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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死灰复燃 ...

  •   那天下午,余沐带着他们去了余家的坟山。
      叶怀素久久看着余越海旁边余越江的墓碑,泪眼朦胧,叹息着说道:“我们约定了,只要他把家里安顿好,就一定来找我,我也给我爸妈做好工作,可后来却迟迟等不到他,我以为他变了心……哪知道,那次分别就是一生。”
      清冷的风夹着小雨吹打在山上的茅草上,显得更加凄清,乌鸦在树梢悲鸣,每个人心里都很沉重。
      叶怀素让余沐陪着她看看谷溪的山,林卫国不放心,也陪着。
      方浅先下山回了余沐的住处。
      那处老屋没有多少变化,只是门前院子铺了水泥,用竹栅栏围了起来,院子里有个三四岁的孩子在玩。
      方浅笑着逗那孩子,孩子问他是谁,方浅反问他:“你又是谁?”
      “我是余多多。”孩子奶声奶气的说道,“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方浅。”方浅心想这个孩子应该是余沐的,心情便有些复杂。他问,“你妈妈呢?”
      孩子指了一下屋里,大声叫道:“妈妈,快来!”
      方浅望向屋里,突然不好意思再见到奴宝,那天喝醉了不知道尴尬,可现在自己很清醒,该如何面对那个丈夫与自己发生感情纠葛的女人呢?羞耻感让他想马上转身离开。
      女人从屋里走出来,方浅定睛一看,却不是奴宝。
      “余湲?”他不太确定,因为这个女人挽着头发,脸颊红润,腰有些肉,手脚也不似以前的余湲纤细。唯有五官还有从前的样子,特别是那双漆黑的眼睛还和黑宝石一样好看。
      女人一边攥着腰上系的围裙擦手,一边觑着眼睛看方浅,等他认出眼前的人了,脸上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叫道:“浅哥哥!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了?!”这个女孩已经褪去了少女的羞涩,变得热情大方。
      她立马迎着方浅进屋,还对屋里喊道:“你快看谁来了?!”
      方浅疑惑,还有谁他认识?当一个黑胖子从灶边过来时,方浅一愣。
      那人见了方浅咧嘴一笑,两颗大门牙立马让方浅认出了他。
      “耗子!”方浅惊呼。
      “浅哥!”黑胖子激动不已,抓着方浅的手臂看了又看,“浅哥,你怎么一点没变呀?!”
      “耗子,你小子伙食也太好了!怎么——”方浅扶着耗子的肩膀把他看了一圈,“怎么这几年发达了?”
      “只长了彪。”耗子哈哈傻笑道。
      “回来多久了?”
      “差不多两年了,不打算出去了,在城里开个小餐馆。”
      “那行,一个人做吗,还是合伙?”
      “我和湲妹一起。”他说这话时有些羞涩的看向余湲,余湲不好意思地笑着。
      方浅立马看出了他们间不同寻常的默契,便哈哈笑起来。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办了吗?”
      “还没有呢,这不是等余哥松口答应我们的婚事嘛。”耗子眼睛一亮,“浅哥,你给余哥说说,让我们今年把事办了,余哥最听你的了!”
      方浅神色复杂,尴尬的道:“我现在……我算不得什么……”
      “快去做你的菜吧!”余湲催着耗子进厨房,她忙招呼方浅坐下喝水。
      方浅坐了一会,总感觉不自在,怎么想自己在这里都不合适,便要告辞,结果余湲和耗子都抓着他不放,余多多见大人们拉着这个好看的叔叔,自己也上去抱住方浅的腿。
      这时正好余沐他们回来了,余沐刚刚已经电话交代了余湲,所以余湲和耗子见到叶怀素和林卫国都不惊讶。
      耗子看见余沐马上叫道:“余哥,你快叫住浅哥,他要走,我们这些年没在一起了,一见面他就说要走。”
      余沐上前拉开余湲和耗子,对他们说:“他或许有重要的事,你们别为难他了。”余沐看向方浅说:“要是没有什么事,留下来吃饭。”他眼神里的恳切让方浅有些慌乱,不知为什么就答应了。
      晚饭是耗子和余湲做的,耗子不知哪里学得一手好厨艺,余湲只是帮他打下手。
      叶怀素只喝了点清淡的汤便再也吃不下了,林卫国带着她回房间休息。
      耗子兴致很高,拉着方浅余沐非要整上几杯,但他酒量也并不怎么好,酒过三巡,耗子醉了,说了些天南地北的新鲜事情。
      余多多吃饱了,昏昏欲睡,余湲便带着他回房间。
      耗子依旧滔滔不绝。
      “鱼,还是我们这的河鱼、稻花鱼最好吃!”耗子道,“十斤的大鲤鱼切片下小西红柿酸汤锅,配上烧辣椒木姜子,是最绝的!”
