么只有一碗？”
　　云颢看了着容寰宇手上的面，又看了看空荡荡的灶头。
　　眼见容寰宇就要走出厨房了，忙道：“就在厨房吃吧，那里有桌子。”
　　容寰宇驻足，回头看了一眼，转身把面条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等一下啊。”说着，云颢便闪出了厨房，从外面搬了两张凳子进来。
　　“快坐。”云颢招呼着容寰宇坐下，之后便盯着桌子上那一碗孤零零的面条，一动不动。
　　见状，容寰宇道：“不想吃面条吗？”
　　云颢道：“怎么只有一碗，你不吃？”
　　容寰宇笑道：“我吃过了。”
　　云颢点点头，转身另外拿过一个空碗和一双筷子，不由分说的分了一半面条进去，然后推到容寰宇面前，微笑道：“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一起吃。”
　　容寰宇接过他手中的筷子，莞尔一笑：“好。”
　　云颢低下头状似认真的吃着面，心里却在想：这人方才还说自己笑起来好看，他那笑容才是好看……不对，好看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他的笑，如春风拂过冬日，如万物复苏，明媚温暖，迷人芬芳！
　　幸好，幸好不是个姑娘……
　　云颢如此想着，碗里的面条吃完了都不知道。
　　容寰宇从他手里拿过空碗，道：“本就是给你一人做的，你却要分我一半，怎么能吃饱？”
　　云颢收起神思，尴尬的道：“吃饱了吃饱了。”
　　容寰宇将自己面前的那一碗推了过来，道：“吃吧，我没动。”
　　云颢眨了眨眼，没说话。
　　容寰宇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怎么总是走神？”
　　云颢轻咳一声，笑道：“没，没有不舒服。对了，你还没回答我，怎么是你在做饭？小呆呢？”他隐去了那句“今晚的你太奇怪了”。
　　容寰宇道：“怎么，不想吃我做的？”
　　“没…没有。”
　　“既然如此，就快吃吧。”
　　“你…真不吃呀。”云颢看了看容寰宇，又看了看面条。
　　“我吃过了。”
　　闻言，云颢便不再多说，低头吃面了。
　　味道与那日在幽篁里的一模一样，刚才那半碗确实不够他解馋的。
　　“慢点，我不抢你的。”
　　听着对面容寰宇揶揄的声音，云颢更加觉得不太真实，头也不敢抬的将最后一口吃掉。
　　容寰宇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筷，云颢抢先一步，将两个碗往锅中的面汤里一扔，道：“别管它们了，明天小呆收拾。你快跟我说说这几天你去做什么了？可是有新发现了？”
　　容寰宇看了一眼被扔进锅里的碗，无奈的笑了笑，道：“好吧，走去外面说。”
　　“外面那么冷，去我房间。”
　　然而，还没到卧房门口，容寰宇便邀请他一起去看老钟的秘密。
　　云颢没有拒绝，那老石钟与怪梦一定是有关系的。
　　他给阿正留了一张纸条，便与容寰宇两人乘着夜色，往罄宗赶去。
　　路上，容寰宇主动与云颢聊了许多，但又都是十分简单的事，比如问他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比如他从小干过什么？
　　直到到了幽篁里，云颢越发肯定容寰宇奇怪了。
　　“容尘，不是说去看老钟吗？怎么来这里了？”云颢叫住前面正要推门的人。
　　容寰宇回过头，道：“谁说查老钟的秘密，就要去看那钟了。”
　　云颢双眉紧蹙，虽然容寰宇说的没有毛病，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容寰宇推开门，走了进去，又招呼他道：“云颢，怎么了？为何站在那里不进来？”
　　“没事。”云颢嘿嘿一笑，跟了进去。
　　待容寰宇转身，他立马收起笑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这不是真正的容尘！
　　云颢死死的盯着前面的背影。
　　不会的，相交日不长，可也知道无论是身高体形还是细末动作，这都是容寰宇。
　　而且幽篁里是他的居所，罄宗又一个人都没有了，谁还知道在这幽深竹林里有这么一处小竹舍？
　　可是容寰宇的不正常又如何解释？难道只是自己想多了？
　　云颢藏着一颗激烈交战的心，跟着容寰宇到了书房。
　　“我师父是上一代守钟人，他又将这身份给了我，他说那秘密日后自会被揭晓，而我也确实无心去探知，所以一直没有专门刻意去查过。”
　　云颢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在书架上随意的翻着，道：“那这次，你在这里找到了线索？”
　　容寰宇道：“没有，不过，我觉得一定在这里能找到。”
　　云颢停下动作，道：“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叫我来看？”
　　容寰宇点点头，道：“对，何况你本来也想看这些书不是吗？”
　　云颢道：“可是你……”
　　容寰宇打断他道：“我不这么说，你能跟我来吗？”
　　云颢蹙了一下眉头，压下疑心，闷声道：“随便吧！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一起找吧。不过我呆不了几日，必须回去。”
　　容寰宇点头道：“那是自然。”
　　接下来的半天，云颢心里的不对劲更加浓烈，因为他所拿的书，竟然全部都是自己曾读过的。这屋里有那么多书，无论他从哪里拿，都是他曾读过的。
　　他一边暗暗观察着容寰宇，怎么看他都没有问题。那就是容尘，虽然比之前是爱笑了一些，少了一些忧郁，但一定是他。
　　“怎么了？”容寰宇抬起头问他。
　　云颢才惊觉自己不自觉竟然叹了一气，只好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么多书，要找到何时呀。”
