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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嫌隙 ...

  •   吉尔伽美什挥别了同盟太宰,出了Lupin的大门,走上了那条偏僻小巷。
      这里常年不见阳光,小路被两侧的高楼大厦掩盖得严严实实,即使是作为普通的甬道也缺乏修缮得过了头。脚下的石板像被重物碾压过,支离破碎得体无完肤,蕨类植被从石缝中无规则地生长出来,他每踩下一脚,石缝中都会扬起灰尘。
      吉尔伽美什厌恶地皱起眉,继续朝着第六感指引自己的方向前去,就在他要怀疑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的前一秒,他转过一个巷口,在沙灰色的墙瓦的天地中忽然看见了如瀑的绿色长发。
      “恩奇都!”吉尔伽美什快步向他跑去。
      “不要动,”恩奇都果断地说,“不要过来。”
      他的声音又弱小,又颤抖。
      吉尔伽美什只好无奈地站在原地,那个美丽的绿色的人儿就这样以一个固定的大小停留在了视线中,吉尔伽美什既看不到他的脸色,更看不清他的内心。
      恩奇都低着头,低迷地开口:“是预谋好的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只能告诉你‘不妨去问问陀思妥耶夫斯基吧’。”吉尔伽美什想起不到三分钟前太宰对他说的话。只是当时听者无心,再度想起时,却觉得那声音在脑海中声如洪钟。
      吉尔伽美什把目光移在一边。
      “回答我,是预谋好的吗?”恩奇重复道。
      吉尔伽美什权衡再三,犹豫过后,他只好看着墙上张牙舞爪缠绕在一起的、乱麻似的电线做出了单音节的承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恩奇都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前世,在乌鲁克的时候,那个骄傲的吉尔伽美什王总是默许恩奇都“我是兵器”、“我是兵器”地整天在耳边叫唤,恩奇都亦以为这份的纵容是吉尔伽美什的心慈手软,因为他连改正自己的想法的痛苦都舍不得让自己忍受。吉尔伽美什一定明白,半人半神的他寿命是有限的,明白他只能陪恩奇都走过一段时间,等吉尔伽美什消失后,就再没有人会把恩奇都当做“人”来看待了。而那时,如果恩奇都还想找一个能把自己当成“人类”的人类,不仅完全不可能,吉尔伽美什更不会允许。
      但没想到因为伊什塔尔,恩奇都走在了吉尔伽美什前面。
      思及此,恩奇都的思想随着信念一起,像一坛尘封的烈酒,原封不动地出现在世界上的横滨,比埋藏的那天更加醉人。
      他有思想,他会爱人;“天之锁”或许蒙昧,但“恩奇都”,却是人啊。
      ——至少,恩奇都是这么认为的。
      今生,吉尔伽美什还是利用了他。圣杯战争中,恩奇都和吉尔伽美都是兵器、是道具、是器材,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没法利用谁。就像初见那天他们在广场上酣畅淋漓地战斗那样,他们会把彼此认作最后、也是最强的敌人。
      但在当Rider争夺战结束后,港口黑手天台的上方,只剩下吉尔伽美什一人了。
      ——握着恩奇都多手的吉尔伽美什,将恩奇都收入了王之财宝(Gate of Babylon)中。
      到了武装侦探社预计毁灭的那一天,夏目漱石知道战况后,为了保全“三刻构想”而召唤了Caster恩奇都。然而,回应夏目漱石的召唤和全部三枚令咒的,是令人无奈的静默。
      “为什么,吉尔?”恩奇都说着,觉得这来两个字咬在口中就像一把沾满糖霜的利刃,自己被割得满口是血,但却可耻地不想松开,“为什么要剥夺我?为什么要利用我!”
      吉尔伽美什自知理亏,一言不发地把头扭向一边。他心中同样五味杂陈。面对被自己承认作友人的恩奇都,吉尔伽美什为他开了太多的例外。若是让从前的自己看见他如今的这幅样子,估计会羞愤得当场咬舌自尽吧。
      那么,究竟什么样的才是他呢?
      “吉尔。”
      “……”
      “在港口黑手党大楼上看见你的那一刻,其实我并不开心。因为我知道,为了让我的master获得胜利,我会亲手杀掉你!”
      话音刚落,恩奇都在眨眼间朝吉尔伽美什冲刺过来。吉尔伽美什也同时爆发出魔力披上金甲,直接召唤乖离剑迎战,没等剑身苏醒就把它放在胸前抵挡,却被天之锁以压倒性的力量优势逼退了数十米。
