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尘》旻辞

27、山阴

　　关于叶云起的事情，邱子休也没往其他方面去想。叶云起身上的矛盾不仅多，而且诡异离奇，若是仔细去纠结那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邱子休懒得去浪费脑筋，左右他现在是向着自己的，那便做个朋友也好，其他的姑且等以后再说。
　　“哥哥客气了，这粥可还对的上哥哥的口味？”叶云起也是听力灵敏，听了这话也是立在了门边问道。
　　邱子休没有作声，味道谈不上很对自己的胃口，米少水多，肉沫太细，姜丝太多，青菜煮的太烂，葱花撒的太少……太多了，可偏偏这些个叠加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都在自己的接受范围内。而且，邱子休真的就不明白，为什么这味道总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不对，不是这味道总有股熟悉感，而是叶云起这个人总是能在很多瞬间就莫名给他这么一个奇怪的感觉，转瞬即逝，却余韵绵长。
　　这可真的就是奇了大怪了，八大仙门没有一家是“叶”姓，在他的记忆里也没有任何一家里面有位厉害的“叶”姓的客卿或者门生。那么作为云梦泽少主的他根本就不可能会认识姓“叶”的人，毕竟他真的太独了，除了苏家兄弟花家姐妹还有关家小弟，他真的不记得自己跟别人有过交集。
　　那八大仙门都没认识完呢，轮得到其他小仙门的人凑上来？他又不是苏轻尘，按他之前的话来讲，没点实力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那小仙门的人他能去认识？那不是仙门中人他就更不可能认识了吧！算了，懒得纠结了，没准是这没头没脑的性格有些像苏轻尘吧。
　　没等到邱子休的回答倒也完全在叶云起的意料之中，毕竟人本来就不太爱搭理人，这般做法情理之中。
　　候了片刻没等到回音叶云起也只是笑了笑就直接出了门去了，洗碗洗锅，淘米洗菜，重新再熬上一小锅粥，等会儿晚上再喂邱子休喝点。
　　等再过些时候邱子休能坐起来了再给他做饭，唯一的问题是这边米倒是够，但肉倒是过于稀少了。毕竟是小镇子，前些日子为了感激邱子休赶跑了白虎才杀了头猪送了些肉来，如今已经剩的不多了——鲜肉剩的不多，腌制的咸肉倒是不少，可邱子休不吃腌制品，而且极度嫌恶腌肉，哪怕是之前在尸山几近弹尽粮绝之时，好不容易有了块腌肉邱子休也只是一笑置之，置之不理。不行了，等哪日苏轻尘要是再过来，得叫他送些鸡鸭牛羊肉过来。
　　在外面忙活一阵子等叶云起再进屋的时候邱子休已经再度睡了过去了，叶云起走到床边给邱子休细细捏了被子，又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把门轻轻掩了才回到床边，爬上自己铺的稻草床上，左右现在也没事，叶云起决定小小的睡个午觉。
　　等叶云起一觉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外面是一点光都没有。但叶云起夜视力倒也还不错，隐约看见邱子休似乎看着自己的？叶云起连忙摸出张火符燃起来，一看，邱子休果然正在不动声色地转头。
　　“哥哥晚安啊，吵到哥哥了吗？”叶云起一骨碌爬起来用火符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知道就好。”眼见自己被发觉，邱子休连忙甩锅。
　　本来叶云起只是三分怀疑，毕竟天色太暗了，确实看的不太真切，但这一句话吧基本就坐实了。坐实归坐实，但叶云起也没说，打邱子休的脸可不是个什么有趣的活动，虽然过程有趣，但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想到自己还欠着邱子休诸多账，叶云起只能求着邱子休已经不记得了，哪敢再添新仇。
　　莫名的，叶云起似乎闻到一点焦味儿，猛然反应过来，连忙奔出门去。
　　果然是自己的粥，早知道就用柴火熬了，干嘛用火符，这下好，锅底已经有些糊了。过了这么久，邱子休应该也饿了，再重新熬一锅的话时间也来不太急，横竖都不是好路，叶云起果断把靠上面上一层舀了出来盛了一碗给邱子休端了过去；
　　“哥哥，锅巴粥，将就着喝点儿吗？”
　　“火符熬过头了？”邱子休也不傻，自己盯了这小子一个时辰了，哪怕是一个时辰前刚熬的，也没柴火能烧这么久，铁定是火符。
