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尘》旻辞

52、涉险

　　邱子休往苏轻尘那边看了一眼，苏轻尘也正好转过来看着他，眼里也都是一片疑惑。
　　在他们很小的时候苏轻尘曾想用这个东西捉弄他，但自己也中了招甚至还连累了婉莹，于是他，们三个人在九重天新建的一处弟子房里面绕了一个下午也没出去。他们对这个东西的厉害之处深有体会，所以真的就很难相信荀勉真的这么……幸运。又或者说，他对那个卫叔的执念已经深重的能够左右直觉了？毕竟，修这禁术，邱子休自然是知道“执念”这东西有多不可思议。
　　“哥哥？你有什么办法没有？”叶云起见邱子休和苏轻尘两人对视着发呆，心里醋坛翻涌，连忙插到两人中间打断了两人。
　　“要不我试试看看能不能召唤一下这里面的一些邪祟？”邱子休确实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是荀信的密室，他觉得寻常方法应该很难实施，很多符纸应该都被荀信设下的法阵限制了。
　　不出所料地叶云起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提议，苏轻尘也是一脸你敢动我就敢把你绑成粽子的表情，只有荀勉亮着眼睛看了邱子休一眼，但又被叶云起和苏轻尘打击到了。
　　“荀宗主，你稍微想一下，至少想想卫叔有没有带着你攀爬或是飞跃，至少先大致知道你们是走的高处的通道还是平地的通道。”邱子休也没办法，只能一点点的试一下，如果是平地通道，那还比较好排除，毕竟只有三个，但是如果是上面的，邱子休看了一眼挂在洞壁上的错错落落参差不齐的通道，那就有些头疼了。
　　“不能看看哪个通道的机关被触发了吗？”叶云起提出灵魂质问。
　　“所谓机关，荀信应该没有布置寻常机关，一路走来你有看见他们被触动的机关残留的暗器什么的吗？”苏轻尘否定了叶云起的建议。叶云起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一路走来基本不没看见什么机关残留，就是岔路比较多，可能要走到死路才会有机关用来消灭闯入者。
　　“也可能是类似于暗门的机关，触动之后会放出荀信关押的凶兽。”邱子休做了点补充，从荀勉说的话来看邱子休的猜想比较合理。
　　“不是，其实是有暗器的，我们在遇到凶兽之前就是被暗器和陷阱伤了元气，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过来都没见到残留的痕迹。”荀勉出声打断了几人的猜想，“我猜可能有什么机关是可以清理这些残留痕迹的——抱歉邱公子，我当时迷糊的厉害，实在记不起当时有没有感受到这些动作了。”
　　想也知道，邱子休简短的应了一声，继续思考起来。
　　“要不找找提示？说不定有什么提示。”叶云起再一次灵光一闪。
　　“你在自己家里需要有提示告诉你怎么进门、怎么去书桌、怎么去厨房、怎么去卧室吗？”邱子休一脸嫌弃，“荀信明显是想保护什么东西才修建的这个密室，你觉得他还会处处告诉你怎么找到他要保护的东西？你出门能不能把脑子带上？跟旁边这呆子才待了多久？好的没学到，不带脑子的习惯倒是学到了精髓。”
　　“你说什么？你说谁不带脑子？”苏轻尘狂怒。
　　“哦，忘了，叶云起是没带脑子，你是没有脑子可以带。”邱子休一边思考一边不留情面的人身攻击，“别吵吵，用脑子呢！好好学着点，万一这辈子有幸能长出个用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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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轻尘气的冒烟，提起拳头就准备上前让邱子休知道花儿而为什么这样红，叶云起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拉住苏轻尘劝道：“谢兄，谢兄别生气，哥哥就是这样，你这么多年该习惯了，消消气，让哥哥思考一下。”叶云起力气还是很大的，虽然比不上苏轻尘，但个头和苏轻尘还是差不多，而且比苏轻尘结实一些，加上苏轻尘也确实没真的想动手，叶云起倒是很轻松地把苏轻尘拉到一边。荀勉也敢上来劝架，虽然全程邱子休眼皮都没抬一下。
　　叶云起其实也奇怪，在他的印象里邱子休一贯是一个很不爱耍嘴皮子的人，嘴炮这种东西邱子休虽然强但基本不会去用，一贯秉持着“懒得和愚民计较”以及“君子动口不动手，高冷的君子连口也不动”两大理念的邱子休是很少废话的，很多时候都是眼神解决。