      金色的战靴向后滑退,在这个逼仄的小巷中破开一条沙路,他才以危险的平衡稳住身姿:“要在这里打架吗?”力量与力量的交锋中,吉尔伽美什半抬起眼,冷冷地问道。
      “别无他法啊吉尔。不杀死你,我该怎么面见我的御主。”恩奇都一步步向吉尔伽美什走近,平和地说。
      可惜吉尔伽美什无法听出恩奇都语气中的遗憾,他双手发力打回了天之锁,银色的锁链退回恩奇都身后,在他背后像水蛇一般地静静舞动着:“真是可惜啊,本王还以为万不得已,我们才会在最后一刻才会交锋呢。”
      ——不是的,恩奇都。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我说谎了。
      “确实,那真是太可惜了。”恩奇都说。天之锁再次朝吉尔伽美什刺去,紧锣密鼓地寻找着吉尔伽美什的破绽,只要吉尔伽美什被天之锁缠住,要杀要剐就全在恩奇都一念之间了:“怎么了吉尔,攻击意识这么弱?换在平时我可能会心软,可惜你那天晚上犯下的错误不是求饶就能解决的啊!”
      吉尔伽美什停顿一下,问道:“就因为那份圣杯随机安排的契约,在你心里,本王还没有你认识几天的master重要吗?”
      恩奇都闻言大怒:“与此无关!这根本没有可比性!”他一跃而前,用天之锁卷走了吉尔伽美什的乖离剑,整个人冲向吉尔伽美什把他摁在地上,一拳打在吉尔伽美什腹上的护甲,首先粉碎了他的黄金的盔甲。两人只好展开了你一拳我一脚的肉搏战。
      “戳到你痛处了?哼,都怪本王太纵容你了,太久没有提醒你本王才是你唯一的挚友!”吉尔伽美什生生挨下一拳,仗着自己肌肉密度高,受到的伤害比恩奇都细皮嫩肉的拳头还小。他一个翻身,恩奇都的下一个拳击就落在了地上。
      “没有挚友会用挚友给自己办事!”恩奇都双手被吉尔伽美什反剪擒住,但很快又他凭胜出许多的力量挣脱。恩奇都攻击吉尔伽美什下盘,把他绊倒在地,抬手又要开打。
      “你答应过本王,你永远会站在我这边,做本王最优秀的兵器的!”吉尔伽美什抢占先机翻身上位,膝盖顶住了恩奇都的喉结,对方绿色的发丝因为静电服服帖帖地黏在他的长裤上。
      “前提是你是王,吉尔!现在你是Archer,和我Caster一样,都是别人的servant!”恩奇都同样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地使出了头槌,重击了吉尔伽美什的小腿胫骨。等把吉尔伽美什重新拽倒,恩奇都直接赤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
      “打人不打脸……真是......不懂礼貌的家伙。”吉尔伽美什支支吾吾说。趁着这一秒的空隙,恩奇都调了个身儿,跨坐在了吉尔伽美什身上,用双手紧紧扼住了吉尔伽美什的咽喉。
      ——兵器天生为战而战,恩奇都敏锐地直觉,这就是杀死吉尔伽美什的最好时机了。只要自己的双手用力,吉尔伽美什不会再吐出一个字,性命就能被轻易了结。
      但是,恩奇都忽然觉得哪里出了差池。
      ……动作过于流利了。
      ……是经历过无数次才能造就的体感。
      恩奇都霎那间就明白过来,现在他们的姿势,就和乌鲁克王宫里的无数次缠绵一样,他扑进吉尔伽美什的怀里,吉尔伽美什笑着笑着顺势倒下,自己绿色的发梢刚刚好能擦过吉尔伽美什的鼻尖。他还知道再过不久,吉尔伽美什就会抽抽鼻子打个喷嚏,自己则会骂他是个大笨蛋。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双手用力,双手用力。用力啊。赶快握紧双手,用这种方式杀死吉尔!
      “——阿嚏!”
      吉尔伽美什抽了抽鼻子。
      恩奇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双手已经听不进大脑发出的任何指令,它们擅自放开了吉尔伽美什的脖子。
      吉尔伽美什被松了绑,但也并没有起身。他依然维持着被推倒的姿势平静地望着恩奇都。
      四目相对,恩奇都无意识地脱口而出:“笨蛋王,我的头发就这么……”
      跨越千年,吉尔伽美什一字不落地接下了后半段话:“柔软得像春天的浅草呢。”
      恩奇都忽然有点想哭。
      他这才明白过来,无论是站在彼此身边、还是坐在对弈的棋盘两方,无论是在广场测试对方资格的纠缠、还是巷子里真正动了杀意的战争——他都没办法对吉尔伽美什痛下杀手。

