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公子爱采花》鹧鸪呆

19、红雨

　　没有等云怀醒来，云颢留下一张字条便与容寰宇离开了，连白府大门都没走。

　　过了最热闹的街道，从镇东到了镇西，又穿过一条七拐八拐的山路，翻了一座山到了一个十分宁静祥和的村落。

　　这还叫不远？
　　出门时，云颢特意问了，要不要买马，远不远。容寰宇说的还好。
　　这叫还好？？
　　云颢在心里暗暗道，幸好是我，换个人，早不行了。
　　这一路走来，因着云颢自小习武，又有轻功加持，倒也不至于劳累，可早知这么远，定是要弄匹马骑的。
　　随后他又想到，这么远，容寰宇如此奔波一趟，现在又过来，全程却没有一点疲态，体力可真好。
　　云颢正欲问话，却被路口上一块石碑吸引了目光，看样子是一块界碑。
　　“人间？是这村子的名字吗？方才远远望着，只觉这里有世外桃源之感，宁静祥和，炊烟袅袅。”云颢看着石碑上的字，忍不住说到。
　　“不知，想来应当是。”容寰宇越过他进了村子。
　　见状，云颢不再瞅着石碑细看，忙跟了上去。
　　“两位公子，进来歇一程吧！来我们这，必得喝上一碗红雨！”村口一家小店老板热情的招呼着他们。
　　云颢放缓了脚步，看了看布幌子上的“茶”字，问那老板：“红雨？是茶么？没想到在此竟有如此雅茶！”
　　容寰宇脚步微顿，没来得及开口，云颢便拉住他，低声道：“还有多远呀，我们先在此歇上一歇吧！”
　　容寰宇垂眸看了一眼他的袖子，轻轻拽了一下，“到了，就是此处。”
　　“此处？”云颢放开手，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茶肆四周，不远不近的有四五座房子，房子之间相隔并不远，若真是在这里，只怕村民已经发现了。
　　“那……”
　　“歇一下吧。”
　　两人同时开口，云颢先住了口，诧异的看着容寰宇，只见他若无其事的进了茶肆，寻了位置坐下。
　　短暂的怔愣以后，他也走了进去，坐在容寰宇对面。
　　“没想到你居然会歇下来，我猜你一定是闻得如此雅名，想着若是不尝一口，怕是终身悔恨了！”
　　容寰宇看着他道：“因没有喝得一口茶便终身悔恨，若真有悔恨之事又放于何处？”
　　“所以啊，人生在世几十年，尽欢莫待，切不可空负韶华，来日长叹！”云颢说着文绉绉的话，对着容寰宇挑了一下眉，才对里间温声细语地喊道：“老板来一壶红雨！”
　　对于云颢遇见陌生人就装斯文书生的做派，容寰宇很是不解。
　　他看了云颢一眼，更不懂为何这人昨日还无精打采，三魂少了一魂似的，现在却已然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是这样一副浪荡人间的样子，嘴里还说着如此酸溜溜却又有道理的话来。
　　“两位公子，你们的茶！”老板端着两碗茶过来，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有劳了！”
　　“多谢！”
　　两人异口同声，老板笑道：“不客气，您二位慢用！”
　　云颢轻嘬一口，甘香萦绕，确实好味道，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道：“当真不同于俗物，妙哉！容寰宇，你快尝尝……”
　　在云颢催促的目光中，容寰宇低头浅尝。
　　“怎样怎样？”
　　“嗯，桃花香扑鼻而来，咽之回甘！”容寰宇诚实的道。
　　“老板，现已入冬，何来这阳春缤纷！”云颢道。
　　老板笑道：“二位公子雅兴，倒不妨告知二位，这其实十分简单，是在春天桃花开时，采下花瓣晒干，就可以了！”
　　云颢道：“晒干？可是这并没有阳光味，倒像是清晨刚采的。”
　　不等老板回答，容寰宇先说道：“并非曝晒！”
　　云颢疑惑的看了一眼容寰宇，这是早就喝过这茶？难怪主动进来了。
　　那老板估计是觉得遇到知音了，便停下手里的杂活，到了他们桌子旁边，道：“对，并非曝晒，须得十分小心，连同花瓣上的露水也得一并收集，这露水便是红雨能够保持鲜味的秘诀，……”
　　云颢先还听的认真，后面却只顾着留意容寰宇，毕竟这人随时都是一副凡事与我无关的样子，好难得有此认真的时候。
　　直到老板转身离开了，云颢才噔的一下醒过来——怎么老爱盯着容寰宇发呆？
　　他虽然好看，也是个男人呀！
　　容寰宇微微低着头，眼里是面前的那杯红雨，他并没有发现云颢的异常。
　　他很奇怪，自己怎么会知道红雨并非曝晒？就连这味道，都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似乎以前在哪里喝过。
　　此时，云颢忽然端起红雨如同喝酒一样，一口全干了。看的容寰宇莫名其妙，不过他也并未多问，毕竟云颢的行径在他看来好些都不正常的。