　　难道是因为和苏轻尘关系太好了？还是苏轻尘实在太讨厌了？应该两者都有吧，叶云起心里为苏轻尘点了根蜡，默哀三秒，然后去找邱子休了。
　　邱子休此刻冰雕似的立在通道和空旷穹顶的交界处，浑身散发着“擅扰者死”的气势在沉思着，饶是叶云起也不敢打扰，只能慢慢等。叶云起和苏轻尘还算冷静，可是荀勉就有些着急了，拖得越久，救到人的可能就越小，他怎么可能等的下去，看着邱子休沉思简直如万蚁噬心般难熬。
　　“邱公子，还没想到办法吗？”终于，荀勉等不下去了，在叶云起惊恐的表情中去打断邱子休了。
　　“有一个，不一定能成，先试试吧。”邱子休的声音依旧冷淡，说不上来他如今什么心情，又或是本就没有心情。
　　空旷的穹顶之下，三个人同时看向了邱子休，或是期待，或是疑虑。苏轻尘面色不是很好，熟知邱子休的性格的他对邱子休接下来要做的事隐隐有些猜测。
　　理论上，这是死局，对他来说没有办法可以解，他虽不自负但也知道对自己来说无法可解的问题很大程度上就是目前整个仙们正途无法可解，没办法用正途来解开，那就只能是邱子休的邪术，可邱子休现在不能使用他的禁术，他自己的身体吃不消。
　　“如果你是想用你自己的能力，我劝你死心。”苏轻尘站在三尺开外，双手环抱在胸前，“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要清楚。”
　　“啰嗦。借灵符给我，我试试这些魂符的法诀能不能用灵力来施展。”邱子休没什么好脾气，虽然是关心他为了他好，不过这种受制于人被威胁的感觉，还是很令人不爽。
　　苏轻尘和叶云起都是一脸恍然大悟，连忙画了几张借灵符递给邱子休。邱子休接过符纸试着将符纸里面的引渡到自己身体里，可是才渡了一张才发现自己没有金丹，灵气入体流转一周后又会消散，没办法储存。
　　糟心，邱子休默默发了个牢骚，将一张借灵符放到叶云起燃起的火符上烧成灰烬又闭上眼背着几人用沾了自己口水的手指沾起灰烬画符。所幸邱子休以前有研究过一点，虽然绝大部分的仙门符咒都能用魂符施展并且威力比原来的更强，但绝大部分的魂符禁术都不能用灵力施展，不过也只是绝大部分，还是有一小部分能够用的，尽管威力会弱上不少，比如邱子休现在所施展的唤灵符。
　　唤灵符，顾名思义是召唤、呼唤周身的死灵，然后利用其战斗或是与其交流，灵符施展起来威力打了折扣，控制战斗是没办法了，但是交流一下问一下问题还是可以的。
　　尽管有了苏轻尘和叶云起强大灵力的支持，但是毕竟是魂符的禁术，没有死灵祭献的怨气威力还是远不如前，所以邱子休也只是勉强能召唤附近不到一千尺范围内的死灵，虽然不算范围不算小，但和荀信设计的这个密室相比还是不太够看，只希望卫叔后面逃跑途中在这个范围内有所减员，不然，就真的没办法了。
　　三人看见邱子休屏息凝神立在通道口，身边的灵符忽明忽暗，心知邱子休已经在施咒了，可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邱子休还是没有一点反应，所有人都开始担心起来。
　　荀勉自然是担心邱子休失败，这样就找不到卫叔了，可苏轻尘和叶云起是担心邱子休没成功的话会强行使用魂符加持。
　　在苏轻尘等不及要上去查看的时候，有几个通道口飘来一团团幽蓝色的鬼火——是唤灵术召来的死魂，邱子休成功了！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荀勉还激动的快要落泪了。
　　邱子休召来死魂，一番盘问，得知了卫叔是进入到了正对着他们来的通道的那个通道便立刻启程出发，赶去救人。
　　荀勉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叶云起这次也没提醒荀勉压速度了，只是冲在邱子休前面抓住邱子休的手腕带着邱子休跟着荀勉。前一路浪费了不少时间又在穹顶拖了那么久，时间真的有些不够了。荀勉对叶云起他们的帮助叶云起都记在心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但毕竟那都是一份份的恩情，现在荀勉求他们救出被困的兰陵子弟还有卫叔，叶云起自然也希望能安全带走所有人，至少能少一个牺牲就少一个。
　　除开这一点，叶云起他们自从进入通道之后就能隐隐听到一点微弱的喘息声，是濒死之人的喘息，这更刺激着几人的神经，尤其是荀勉。这低沉的，微弱的，尽管困难却仍带着些不甘的声音是卫叔的！
　　荀勉跑得飞快，燃了三张火符一路向前，照亮了身前几十尺的路。叶云起拉着邱子休紧紧的追在荀勉后面，苏轻尘也是一边保持着飞奔一边佩剑三分出鞘，保证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能做出应对。
