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87、回溯

　　等再次醒来，只见李天和站在了门前，似乎才刚刚从屋子里将方为铭逼到院内，院内墙边尽数倒下的石楠也还站着，不远处鸟儿突然飞走了。
　　而面前是全身完整，但脸色苍白，大口喘着气，几乎瘫软在地的方为铭。
　　李天和也是佩服，方才从阎王手底走过一遭，他的神情还是没什么多大变化。
　　但无论如何，这人意志已然崩溃，李天和也懒得趁人之危，只是借此机会，走到一旁的墙边，一切仿佛时间回溯一般，过去之景全然消失，但记忆仍记得分明，方为铭那幅模样，明显也是还记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修璟不过片刻又再次出现，这回他倒没说话，但方才那浓烈的杀意和冷冽的神情还未散去。
　　一走到院中，看到半瘫在地的方为铭，赵修璟眼眸一沉，缓缓走进，好像好继续刚刚的一切。
　　方为铭察觉到那血海般的寒冷，即便是再毫无感情，此刻也不由得战栗。
　　“罢了，阿璟，我们杀不死他。”
　　李天和叹口气，阻止了这一行径，但说的话却毫无感情，还有些可惜的意味在里头。
　　“嗯。”
　　赵修璟只是半蹲着，垂眸看去，虽没有动手，但眼眸中仍然含着些什么。
　　李天和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根绳子，干脆就把方为铭五花大绑了起来，单手一提，扔进了那铺满茅草的屋子里。
　　“阿璟，你来时可有见到那位齐大人吗？”
　　“没有，都是些喽啰。”赵修璟目光落在了面前之人脖颈上清晰可见的青痕之上。
　　李天和听此言，走出别院一看，果然看到院外整整齐齐地躺倒着一排延伸到远方的红衣护卫，当真是‘尸’横遍野。
　　“他们没死。”赵修璟平静解释道。
　　“我知道。”
　　李天和招来书上的鸟，凭空写了几个字落在纸上，捆在鸟的脚上。
　　“你要做什么？”赵修璟轻声问。
　　“我得把平文喊过来一趟。”
　　“嗯。”
　　等做完这一切，李天和也没松口气，方府秘密众多，阵结也在此，他们干脆就也没离开。
　　“我现在倒是有些庆幸，方为铭还活着。”
　　赵修璟敛睫低声道：“抱歉。”
　　李天和笑着摆摆手：“方才我也是冲动了，若阿璟不来，我也是要动手的。”
　　赵修璟默然，伸手想去抚那碍眼的青痕，李天和下意识地躲了躲，于是赵修璟的手浮在半空中，再也没动了。
　　“抱歉。”
　　李天和回过神来，立马微笑道：“无事，这掐痕最多不过半天就会消失，不用跟我道歉。”
　　“嗯。”
　　李天和见赵修璟嘴上虽应着，身体有些僵硬，于是淡然一笑，左手一把抓住从半空就要落下的手，然后轻轻将这微凉的掌心附于自己的颈侧。
　　“若你心疼，就摸摸它，摸摸就好了。”
　　面前之人浅笑，娇嫩的五指，按在他手背上，而掌心能感受到一丝温热，随着说话，喉前还在微颤，脆弱白皙的脖颈之上是轮廓清晰的指痕。
　　赵修璟红眸一暗，那指痕看着碍眼，于是他垂眸，吻在了那微颤的喉间。
　　这种很轻的触感，和垂落在身侧的颊边碎发飘动，让人心痒难耐，李天和看着他的发顶，内心满溢着说不出的情感，只觉得若能将人彻底吞噬，揉到怀中，才能彻底填满。
　　“疼吗？”赵修璟的气息落在颈间，语气温柔，满怀心疼。
　　“唔，有些，不过阿璟吻过就不疼了，不如再吻吻？”
　　赵修璟略微抬眸看去，眼看那人眉眼弯弯，嘴角微扬，说的话都十分勾人，真不像是修行数百年的深山修士，倒像是修炼数百年化作人形的狐狸，随便都说句话，一个表情，都让他这个真正的寡欲修士完全无法抵抗。
　　“好。”
　　赵修璟手伸到面前之人的后颈，却从喉间，转到了那人的唇间落下，许是受到前不久的杀意与戾气影响，这个吻比往日要更加暴戾，侵略十足，右手紧紧抓住那后颈。
　　李天和微微皱眉，只觉得过后那里八成也要有些指痕了，若沈平文来时看到，脖颈上的指痕还真不好向他人解释。
　　只是这种想法也很快被消散掉，身前人并不放过一寸空间，强势无比，李天和只觉得若不是被人拦腰抱住，此刻脚底发软，怕早就站不住了。
　　但李天和不是迫于被动之人，很快攻了回去，想尽法子去侵占对方的空间，这种你来我往的举动反而有些取悦了赵修璟，他包裹住对方的唇舌，舔舐着一些能够触及的地方。
　　“阿璟...”