      方浅笑着说:“看来这几年你对吃的还蛮有研究。”
      “那是!”耗子得意地说道,“一招鲜,吃遍天!我啊没学会什么,这几年就学会了几道拿手好菜!呵呵呵,说句厚脸皮的话,我也算是可以开饭馆的手艺了……”
      耗子又拉着方浅道。
      “浅哥,浅哥……以前吧,你们总把我当小孩,后来我长大了你们也还把我当孩子看,你,还有余哥对我真好,但现在,耗子我也能自食其力了,你们可以不把我当孩子了,我其实希望你们也能在意我的话和想法……”他醉眼蒙眬又看向余沐,“余哥,我想说……你和浅哥,当时我是觉得有些奇怪,心里面有点那什么……可也就只是觉得奇怪,你们那么好,我就真希望我们能一直开开心心在一起……你和浅哥能一直在一起……”
      耗子歪到方浅一边。
      “浅哥你心里面一定很难过,谢哥不理解你,和你绝交……可我是真的真的不在意!浅哥……你这些年都没有和我们联系,肯定认为我也和别人一样,但,余哥,浅哥,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们,也不管他们怎么看我,我都支持你们……支持你们!”他说着把方浅的手一拉,与余沐的手扣在一起。
      方浅鼻子发酸,红了眼眶,道:“谢谢你,耗子。”他拍了一下耗子的肩膀以示感谢,然后说道,“过去的事情,随他去吧,我马上要和王汐结婚了。”
      同时余沐把手抽回来,从房间里出来的余湲惊讶道:“浅哥,你要结婚了?”
      耗子被这个消息把酒震醒了几分,他惊讶的看着方浅,没一会眼神又飘忽起来,他大着舌头说道:“结婚,结婚,也好也好……恭喜恭喜浅哥!”
      余湲看耗子醉了,便把他扶去睡觉,方浅和余沐静静坐在饭桌前,一时陷入沉默,屋外的虫鸣声清晰的传到屋里,让夜晚显得更加寂静。
      “你睡我的房间吧,我睡外面椅子上。”余沐打破沉默,“我有点醉了,去外面走走。”
      余湲出来洗碗时,方浅忍不住问:“奴宝不住在这里吗?”
      “奴宝姐为什么要住这里?”余湲反应过来说道:“你以为我哥和奴宝姐结婚了?”
      方浅看余湲的神情,听他这样问惊讶道:“难道他们没有结婚吗?”
      “浅哥,你难道是以为我哥和奴宝姐结婚了,你这些年才没有回来,也不联系我们吗?”
      不,就算他不结婚,难道他们就能在一起吗?他们都是男人,又是兄弟,绝无可能再走一步,余沐的结婚只是促成他们分道扬镳的导火线。长痛不如短痛,方浅后来是这样想的。
      “我哥为我们付出了太多,他太苦了……”余湲缓缓讲述起那天之后的事情。
      “那天我爸真的很生气很失望,突然就病倒了,我们先把他送到了县医院,但是才观察了半天,医生就建议我们转到州医院去。到了州医院总算抢救回来了,然后就是住院观察。”
      “那时候,奴宝姐也陪着我们忙前忙后,我哥害怕和奴宝姐提分手的事情,爸爸又会发病,便一直没有再提,但我看得出,我哥已经刻意和奴宝姐保持了距离。”
      “后来爸爸住了一周的院,身体明显好些,我见我哥几次犹豫着可能想和奴宝姐谈谈,可奴宝姐对我爸就像自己的爸爸,很尽心的服侍,没有一句怨言,我哥那时候很痛苦,特别是我爸夸奴宝姐能干,让我哥不要辜负了这样的好媳妇儿的时候,我哥的脸色就很难看。”
      “可奴宝姐也很可怜,我看见她几次偷偷抹泪,见到我来了又说没事。不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种苦,我小时候不懂事,吃了生活的苦,我活该,可哥哥他们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受这种苦,特别是哥哥,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承受了这么多,他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爸爸出院了以后,有一天奴宝姐把哥哥拉到外面,突然告诉哥哥:‘余沐,我们分手吧,我看不上你。’哥哥呆住了,奴宝姐又说,‘是我不要你了,你不用留恋我!我明天去上学了,我们就这样吧,我们的事情你等叔叔身体好些再告诉他吧。’奴宝姐要回房间去,我哥红着眼眶对奴宝姐说:‘奴宝,这些年对不起,谢谢你。’奴宝姐笑道;‘愁眉苦脸做什么呀大男人不服气被女孩子甩吗?’我见她笑着就流下了眼泪,她又对我哥说,‘你和碟浅以后好好的,不准像欺负我一样欺负他。’”