　　四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内不断的回响，一时间显得有些杂乱难以分辨。跑了没多久一股血腥味就渐渐的闯入了几人的鼻孔，地上和墙上也有些半干和已经完全干涸的血迹，除此之外也能看到一些剑气的划痕和流矢的凿痕，但令人意外的是通道内并没有留下任何箭矢或者毒针之内的暗器。
　　“都小心！已经开始有暗器机关了！”叶云起是最注意周边环境的，毕竟邱子休不能使用魂符禁术的话除了身手好一些以外与常人无异，要是突然遭遇机关陷阱应对会吃力很多，所以他必须要时刻警惕，保证能第一时间保护好邱子休。
　　话音刚落，走在最前面的荀勉骤然拔剑，墨黑的剑气一挥而过将面前袭来的箭矢拦下，“小心！”同时叶云起头顶一排石板张开，细小的毒针雨点般射了下来。
　　叶云起反应奇快，单手用力将邱子休一拉，带入自己怀中反手拔剑在头顶耍了个剑花，看似随意实则灵气爆散，将毒针尽数粉碎。可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邱子休却被苏轻尘狠狠的推了一把，整个人带着邱子休往荀勉那边靠过去，同时苏轻尘也是飞身一跃跳到身边，剑气横扫将后面射来的几十根箭矢斩断。叶云起正欲质问却发现之前自己站立的那块地方已经陷落，成了一大块一眼望不到底的深坑，还好苏轻尘反应及时，不然自己和邱子休已经掉下去了。
　　可还没完，荀信的密室怎么会只有这么点小机关？没等三人松口气，却听见数声极其细微的“咔擦”声，紧接着便是无数细小的水珠喷洒出来，密密麻麻的罩住了整个通道，似乎是无法避免。
　　“小心！是尸水！”邱子休只是一眼便认出来了，连忙提醒，“一滴都不要淋到！”
　　其实不必邱子休提醒，三人都不是傻子，荀信的密室里的机关喷洒出来的东西最好一点都不要沾到，不然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不过尸水这东西还是令众人打了个寒战，不愧是荀信的密室，竟然撒尸水这种东西！这东西炼制起来十分麻烦，沾上一点皮肤能立刻溃烂，若是多淋上个几点，不死也是半条命。
　　但是在这狭小的通道里面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尸水雨一点都不淋到简直就是一个苛刻的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不得不说荀信真的是一个很能下死手的人。但荀信恐怕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密室会迎来一个名叫“邱子休”的疯子。
　　邱子休面对尸水在喊出那句话的同时就朝天上甩出数张焚阴符——一旦遇到阴气能瞬间燃烧放出极高的热量并且产生剧烈的爆炸效果的强悍灵符。
　　漫天尸水，阴气可想而知，只是瞬间，一股灼热的气浪席卷整个通道，尸水什么的不仅被烧成了水汽而且在气浪的作用下被推到九霄云外，而且邱子休甩出的四张符纸正好对着围着他们的四个喷口，里面的尸水也一口气烧了个干净了。
　　万幸的是苏轻尘太了解邱子休的疯狂了而且因为和邱子休接触的多对焚阴符也算熟悉，所以在邱子休扔出符纸的一瞬间也立刻甩出数十张符纸开了个御守的符阵护住了四人。
　　因为苏轻尘反应及时，所以除了苏轻尘一人被震得吐出一口凌霄血直接跪倒以外，其余三人都只是被震得趔趄两步，而始作俑者邱子休因为叶云起条件反射的保护动作被叶云起弯腰母鸡护崽似的保护住了，所以晃都没晃一下一下，稳稳当当的站着。除了被叶云起强行压弯了腰，背部紧贴着叶云起的胸膛，以一个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落到自己身上的姿势屈辱的被保护着以外什么事都没有。
　　“邱子休！你有病吧！”
　　“放开！”
　　两道喝骂声同时响起，前一句是稳了稳身心勉强站起来的苏轻尘，后一句是觉得丢人的要死的邱子休。
　　叶云起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放开了邱子休，很是心虚的四处张望做警戒状。邱子休则是直接忽略了苏轻尘的质问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对着叶云起瞪眼。
　　“我问你话呢！这么小的空间你竟然放了四张焚阴符！是嫌我们死得不够早？”苏轻尘虽然明知道除了这一下没有其他办法但还是恼怒于邱子休的肆意。