　　李天和不知为何，不由得喊了对方一声，但全数沉没在了唇舌之间，但赵修璟却听见了，他微微分开，皱着眉低着声音回道，
　　“怎么了？”
　　冲动，但却随时能注意到他所有举动，越是如此，李天和越不忍喟叹，
　　“我就想喊喊你。”
　　只见赵修璟有些犹疑，李天和利落地堵上了他的唇，将一切的节奏带到了自己这一边。
　　赵修璟红眸半翕，鼻尖微缩，早就被哄好的戾气被一阵袭来的风给吹跑了，脸上的神情都乖乖的，甚至还有些懵懂单纯，只不过掌间和唇间用力的吓人，李天和一时也没招架住，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但眼看甩也甩不开，便也作罢了，纵容的左手从面前之人的脊背顺着滑下，轻拍了几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瞬，似乎又过了数年之久，院外是‘尸’横遍野，屋里用绳索绑着个精神略微失常的方为铭，马上还要来个不明情况的沈平文，暗地里还有不知在何处的元道天尊。
　　李天和这回没主动分开，只是在意识回笼之时，安抚地摸了摸赵修璟的颈后，赵修璟又纠缠了一小会，才红眸微沉地分开，但手上仍未松手。
　　显然，理智的人都知道，再情难自抑也不得不抑。
　　“阿璟。”
　　“我知道。”
　　赵修璟低哑着嗓子，略微有些委屈道。
　　理性与感性向来不是一体之物，即便在清心寡欲的修士身上也是如此。
　　沈平文出现的时机刚刚好，正好又过了一会儿，才一脸震惊地出现。
　　他走进院子时，又微微回头，看了眼那‘尸’横遍野的场面。
　　“还真是壮观。”
　　等回过头，赵修璟进了屋内，李天和独自立于院中。
　　“看什么呢？”
　　“嗯，看得出，赵大哥是很急。”
　　沈平文边说边走进，才看到李天和脖颈间的青痕。
　　他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天和微笑道：“一点意外，没事。”
　　“是里头那家伙干的？”
　　“是。”
　　沈平文说的单纯，但这话却莫名戳破全部真相，这一前一后，还真是里面那两位分别落下的。
　　“那他现在被你们收拾了？”沈平文生气归生气，但也知道赵修璟不会放过那人，眼下李天和好好地站在院子里，那落下指痕的家伙八成也差不多要归西了。
　　“收拾过。”
　　“什么叫，收拾过？”沈平文很快抓住重点。
　　“我们杀不死他。”
　　沈平文了然道：“所以，你们也是杀过他？”
　　“嗯。”
　　他若有所思，想到了什么，继续问：“他是如何‘复活’的？”
　　李天和神色不变，笑道：“时间回溯。”
　　“时间回溯？”
　　沈平文看了看周围，寂静无声，一片安宁，他接着问：“你们是不是打过？”
　　“是，说来，平文，方才你可有何异样感受？”
　　沈平文回忆片刻，本想摇头：“没有...”