　　“嗯，其实还算可以，我只用了一张特别小的火慢慢熬的。”叶云起靠过去轻轻搅动着让粥凉下来，“应该没太糊。”
　　邱子休没计较这些，他确实懒得继续折腾叶云起了，早些吃完早些让他自己去吃点东西。随便应付了半碗，邱子休便说饱了，让叶云起自己去吃东西。
　　叶云起听了也没坚持，出了门随便将剩下的粥喝了些也就没管了。本来准备问邱子休还要不要再吃点东西，结果进了门发现这么一会儿功夫邱子休又睡了。
　　那就算了吧，叶云起洗了锅碗，回去继续准备睡了，这半个月一直担心邱子休确实没怎么睡好，现在邱子休醒了自己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去了，睡得也踏实。
　　熄灭蜡烛后，借着窗外的月光爬上自己的床，叶云起侧躺着瞟向睡在床上的邱子休叹了口气。他本以为邱子休想起来了什么，结果还是只有一句不知道，说不难过那都是假的，只是，叶云起自嘲般的勾了勾嘴角，又想起了那个他它用来安慰自己的词语——“来日方长。”
　　真是，有够可怜的。
　　自嘲自怜归自嘲自怜，该做的事情叶云起可是一点没忘。
　　第二天一大早叶云起就起来熬粥了，等到等邱子休醒来刚好能喝。喂完邱子休叶云起继续忙着下一顿，这半个月来都没什么事，以前邱子休在自己身体里时一直过的挺赶得，现在邱子休回了自己的身体，叶云起也有了不容小觎的修为，加上邱子休负伤不能动弹，这样一来日子似乎就慢下来了。除了邱子休的三顿饭要忙一下，其余时间叶云起也就在旁边安心打坐修炼，时不时的为邱子休渡入灵力疗伤。
　　邱子休醒了过来之后自己也能运气疗伤，尽管自己运气效果比较微弱，毕竟他这副躯体可是没有金丹得了，但好在有叶云起给他渡气渡灵，醒来之后回复的也就愈发快了。也不过一旬，已经基本脱离了刚醒来了那会儿除了有口气什么都没的活死人生活了，在这一旬里基本就是躺在床上见一见阿婆镇长以及其他镇上的人，然后告诫他们不要太过掉以轻心，然后就是把时不时过来烦他的苏轻尘赶走，必要时接洽一下改善生活。
　　等过了那一旬，邱子休勉强能够下床走路了，便要去山顶再看看，叶云起全力反对，只可惜并没有什么作用，邱子休决定了的事不是会被别人轻易改变的。好说歹说无果，叶云起只能跟着邱子休上山，不爬山还好，一走这若有若无的山路，邱子休这腹部受压过重，就一抽一抽的疼。疼的邱子休肠子都悔青了，他是真的不耐疼，毕竟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伤，偶尔遇到比较难缠的对手挂个彩激了心里的凶性，便也失了痛觉拼了全力去取胜，疼痛什么的都是后来养伤的事了。
　　可今天这事儿就属于养伤的时候作死，这山路走的邱子休进退维谷，咬着牙已经走了一半了，回去吧，下山一样的疼，叶云起就在后面跟着，这太丢人了；不回去吧，上山也疼，况且待会儿还是要下山，要是只是疼得泪流满面还算好，毕竟只要不出声叶云起跟在后面也不知道，只怕一不小心没憋住或者更糟走不了了，那就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左右思附片刻，邱子休还是咬着牙往山上走。默默凝了几张魂符贴在伤口上镇痛，聊胜于无的安慰罢了，魂符哪有镇痛的作用！
　　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之前那地方，经过那一战这一片地方除了空旷就是空旷。邱子休挑了个位置仔细看了看，能看到林子里冒起缕缕的炊烟，是镇子上。再往四周一看，自己那天确实没看错，三面环山，一面绕水，这镇子位于山北水南之地，极阴之地。
　　邱子休皱眉，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一般选址都会悬在阳处，对应的阴处要么任他荒废要么就是用来做坟地，就连一般住宅都讲究坐北朝南。可是再看这个地方，坐落于山北水南极阴之地，镇子上空树林茂密，哪怕是正午时分，镇子里也几乎不见阳光，邱子休估计镇子里其他的房子也是坐南朝北反着来的，难怪第一次到这镇子上就觉得阴气太重了，这地方住什么人，当个墓地多好？
　　看清楚了这地方确定没有看错，邱子休准备下山去问问，反常人之道而行总该有个原因，况且聚阴之地招邪，这镇子怎么可能现在才出问题？叶云起说尸山腐海躁动已经几年了，这地方里尸山腐海又不远，怎么说也早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怎么可能还这么，勉强算是安静祥和，还只招来那白虎这么奇怪的凶兽。凶悍异常也就算了，可伤人还不多，这个真是世间头一遭。