      恩奇都认命地低下头,把脑袋埋在吉尔伽美什锁骨处,那里有新添的淤青,还有这位桀骜的王稳重的体香。
      吉尔伽美什抚摸着恩奇都的头发。
      确定过自己的心意,已经失去过的人,他不能再失去一次了。太宰说的是对的。尽管他的想法万分疯狂,但那确实是结束圣杯战争最完美的形式。

      “那么,您的master就到我手里了哦?”
      二人周围,忽然传来窃喜的声音。
      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同时抬头,朝着从阴暗处转出来的那个人看去。白色的长披肩,贵气的貂毛领,标志性的羊绒帽,浓重的黑眼圈......来者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看来我没有找错人,夏目漱石先生在这12年里居然苍老了那么多,我都完全不敢认他了。不过,夏目先生在看到和12年前的世界剧场里容貌一模一样的我的时候,内心也是一样的惊讶啊。”陀思妥耶夫斯基手里拿着一把泛着白光的餐刀,刀尖危险地对准了夏目漱石的喉咙,“呵呵呵,servant Archer,您总是能给我带来意外的惊喜呢。”
      “Master!”恩奇都一骨碌从吉尔伽美什身上爬起,对着被陀思妥耶夫斯基挟为人质的夏目漱石说,“您怎么会在这里……”
      被挟持的夏目漱石垂着头一言不发,反倒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替他回答道:“夏目漱石先生挑部下的眼光这么差,先是一个扶不起的侦探社,后是一个糊不上墙的Caster,哪怕知道了自己的servant受到我的servant的利用,还是悄悄地跟过来了。”
      他喃喃道:“夏目先生,您一直跟着我……?”恩奇都显然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恐怕是在害怕让御主知道无法回应令咒的污点吧。虽然陀思妥耶夫斯基手上还剩一枚令咒,但谁也无法肯定这个“魔人”会在此用掉它,到时候不让吉尔伽美什愿不愿意都会攻击自己。恩奇都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他先发制人遂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威胁道:
      “放开夏目先生,否则天之锁会让你死无全尸。”
      吉尔伽美什看见这一幕,忽然不祥地想起来,太宰在他出酒吧的前一步对他欲说还休的劝阻。
      原来是这样。
      可是晚了。他想到。
      “是吗?”陀思妥耶夫斯基顾左右而言他,对着吉尔伽美什说,“明明同为servant啊,Caster好像比不听话的Archer要更向着自己的御主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你做事也要有个限度!”吉尔伽美什忽然发声,他挡在恩奇都身前插嘴道,“那晚你已经用了令咒让我控制了天之锁(Enkidu),这次是想将Caster组合一网打尽吗?那本王也明说了,我不打算在这里解决Caster。”
      “等等,原来你是受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令咒的控制,才把我收进王之财宝中的吗?”恩奇都诧异地转头看向吉尔伽美什,“吉尔,刚才为什么不跟我直说?”
      吉尔伽美什的目光没有移动半分,依然死死地、像盯着仇人似地盯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本王做错的事情就是本王做错了,不论什么原因。”
      恩奇都深深地看着吉尔伽美什,无语凝噎。
      吉尔伽美什又对陀思妥耶夫斯基道:“还是说,你打算再用一枚令咒?那样你就一枚不剩了,等我杀死了恩奇都,本王一定会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杂种!”
      “哎呀,这么看来战场的逆风在我这边吹起来了,我的servant Archer居然被挚友策反了。局势是二对一,我没有胜算。”陀思妥耶夫斯基索性认输,阴沉地笑了起来,深紫色的眼眸突兀地出现在苍白的皮肤上,让他看起来像个诡异的假面人偶,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片刻后,他故作烦恼地说,“好吧,既然已经没办法了,有时候我为人处世也得干脆一点呢。那么,我放人了。”
      话音刚落,陀思妥耶夫斯基干脆了松了手。
      恩奇都来不及上前搀扶,夏目漱石就倒在了地上,他的脸色一片苍白,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肤色还要吓人。
      “……Master?”
      绅士的礼帽落下,露出夏目漱石一双早已扩散开来的瞳孔。

