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传统生物研究所》南椠

9、第 9 章

　　“哈哈哈……”女人愉悦的笑声在空荡的房间内响起，时不时的拍着桌子，桌上的喜鹊也挥着翅膀大叫，像是在迎合女人的笑声。

　　罗织的面前是一个戏台，台上的元璟正跪在血泊中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似往常的从容，整个人都像是受了沉重的打击一样颓废的跪在地上，他悲伤得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一点细碎的气音，喉结在不断的滚动，只是干涩的滚动。

　　他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浑身不断发抖，他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手上的力道不断加大，但他的手却不由的放下，他再次抬起手来却又被一股更大的阻力阻挡住，他的手被死死压住、放下。

　　他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

　　他的神色几经变换后又恢复如常，重新站起来，恢复了从容的模样走到罗织身前敬了个礼，“主人，我去换身……”

　　-

　　“每次结束之后我都会短暂的得到控制身体的机会。我就那样，一次一次，一次一次，看着那些人跟我父母一样被我杀死，我都会恐惧，愧疚，然后次数多了……”

　　-

　　长相温和的少年在一次次的刺激中变得麻木，他已经学乖了。他会静静盯着他们看一会儿，然后再磕三个响头，这是他每次得到身体控制权时必做的事。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人骗过来，抓过来的，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这些人的年华终结在台上的。过多无声的阻挠让他身心疲惫，他越来越讨厌那种无力感。他有时会在抓人的时候流出一些痕迹。

　　正如此。

　　“嘭！”

　　他们来了。

　　罗织看着来势汹汹的人们，本就觉得有些无聊的她感到烦躁。她优雅地站起来，抬脚轻踏，众多丝线由四面八方喷涌而出。

　　许多黑影藏在丝线的阴影中，冒出，齐齐冲向罗织。近十利刃破风而来，刀尖狠戾，将罗织的身体扎得千疮百孔。

　　破碎的身体如土崩般瓦解，湮灭在地上化为尘埃。而那近十黑影被圈在牢笼之中，集体绞杀，成为破碎的布偶，只有零星几个借着同伴的身形藏于阴影，活了下来。

　　蛛丝上有毒，他们的行动受到阻滞，只能灰溜溜退场，走的时候打晕了了个不明所以只知道胡乱进攻的元璟。

　　-

　　“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再醒来时，我的面前就是我师傅张乔了。”

　　张乔看着浑身是伤的元璟埋怨嘀咕：“这些家伙，下手也不轻点，这满身的伤怎么办啊？”

　　他一手碘伏一手绷带，时不时还换换药，给他弄得满头大汗。

　　元璟的眼皮动了两下，竭力将眼睛打开条缝。

　　光？我拿到控制权了？

　　元璟猛然睁开双眼，手撑着床比鲤鱼打挺还迅猛地坐起身，直面上的就是张乔的脸。元璟一惊，又啪地躺下，活像诈尸。

　　“嗷呜！嘶……”

　　元璟一躺下就痛得龇牙咧嘴，在床上都快扭成蛆了。

　　张乔以一种活该的语气道：“谁让你起来那么快的，伤口裂了吧。”

　　元璟缓过神：“请问您是？”

　　“我叫张乔，非传统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

　　元璟艰难复述：“非传统生……”

　　张乔：“非传统生物研究所。

　　元璟干脆放弃这奇里八怪的名字：“干什么的？”

　　“就是让那些非传统生物适应人类生活，并且预防他们伤人的机构。非传统生物可以理解为那些小说漫画里的妖。”

　　元璟兴奋且急切地问道：“所以我算是得救了吗？”

　　张乔举起一根手指摆了摆并摇摇头，“不完全算，我们还要问你一些事情。”

　　元璟脸色一僵，没把笑给褪去：“什么事？”

　　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忘掉一切，重新生活，结果这一年的一切都是我人生中不得不面对的深渊。

　　“比如……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

　　“咔哒。”

　　元璟抬头望去。

　　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入，他站在一侧看着元璟，等着他的回答。

　　元璟：“我不知道还有其他人。”

　　中年男人突然插嘴：“我们时不时会发现一些线索，是你留下的吗？”

　　元璟直到他说的是什么：“是的。”

　　中年男人：“据我们所知，被那只蜘蛛控制之后会失去意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情绪很不稳定，很难保持理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摆脱控制，给我们留下线索的？”

　　“……还是说，你是帮凶。”

　　元璟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我是她的帮凶，我给你们线索，我图什么？图被你们抓起来吗？”

　　中年男人：“或许线索不是你留下的，是其他人。你占用了他的名头，想给自己搏一条命，顺便离开蜘蛛的掌控。”

　　元璟：“你就不怕冤枉我？”

　　中年男人：“被她控制过的人，手底下都不干净，基本上个个都是杀人狂，所以怎么说都不算冤枉。”

　　元璟张着嘴，愣住了。

　　中年男人：“你可以说说看，你被控制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事。”