　　“哥哥？你看出什么来了？”叶云起见邱子休看了一会儿就要走了不免奇怪，连忙上前来追问。
　　“看方位。”邱子休没好气地说，“这地方是个阴处。”说罢也不管叶云起听没听明白自顾自地就往山下走。
　　叶云起基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站上邱子休站的位置，顺着刚才邱子休看过的方向望了几眼，也终于看清了，回过头准备说两句结果邱子休已经走了一段路了。
　　“哥哥！你慢点！你伤还没好！等等！”叶云起喊着追了上去。邱子休只当没听到，慢什么慢，他快疼疯了，只想着快点回去躺好，再躺个十来天动也不想动。越快越疼，越疼越快，邱子休走的飞起，理智也在疼痛中一点点丧失，走到山腰，不，跑到山腰的时候邱子休的神智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了，泪水什么的也早就盈满了眼眶，于是一个不留神踩歪，直接摔了个七荤八素，连着滚了几圈才被叶云起扶住。
　　看见邱子休越走越快，叶云起本来只当邱子休恢复的不错想挑战自己的极限，没想到邱子休居然……居然是疼的。一直到邱子休没踩稳滚了下去疼的叫了出来叶云起才知事情不好。扶住邱子休叶云起都懒得问邱子休怎么样，光听那惨兮兮的□□就知道邱子休此刻肯定不好，再一看果然伤口开裂疯狂的飙血，一袭白衣染的绯红，叶云起连忙腾出一只手去翻找止血止痛的丹药和符纸，给邱子休喂下或者撒在伤口上，又重新给他简单的包扎一下伤口。
　　大抵是止疼的药粉起了作用，邱子休神智渐渐回笼，然后，然后就快疯了！
　　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为什么旁边会有人！啊啊啊啊啊！
　　“哥哥！冷静！冷静！不然伤口又会开裂的！已经没有药了！”眼看邱子休又要陷入狂暴叶云起连忙出声阻止，“冷静！冷静！不然后果更严重！”
　　叶云起也没想着自己说句话就能让邱子休冷静下来，手上也没闲着，紧紧地抓住了邱子休的双臂和双腿，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把邱子休抱在怀里不让他乱动。
　　大抵是疼的没力气了，邱子休也就只是稍稍的挣扎了一下就没了动作。
　　“哥哥，我……要不，要不还是，我像之前那样，那样抱你回去吧？”看邱子休这状况，叶云起还是有些担心，到这时候了他又怎么会意识不到走山路对伤口的影响，又怎么会猜不到邱子休一直在强撑？所以，这句话也只是象征性地问问，根本不等邱子休回答，叶云起再次一手搂腰一手抄住膝弯给邱子休横抱起来。只是这一次邱子休还远没到上次那种奄奄一息的状况，立刻扭动着骂道；“你干什么！给我放下来！”
　　“哥哥，你伤口这样，再走山路的话伤口会恶化的。”叶云起试着跟邱子休讲道理。
　　“给我放下来！我最后再说一次，放我下来！”跟邱子休讲道理？不好意思，邱子休不讲道理，只是冷着脸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戾气，威胁着说道。
　　“哥哥，我是不想这样抱着你让你难堪，只是你要是这样自己走下去，伤口开裂，没办法坚持到阿婆家里，在路上就，嗯，出了点问题，让那些普通人看到了只怕……”叶云起也意识到这种事情没办法给邱子休讲道理只好半妥协半威胁地说道。
　　果然，听了这话邱子休安分下来似乎是仔细掂量了一下叶云起所说的情况出现的可能性，细细一想，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也就没得办法了。在叶云起面前丢人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索性这小子也权当没看到过，倒也不是特别不能接受，可要是让那些普通人看到了，乖乖，坊间关于他的传闻可能又要多上浓墨重彩的几笔，左右权衡邱子休只能认命；“快到山下了给我放下来。”
　　“好，听哥哥的。”叶云起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说道。
　　虽然如此，但叶云起扶着邱子休两人鲜血淋漓地进入镇子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面对一众关心的询问两人也不好置之不理，只是更不好说是邱子休自作孽。邱子休正进退两难时叶云起说道；“真的没什么事，哥哥只是不放心那白虎上山查看一下，没注意被一只小邪祟偷袭，伤口裂开列而已，没什么大事，谢谢大家关心了。”一众人听了，也放了两人离开只是叮嘱也与要注意照看好邱子休。不少人都说这个弟弟太懂事了。