      “喂,你这是怎么回事?”吉尔伽美什一个箭步上前,揪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后者的足尖勉勉强强蹭到地板。
      “哦呀,您这又是怎么回事?”陀思妥耶夫斯基毫不慌张,一手作投降状,另一只手指着吉尔伽美什拽着他领口的手,用极具魅惑性的声线悠悠说道,“明明是‘Caster组合消灭计划’大全胜,我的servant怎么会因为敌方御主的死亡而感到愤怒呢?”
      吉尔伽美什无法回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问话,只好逃避似地回头看着恩奇都,恩奇都跪在了地上,睁大了眼睛,视线由于神经的极度紧张而抖动着,亦无法顾及他。
      陀思妥耶夫斯基将装束整理整齐了,对Archer下令道:“走了Archer,后续我就没有兴趣观看到了,毕竟还有一个目标是犬。”
      吉尔伽美什并没有随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回去,他唤着挚友的名字:“恩奇都……”
      “不要动。”恩奇都忽然说,他的声音又弱小,又有些颤抖,“不要过来。”
      吉尔伽美什内心大震:。
      要回到之前的样子了吗……
      吉尔伽美什确确实实地感到这个混乱的时刻会是圣杯战争局势、乃至自己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以至于他没法轻信任意一方,快速而草率地把步伐迈向陀思妥耶夫斯基或恩奇都其一的方向。
      圣杯和恩奇都,究竟哪个重要?
      世界和自己,究竟哪个重要!

      “在此提问!——”
      果戈里忽然从半空出现,他的下半身隐匿在披风的黑暗里,向他招手道:“吉尔伽美什王,失去了夏目漱石的恩奇都‘活’不过三天,除非——他再次成为某位master的servant。您说是不是啊?”
      某位master……的servant?吉尔伽美什感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头脑。
      在吉尔伽美什背后看见的地方,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果戈里互换了一个眼色,也耐心地劝道:“您,想和恩奇都建立更深层的联系吗?”
      想和恩奇都建立更深层的联系吗?
      想和恩奇都建立更深层的联系吗?
      想和从前一样,想让恩奇都成为自己手中的兵器吗?
      ……如果本王能够获得成为御主的资格,是不是就能成为恩奇都的御主,然后和他一起夺取圣杯战争的胜利呢?

      果戈里观察着吉尔伽美什的神色,掐准时机,催促道:“吉尔伽美什王,走啦走啦!再不来就没法搭乘‘小丑’号特快啦!陀思君已经准备去追猎犬了,要在群蚁排衙的下水道间找到我和陀思君,可是很困难的哟~”
      吉尔伽美什回头看了一眼恩奇都。
      “来了。”吉尔伽美什对果戈里说。

      “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小爱丽丝。”
      与此同时,横滨郊外的孤儿院中,院长森鸥外说道。
      “林太郎又要带我去买小洋裙吗?我——才——不——要!”爱丽丝双手抓着森鸥外脸颊两侧深紫色的头发,开始撒娇胡闹。
      森鸥外宠溺地把爱丽丝抱在自己的膝头,用自己的袖子擦拭她嘴角没吃干净的奶油,满意地看了她一阵子。随后他伸了个懒腰,用午后闲谈一般的口气道:“夏目老师差不多该被陀思妥耶夫斯基杀死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港口黑手党的势力了。”
      “林太郎的口气好平常,不为老师的死而难过吗?”
      “为什么会难过呢,”森鸥外一手抱起爱丽丝,“哎——哟,小爱丽丝变重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夏目老师会死去了。”
      二人在孤儿院内散着步,听着窗外传来足球落地的声音,然后是孩童们幼稚的笑闹声,再然后就是钉鞋践踏过草坪、带起泥土的声响。谁也不会想到,半年前,这里还是荒凉得像乱葬岗的孤儿院。
      面对阳光,森鸥外眯起了眼睛。
      “但是我、但是我啊。”
      爱丽丝不解地抬头,只见对方按下了手机上名叫“阿加莎”的联系人,然后说道:
      “我要开始利用‘他们’,来摧毁‘他们’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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