      “那晚我帮他收拾行李,她眼睛已经哭肿了,她一边哭一边说:‘余沐是她最喜欢的人,她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他了,’她用很重的哭泣后的鼻音说,‘那是一天早上他在花坛的边上坐着背书,明明穿得很寒酸,可能因为那天太阳很好,或者是他本身太帅,连光都眷恋,一束阳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上,我想到我们的太阳神,大概太阳神下凡来了,也就是这样……’”
      “奴宝姐走了,不久我就足月子要生了,我哥忙前忙后,帮我料理,那时候村里有些人开始在背后笑话我了,说我的小话传到我哥耳朵里,我哥什么也没说,直接就上门约那个人去广场上干架,他说:‘是个男人就别在嘴上碎,倒是看看拳头硬不硬。’那人看我哥来势汹汹已经害怕了,忙道歉,以后村里也没有人说我的闲话了。”
      “我爸总念着奴宝姐怎么去上学就没了音信,不是被外面人勾引去了,又说要去找亲家说说,我哥见瞒不下,只能把真相告诉了他。我爸虽然受了打击,但终究因为有了多多,分散了一些精力,没有被气到住院。”
      “我生多多后的一年,身体都不好,爸爸的病也反反复复,他便一个人担起了这个家,他被家里拖累,去不了外面,但他依旧很好学,自学了很多医书,给村里人看病,后来村里设一个村医,村里见我们困难而且只有我哥做得了,便把名额给他了。”
      “爸爸的病一直吃着草药,可,还是出现了器官衰竭,多多两岁时,爸爸走了,其实后来哥哥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但他顾及我和多多,哪里都去不了。我想还是因为我,害了哥哥。后来我就打算带着多多出去找活干,让哥哥解脱,再也不要被这个家拖累了。我早就想通了,人各有命,我有我的命,我哥该有他的命,他那么聪明,优秀,有思想,他应该去过另一种人生,是我我不应该这样毁了他。”
      余湲哭起来,方浅安慰她:“这不怪你。”这怪不了任何人。
      “哥哥也是这样说的,他说如果让他去上了学,让我辍学,他也一辈子也原谅不了自己,这就是他注定的命。”
      方浅很难受,默默的又把酒杯里的酒喝了一口。
      “浅哥,你和王汐姐结婚,我哥他……”
      “余湲。”余湲刚说出口的话,被走进来的余沐打断了,余湲便说:“恭喜你们。”说完收拾碗筷进灶边去了。
      两人相顾无言,方浅又把面前的酒倒了一杯喝下,余沐忙按住他的手,“别喝了。”
      “懦弱,自私,狡诈,虚伪,贪心……”方浅推开他的手,猛的把酒喝下去,低着头喃喃念道,“谢晓川告诉我,我就是这样的,他没有这么直接,可我从他的态度中知道他就是这样看我的。我挺不服气,不服气……我不服气什么?我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你不是。”余沐抓住他要倒酒的手,“你不是你说的这样,方浅,别喝了。”
      “喝,喝酒。你知道吗?在林城的每一天,每一天……都要喝了酒才能睡着,”他拿起酒杯放在眼前,笨拙的打量着,“喝下去,就不会想起,不会无休无止的想……”
      “方浅。”余沐捏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拿酒杯,方浅挣扎着拂开他的手,余沐强硬地夺过他的酒杯,把他拉起来,快步回到自己房间。
      “你睡觉吧,别闹了。”余沐把他按在床上,“我打点水给你。”
      方浅觉得脑袋更晕了,忙胡乱抓住余沐的手臂,“我难受。”
      余沐轻轻叹了口气,扯开他的手,转身出门,端了一盆水进来。
      方浅闭着眼睛,紧蹙着眉,湿毛巾一触到他脸上,他便用手打开,嘴里嘟嘟囔囔念道:“我不需要了,你走,去休息。”