　　邱子休听的头疼，又看见叶云起一脸得意得看着自己，无奈地往宅子走去。
　　回了宅子，叶云起将邱子休扶了上床又赶忙翻出药品给邱子休细细的处理了伤口，然后依邱子休的话把这家的主人就是招待两人的那个年轻人叫了过来。
　　那人先是跟邱子休道了谢，又询问伤势，才问道；“仙君今日找在下来，不知所为何事？”
　　叶云起这才把刚才在山顶的发现讲了出来。
　　“这样啊，这个的话在下也不是知道的特别清楚，镇子的选址我爷爷选的，当时我也不大，记不太清楚原因，也一直没敢怎么问。但我们这边确实一直不太平，直到十几年前我们这边受过一位少年的帮助，才太平了这么些年，可那一阵子在下害了病，神智一直不太清醒，也不太清楚，后来也就一直没太在意，仙君若要知道详情还得稍后，待在下请来母亲，请家母告与仙君。”
　　“有劳您了。”叶云起回了一礼，接着镇长便出去了，下去不一会儿带着阿婆过来了。
　　“小公子，听闻今日上山，伤口又开裂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得注意了。”阿婆一进门便对邱子休说道，“现在可有好些？”
　　“劳烦您挂念，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对这位阿婆，邱子休态度好了许多，一来尊重老人，二来阿婆有一饭之恩于他，再者他又确实看着阿婆亲切，“阿婆，此次烦请您前来是有事想请教。”
　　“您请用茶。”叶云起待阿婆在桌子旁坐好之后便端了两杯茶水，给了她和侍立在她旁边的镇长，然后回到邱子休旁边坐在床侧。邱子休偷偷瞥了叶云起一眼，没说什么。
　　“来的路上儿子已经跟我说了。”阿婆低头抿了一口茶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早几十年间外边的修仙的门派爆发了一场大战，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打的可厉害了，我们原先的镇子在平原上，被卷进了战火之中，那些修仙的打啊，我们也插不上手，他们打完了就在镇子里画了一条线，说这边是哪家的，另一边又是哪家的，我们好好一个镇子就这么被分开了。后来没了办法，他爷爷就带着镇上的愿意离开的人连夜走了。可那时候走到那里不是在打架？不仅修仙的打架，那些个妖魔鬼怪也多，不得已啊，就找了这么个山坳，终于没有修仙的来整我们了，于是干脆就在这里安了家住了下来，后来他们没有打了，我们也懒得出去了。”
　　这个仙门的混战邱子休听说过，那时候他们这一辈还没出生，都是老一辈搞得，本来只是两个中小门派为了抢一块地盘打了起来，后来又是各种拉帮结派演变成一场混战，给整个仙门格局造成了巨大的变化。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幽都府，他们是混战最大的受害者也是战争最后最大的赢家，那时幽都府已经把祖上留的基业败得差不多沦落为一个小门派了，所属的地盘也不大，某一战里据说被直接打到了仙府门前，家主战死，各个客卿死的死叛的叛。
　　最后是关量，仅仅十六岁的关量觉醒狂锋的刀灵，才护住了不足十岁的关摄和摇摇欲坠的幽都府，在那之后幽都府在关量的带领之下一路横扫北边的仙门，东山再起，在战争结束之时跃身八大仙门三大世家之一。据说如今幽都府仙府前有一座双峰断崖山，那双峰断崖就是关量在十六岁一刀劈开原本的山峰形成的。至此一战，关量一战成名，之后各个仙门协商推举仙首总领仙盟会议，关量得票一骑绝尘，再后来仙门商议按每四年一届九华山比武，胜者的门派家主担任仙首。虽然基本就是在八大仙门之中选举一家，但也确实起到了不错的制衡效果。
　　对于这一段事邱子休只是一笑置之，寻仙问道本就是为了除魔卫道，护一方黎民平安，却因为地盘问题大打出手，搞得百姓流离失所，当真笑话。不过退一万步来讲，他一个混世魔王般的人物说这话不免好笑。
　　“再到后来，我们这边因为风水问题时常出现邪祟伤人，迫不得已要再次搬迁出世，但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这个问题一拖再拖，直到十一年前，我们这儿来了一个少年，叫邱子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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