　　元璟闭上嘴，偏过头，淡淡道：“不知道。”

　　中年男人：“你叫元璟对吧？你的父母是被你杀的吧？”

　　“……”

　　“你也不用躲着不答，我们和那个蜘蛛缠斗很多年了，她的手段我们门儿清。她会先把人给抓回来，然后炼制成没有意识的傀儡，让他们回家去杀对自己来说情谊最深，羁绊最重的人。对吧？”

　　“如果你是被她抓回来的人，而且还给我们留了线索。说明你有办法摆脱她的控制，你是有意识的，这些事你应该都知道。”

　　元璟用力抿唇，动作慢慢的。

　　“我来说说接下来的事，她还让这些傀儡去捉人回来。就在她公馆里的戏台子上，让这些傀儡将被捉回来的人当成那些被他们杀掉的人，再杀一次。相当于让他们再经历一次将他们的挚亲挚爱杀死的痛苦，反反复复，然后在最后一刻……”

　　元璟出声呵止：“够了！”

　　再麻木的记忆也是记忆，它仍能掀起元璟心里的骇浪。

　　将头转回来的他已是满脸泪水，他声音凝滞干涩：“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是我杀的，是我杀了他们……”

　　他吸吸鼻子：“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我就在那里看着，我哭着喊着，我求他不要去碰他们，他根本就听不见！”

　　元璟跪坐在床上，边说边演示：“当他进到家里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们，我死死盯着他放刀的那个口袋。我就祈祷他不会碰这个口袋。结果呢，结果什么都改变不了！”

　　元璟揪着想来安抚他的张乔的衣服：“你知道我当时看到他们眼神的时候有多愧疚吗？！你们知道我有多愧疚吗？！我，我不停尝试夺回身体的掌控权，不停尝试，可是什么用都没有，一点用都没有！一切都晚了！早晚了！！”

　　元璟自那次目睹了自己是怎么弑亲的之后，就开始讨厌自己的无力。他每天都会尝试夺回身体控制权，直到昏迷，醒了继续试，然后昏迷，试，昏迷……

　　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能短暂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元璟双手死死揪着张乔腰侧的衣服，他将头仰起，盯着张乔的脸，期待的脸上写着“救我”。

　　张乔看着他期许的眼神，有些不自在：“你别这样看着我，你想做什么？我看能不能帮帮你？”

　　“杀了我。”

　　张乔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元璟重申，语气更加坚定：“杀了我。”

　　中年男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元璟：“知道。我穷凶极恶，手上沾的血多，杀了我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中年男人：“在决断没有下来之前，我们并没有权利对你造成任何伤害。所以，还请你自尊自重。”

　　元璟：“自尊自重？我还怎么自尊自重？！我是个怪物了，不是个人啦！”

　　他将托盘上的瓶瓶罐罐挥倒，拿起剪刀塞进张乔的手里。用力捏着他握剪刀的手，将刀尖对准脖子，往里耸：“大叔，求您杀了我好吗？我求您杀了我，快杀了我，就只要在我脖子上划一刀就好了，只要一下就好……”

　　元璟看张乔的脸色有些怪异，且一个劲将手远离自己的脖子，一下慌了神，眼神真挚：“或者，或者你想怎么杀随你定好不好？好不好？”

　　张乔没想到他的力气会这么大，感觉剪刀都要嵌入骨子里了，手臂也扯不出来。只能任由他晃自己的手臂，发出哀求的声音：“求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吧，好吗？”

　　中年男人上前制止：“你做什么！快放开！”

　　元璟将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笑得开朗：“还有你，你也来帮帮我吧。”

　　元璟的眼睛迅速覆上红色，无数细线冲中年男子和张乔飘去，将他们的手捆住。

　　张乔的手拿着剪刀，在丝线的带领下刺入元璟脖子上的皮肉。张乔一个劲往后退，与丝线抗衡，身上缠着的丝线将他的身体勒出一道又一道血色的痕。

　　中年男人的手被迫伸直，双手手腕并起，手掌张开，向元璟迫近，似是要去掐元璟的脖子。

　　不符合意志的手和挣扎的身体，这样矛盾的人自然构成了一副矛盾的画面。

　　红发女人从门外冲进来，恶狠狠盯着元璟。

　　红发女人用泛着荧光的手将丝线给扯断，然后揪着元璟的衣领，瞪着他。

　　元璟一副享受的表情，张开双手，意思是放任她做任何事。

　　红发女人啧一声把他一推，然后去扶瘫在地上的张乔：“阿乔，你没事吧？”

　　元璟斜着落在了床上，扭过头看他们，自嘲笑笑，然后将头对着天花板闭上双眼。

　　元璟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待到他再睁开眼就是中年男人带着一群穿着制式服装的人闯入他病房的场景。

　　中年男人把他的被子掀开，将他从床上拔起来：“起来跟我们走一趟。”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