　　比如此刻。
　　云颢十分不雅的用袖子擦掉下巴水渍，对着老板却又是一副娴雅的样子，道：“老板，前面路口有一石碑，上书人间，是为何意？村名吗？”
　　“是啊，不过那是几百年前刻的了，也不知道怎的，渐渐大家不这么叫了，现在都叫桃源村。”
　　云颢道：“桃源？倒确实名副其实，这里的确与那世外桃源一般，人处此间，自然而然便心无杂念，神清气爽了。再把你这红雨一饮，实在惬意的很，万事皆可抛了。”
　　那老板回头笑道：“公子倒是过奖了，我是个粗人，只是赖着这点手艺过活罢了。这茶也不是我所创，村里人又都认识，他们来喝也就是乡邻间互相照顾，过路人就更没有公子这样的雅兴了，不过是要得一碗茶解渴！”
　　云颢一挑眉，道“方才听老板说来此不可错过这红雨，小生还以为不喝不能进呢！”
　　老板一愣，明显没反应过来这温润秀气的书生公子怎么忽然开起了玩笑，而且这玩笑似乎别有深意。再看另一位公子，自始至终一句话不说，冷着一张脸。
　　不过他毕竟多年迎来送往，浅笑道：“那本是一句招揽话，做生意嘛，而且方才公子喝了不的确是喜欢的吗？”
　　“确实，确实。”云颢刻意顿了顿，才道：“不过如此好茶，为何却没有客人呢？”
　　闻言，老板叹了一口气，道：“村里有丧！”
　　云颢颜色一正，“有丧？”
　　老板点点头，道：“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可惜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大家自发的去守丧，其余的也都不出门玩乐了。”
　　云颢看了容寰宇一眼，恰好对方也看向他，十分默契的眼神相撞，云颢继续道：“难怪只见炊烟，不闻人声。我兄弟二人云游四方，今日恰到此处，既是德高望重之人，又无后人守孝，不知可否容我二人去祭奠一番！”
　　老板没有想到云颢会说出这样的请求来。一般人对白事不都避之不及吗？眼前这两位俊公子，怎么还往上凑呢？
　　云颢站起身来，上身微微前倾，作揖道：“实在是有些冒昧，只因我二人家乡风俗，外出若遇丧事，定要祭拜才可，否则会疾病缠身。虽说不该如此信奉这等怪力乱神，可是我这弟弟，打小身体孱弱，我实在不敢轻易尝试！”
　　容寰宇嘴角抽了抽，弟弟也就罢了，身体孱弱？那位老板既然做生意，定能一眼看穿漏洞百出的谎言。
　　然而，他正想着，只听那老板说道：“原来是这样！公子哪里人呀，竟有这样的风俗！”
　　容寰宇眼眸微抬，云颢正朝他看过来。容寰宇第一次有了看好戏的心情，想听听云颢接下来准备如何胡诌。
　　然而云颢还没有开口，那老板却又说道：“我给二位再添一点茶，一会儿我家里那口子回来了，我便带二位去！”说着便提着茶壶过来了，云颢坐下道：……多谢！”
　　待那老板再次忙碌起来，云颢挑眉，低声道：“容寰宇，你刚才……”
　　容寰宇心里一慌，忙道：“你为什么要他带我们去？我知道地方。”
　　云颢一怔，接了他的话，道：“我也没想让他带，本来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们知不知道那老人出事的事，又是否被这诡异之事吓着，谁知道他这么热情，竟主动提出来要带我们去。”
　　云颢望了一眼那位老板，又道：“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同一位，假如是的话，这反应实在太……他们一点都不怕吗？”
　　容寰宇同样也望了过去，“无儿无女，一生未娶，若不是同一人，未免太巧合了。”
　　“所以啊，是同一人，他们这样的反应很不对劲儿。”
　　云颢歪了歪嘴，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不过有人守丧，比起我们自己行动，倒不如由这老板带着去，光明正大的，挺好。”
　　容寰宇点点头，没有说话。
　　云颢咂了咂嘴，“这味道我总觉得在哪喝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容寰宇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什么？”
　　他方才觉得这茶有些熟悉，而云颢竟也有此感觉。
　　像是惊讶于他的反应，云颢问：“怎么了？”

　　容寰宇诚实的道：“我对这味道也感觉熟悉。”
　　云颢瞪大眼睛，少顷，他垂下眼眸，道：“你应该不止对味道熟悉吧，你懂这红雨如何制出来的。”
　　容寰宇摇了摇头，“不，我并不知道，而且在我记忆里，我从未喝过这茶。”
　　云颢联想到自己的感觉，没有怀疑容寰宇的话。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先是扇子，现在又是这红雨，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同时横亘在两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