      余沐没有理会他,继续擦拭他的脖颈,方浅越发烦躁,猛地起身推开余沐,呵斥道:“王汐,你去休息去吧,不用照顾我!”等他反应过来,他和余沐都呆住了。
      “抱歉。”余沐收了毛巾,准备出去。
      方浅酒醒了大半,一股冲动迫使他下意识地拉住余沐,余沐看向他,眼睛漆黑,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方浅一阵心慌,不知自己要干什么,他吞吞吐吐说了句对不起,便放开手。这时余沐手腕上一根手环从袖子里滑出来,方浅咋一看觉得眼熟,便多看了两眼。余沐慌忙抽回手,转身出去。
      方浅突然心慌意乱,一股热流涌进他的心里,他跳下床不顾余沐反对,拉住他的手,抓起那根用蓝布条辫成的手环打量。
      等余沐反应过来时,方浅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问道:“你这是……”
      “没什么,一根普通的手环而已。”余沐淡淡说着抽回手。
      方浅却牢牢抓住他,身体颤抖,他知道这个手环,这本不是一条手环,而是一条祈福的福带,开始它也非一条福带,而是方浅的一件蓝色里衣。那结尾的一点黑色的蜘蛛纹图案是他上黑色墨水时掉落的。
      那年阿婆带着他和余沐去观音山祈福,他见那棵树上那么多许了愿望的布条,在阿婆和余沐走出了山门后,他故意留在后面偷偷扯下自己蓝色里衣下摆的一段,写了一句话,系在了树上。
      沐文昌之耀,提金榜之名。
      浅滩涂之砾,寄鹊桥之语。
      他把余沐和自己的名字藏在话里,希望余沐能金榜题名,把他对余沐的情愫含蓄的写在了上面,以寄托开不了口的念想。
      而此刻这条祈福带戴在余沐的手上。
      多年前隐藏的隐晦秘密突然暴露在对方面前,让他羞耻得满面潮红,而这秘密又被对方接纳并小心呵护的酸楚也巨浪般把他吞没。
      他再难压抑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攀上余沐的肩膀,结结实实吻上他的唇。
      他以为他的爱已经干涸了,他以为他的唇再也不会柔软了,他以为心灵再也不会颤抖了,他以为身体再也不会因爱欲战栗了。
      然而只是一个吻,一个吻便让他心灵被击溃,让他嘴唇丝滑而柔软,让他全身战栗颤抖,让他干涩的眼睛滚下热泪。
      没有办法思考,但是身体记得对方,心记得对方,身体的战栗和心灵的颤抖交织在一起,纠缠绽放出奇异的光,好似夜空中爆开的绚烂烟花。
      余沐捧住方浅的脸,用灼热而危险的眼神望着他,那眼睛里还深藏着痛苦、疑惑、痴迷。他几乎贴着他的嘴唇用低哑的声音说:“方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吻你。”方浅的眼神迷离,眼圈发红,泪水挂在脸庞,沙哑的尾音透着天真的倔强。
      “你那不叫吻。”说着余沐把唇猛地覆上方浅的,辗转研磨吮吸,然后用压抑的声音说道:“这才是吻。”
      方浅感觉嘴唇滚烫,难以控制的剧烈心跳几乎鼓出胸膛,口腔被占据,舌头被吮吸,脑袋上炸开一串串烟花,脚一软,只能任余沐强壮坚硬的手臂圈着。他想不明白一个吻怎么就能把他的灵魂吸走,怎么能让他泪水不自觉的夺眶而出。
      苦涩的泪水与唾液混合在一起,搅动在唇与唇之间,疯狂的索取拥抱,但是怎么也满足不了饥渴的心灵。
      余沐粗暴地把方浅按在床上,嘴唇立马跟着覆盖上去,好像离开水的鱼,下一秒就要窒息。两人的嘴唇因为撕咬磕碰已经透出血腥。余沐并不放过他,轻咬着他软糯的唇,那酥麻与刺痛让方浅头晕目眩,身体窜过一串电流,刺激得他紧绷了身上每一块肌肉。
      他们点燃了对方,好像脱缰的野马将在草原上驰骋,如果不是余湲急切的敲门声把这火扑灭,火势将一发不可收拾。
      余湲大声叫道:“阿姨不好了,要马上送医院。”
      余沐弹跳起来,绯红的脸颊顿时褪去了血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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