　　这么危险的符纸在这种狭小的地形说用就用连个提醒都没有，用也就算了这才四个人站着的没张床大地方竟然一次甩了四张！简直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对，他们连敌人都没有，这做法简直就是为了防止手臂被砍伤索性直接自己把手臂卸了这么愚蠢！但凡自己反应慢点，灵力低点，他们四个人这一下全都得交代在这里。
　　“怎么？你连这点反应力都没有？”邱子休挑了挑眉瞟了苏轻尘一眼，眼里是一言难尽的轻蔑，“越活越回去了。”说完，直接转身继续向前。
　　不过，叶云起伸手一拉，很轻易的就把邱子休拉了回来，也不管邱子休正在气头上，还是坚持把邱子休带到自己身后，然后拍了拍前面因为邱子休的惊世之举而目瞪口呆的荀勉轻声说了句：“走了。”
　　荀勉这才回过神来却没有继续前进，而是一脸惊讶重新上下打量了邱子休一番，惊讶得是邱子休这么一瞬间就能想到对策，更惊讶的邱子休居然这么大胆奔放，之前还一度觉得邱子休传言过于夸张的他现在才知道传闻不仅不夸张，反而太收敛了，邱子休是真的敢做。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救出卫叔，所以荀勉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转身出发，一边提防机关陷阱一边留意邱子休的一举一动，他不想死在兰陵城的密室里，更不想莫名其妙死于队友的离谱应对方式。
　　见邱子休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反而嘲讽自己，苏轻尘气的是七窍生烟，要不是叶云起拉着邱子休走的快他真想现在，就在这里和邱子休打上一架。
　　不过苏轻尘所想的和叶云起所想的简直天差地别，邱子休说苏轻尘没脑子叶云起只是没带脑子倒也不是冤枉，很多时候叶云起能想到的确实比苏轻尘要高很多层面。比如邱子休刚才的嘲讽，一般人确实只能想到苏轻尘所想的，但以苏轻尘和邱子休的关系，叶云起敢肯定邱子休的话其实只是在用嘲讽来掩饰信任。信任苏轻尘的反应力，信任他们之间的默契，信任苏轻尘的修为灵力，因为信任苏轻尘能反应过来保护好他们，所以邱子休才敢赌这一把。
　　不得不说，“欲吃之醋，何患无辞”？叶云起是真的很善于自己找醋吃。
　　因为时间紧迫，尽管遭遇了这一次危险，荀勉依旧没有减慢速度，只是更加注意脚下和前路，以防误触什么机关以及能及时应对机关。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荀信的密室机关是小心一点就能慎防误触的那荀信也愧于自己的赫赫威名，所以反防患于未然基本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的一段路让四人都知道什么叫做“荀信的密室”，更让荀勉、叶云起还有苏轻尘明白了什么叫做“步步惊魂”。荀信的密室机关数不胜数，而且道道致命，若非三人实力都不容小觎而邱子休又熟悉这些密室机关真就凶多吉少。
　　比起荀信的机关更让人防不胜防的还要数邱子休近乎自杀的应对措施，这比机关更加致命，几乎是让三人疲于奔命，不敢有丝毫松懈。但好在苏轻尘是邱子休从小到大的玩伴而且不止一次并肩作战，对邱子休的习惯十分了解，而叶云起在第一次苏轻尘挡下知道邱子休可能会乱来之后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邱子休，在两人的密切关注下每次都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但也只是度过了所遇到的危机，尽管没有受到重伤，但四人也不是完好无损，大大小小的伤痕也是遍布全身。除了邱子休在叶云起执着的保护下稍微好了一点点以外，打头阵的荀勉、主要应对邱子休的苏轻尘以及主要保护邱子休的叶云起三个人受伤都比较多。而且目前他们还没遇上任何一个幸存者，也没看见任何一具尸体。不过从之前的遭遇来看，尸体很可能清理机关残留痕迹的时候就一并被清除了，而从一路的凶险程度来看幸存者估计也只是一个奢望，连他们三人都这么艰难，兰陵城那些修士真的可能活下来吗？
　　越到后面荀勉的情绪越来越临近崩溃，密室如此凶险，连当今鬼术一脉首屈一指的邱子休带着能力十分不俗的两位同伴加上自己这个宗主都举步维艰，那群仅仅只是高阶弟子的修士还有自己的卫叔真的可能还活着吗？就算卫叔幸运活了下来，他们这个样子，真的还能赶得及去救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