　　容寰宇莞尔一笑：“看累了，就休息一下，喝点水。”他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水递给他。
　　云颢接过来一口喝了，又把杯子递给他，他很自然地接过去给他重新倒上，再递给他。
　　第二杯喝完，云颢用手背点了点嘴角的水渍，道“好甜。”
　　容寰宇一愣，随即笑道：“大概是因这是山泉！我平日里常喝，倒是没有觉得。”
　　云颢十分认同的点点头，道：“是啊，这山里真好，真想自己也有这么一处地方。”
　　容寰宇笑道：“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住多久都行。”
　　云颢道：“这可是你说的，等这些事解决了，我就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
　　“不会。”
　　云颢看着他的笑容，莫名升起一阵心虚，又想起刚才还在疑心的事，忙转移了话题，问：“可找到什么了？”
　　容寰宇摇了摇头，有些挫败的道：“没有。”
　　云颢伸长脖子往他面前一凑，视线落在容寰宇面前展开的书页上，道：“你看到什么了？方才看的那么仔细！”
　　下一刻，云颢惊得睁大了眼睛，直接把那本书拿到自己手上，看了两页，然后对着容寰宇道：“你这里的书可有重复的？”
　　容寰宇道：“没有，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我师父一生所看的书，他喜欢看书，但不会藏书，所以应当不会有一样的。”
　　云颢又道：“那你拿我那边书架的书了？”
　　容寰宇道：“没有，怎么了？”
　　云颢不再看他，将书合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快速掠过，这几日所发生的事。
　　然后他渐渐确认了一件事——这几日所聊的内容，全部都是自己的，而容寰宇即使偶尔被他反问，给出的答案，也在他意料之中。
　　没有一件事是在他认知之外的，就算有陌生的东西出现，也一定是自己之前就有所猜测的了。
　　所以……
　　真的不对劲！
　　他蓦地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扫过眼前之人，却见容寰宇不解的看着他。
　　云颢下意识的就收了些凶光，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容寰宇脸一僵，随即很是委屈的轻声说道：“我是容尘呀。云颢你怎么了？”
　　“放……”云颢一噎，对着这张脸，他根本骂不出口，只好道：“你不是他。”
　　“我……”容寰宇还欲开口解释，云颢已经对他掷出了寸心。
　　“噗……”容寰宇被寸心击中，一口血喷了出来，随即身子向地上倒去。
　　云颢神色大变，直接越过书桌，从地上扶起他，慌乱的用袖子帮他擦着嘴角的血。
　　可那血却一直不停的流，云颢语无伦次的道：“容尘……容尘……你怎么不躲啊？你…你坐好，我给你疗伤。”他忘记了方才的质疑。
　　容寰宇虚弱的反手按住他，戚戚一笑，道：“不用了，你既不信我，何必救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容尘，你明明可以躲开的。”云颢咽喉像是被什么扼住一样，话说的十分费力。
　　容寰宇依然笑着，道：“你不信我，我何必要……要躲，咳……”不等说完，他猛烈的咳嗽，又喷出两口血。
　　云颢吓坏了，他将手抽出来，强行扶着容寰宇坐好，虚张声势地大声吼道：“你别笑了，行不行？别笑了。还有…你…你怎么会伤这么重？我明明只用了三成功力，就是普通人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云颢，你……哭了吗？”

　　“闭嘴！”云颢打断他，盘腿坐在他身后，正要运功，容寰宇却朝旁边倒去。
　　云颢连忙伸手扶住。
　　容寰宇抓着他的手，道：“不用了。我五脏已碎，你不用再废功夫了。云颢……看见你哭了，我挺开心的，这么多年，没有谁为我流过泪，谢谢你……”
　　“别说了别说了，怎么就会五脏俱碎，怎么会这样？我们说好的做一辈子的朋友，你答应过的，容尘…你答应过的。”原本只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对不起，我失言了。云颢，你，性格好，谁都喜欢与你结交，以后，你会，再，再遇见新的朋友的，我……”容寰宇又吐出一口血，云颢手忙脚乱的帮他擦血，可是袖子早被血浸湿了，反而将那洁白如玉的脸庞抹得更红了。
　　“不要，求求你了，容尘。我没有朋友，我只有你，只有你啊…”
　　容寰宇却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只求你在年节之时，能…… 能偶尔想起我，就……就……”
　　云颢手中一沉，容寰宇脑袋歪在他怀里。他怔怔的看着怀里俊美至极的人，鲜红的血渍在惨白的容颜上绚耀夺目。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是许久。
　　云颢把手慢慢探向容寰宇鼻尖下——没有气息，真的没有气息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愿意相信，嘴里喃喃道：“容尘，容尘，你醒过来，醒过来，容尘，你醒过来啊……求求你了…
　　“谁告诉你我有朋友的，我没有的，你醒过来好不好，求求你了，醒过来，我们一起过所有的年节……求求你了，容尘……”
　　也许是他泪眼朦胧，也许是他太伤心了，他看见容寰宇嘴角的血渐渐弥漫开，鲜红色渲染开来，遮住了那俊美的脸，漫过他修长的身形，浸满整个房间。四周的红色刺得云颢闭上眼睛，可即使这样，那漫无边际的鲜红却依然钻进了他脑子里。
　　最后他在这一片红里，被锥心之痛折磨到崩溃，昏昏然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