　　但转念一想，突然眼睛一亮道：“有的有的，我明明记得我起了床走下楼，可再次醒来，却发现我还在床上。”
　　“嗯，这个，可能不是一回事。”
　　沈平文一口咬定，
　　“原是这家伙捣的鬼。”
　　“罢了，叫你来，也是想让你帮忙瞧瞧，是否是这城中阵法致使如此的。”
　　沈平文点点头道：“没问题，不过我还有些话要问。”
　　“问吧。”
　　“你们几人还记得所谓‘时间回溯’前的事情吗？”
　　“记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这回答让沈平文脸色略微凝重些。
　　“‘记忆回溯’时，天和，你眼中所看到的是什么样的？”
　　“馥郁花香，微风轻拂，寂寥宁静。”李天和简述。
　　“好，我大概有些想法，不过有些话，我要同那城主聊聊，才能确定。”
　　“走吧。”
　　这屋的门早就在李天和出手时，就被方为铭往后用力砸时倒落在地上。
　　大门敞开，窗户都没关着，屋外的光照进来，屋内十分通亮。
　　只见方为铭被五花大绑靠在墙角，地上上不厚的茅草堆，在二人进屋之时，他神色紧张，抖了一瞬，随后又面色沉静，盯着地上，目不斜视。
　　赵修璟则抱剑倚在另一边，一言不发，红眸深邃，盯着前方，目不斜视，身上威压无意识地外放，让人喘不过气来。
　　谁也说不明白，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恼什么。
　　这场面有些许怪异，赵修璟显然也在等着屋外的两位。
　　“来了。”
　　“嗯，他可以说话吗？”
　　赵修璟摇摇头：“我不知道。”
　　李天和不知为赵修璟能审出些什么，问句动机也好，哪想到他进了屋，还真就是大眼瞪小眼。
　　他耸耸肩，走到方为铭，居高临下。
　　“罢了，我来问话吧。”
　　沈平文也跟了上去，方为铭神情淡漠，好似面前空无一物，唯有赵修璟投去某个目光时，他才有所反应。
　　“方城主。”
　　李天和微笑着喊了一声，随后半蹲下，距离近了几分，语气温和道，
　　“您感觉如何了，要不要我替您瞧瞧？”
　　方为铭神色不变，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仍然望着地上的茅草，状似出神。
　　李天和不以为意，方为铭不是心智脆弱之人，他才不信从阎王手中走过一程，他便就失声了。
　　“您的态度真让我为难，既然如此，不如让阿璟同您聊聊？”李天和的笑容如沐春风，但这话的内容却不太友善。
　　方为铭终是动了动，嗓子沙哑说：“你们杀不死我。”
　　李天和眉眼一弯，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
　　“人之生，唯有一死，您若有幸，能多体验几回，我们倒也不介意多动手几会。”
　　沈平文默默瞧了眼李天和，看到他如沐春风的笑容，莫名发寒，悄悄往一旁靠了靠。
　　“什么意思？”方为铭眼神凌厉。
　　“古人云，行动胜于言辞，城主若听不懂，我们可以为您演示一番。”
　　“你们不敢。”方为铭语气平静。
　　李天和本也只是威胁，哪想到这人还真是难以开口，他叹了口气。
　　这叹息声落入方为铭的耳中，他抬眸再道：“你们不敢！”
　　“我有时确实有些心软了，但城主的激将法用的确实不错，正好平文在这，也好让他瞧瞧那场景，也许正是破局之道了。”
　　李天和笑着转过身，看向赵修璟，眉目柔和，十分漂亮。
　　“阿璟。”
　　这一声唤的也是柔肠百转，沈平文不由得搓了搓自己莫名冒气的鸡皮疙瘩。
　　“嗯。”
　　赵修璟的黑剑凭空消失，一步一步靠近那个角落。
　　方为铭牙关紧锁，青筋暴起，眼眸一瞪，似是又回忆起什么，赵修璟的红眸落在眼中，霎时间他鼻尖闻到些许血腥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
　　很快微凉的手覆于喉间，窒息感再次袭来，记忆中的恐惧席卷了整个大脑。
　　沈平文看了看那挣扎的身影和李天和仍然挂着微笑目不转睛的从容，此刻他才真切感受到，这一对平日里和和美美的小道侣，确实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老骨头，关键时刻，狠辣无比，下手毫不犹豫。
　　也许是赵修璟刺骨寒冷的眼眸，手中毫不减弱的力气，以及李天和微笑坦然，方为铭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好了，可以了。”李天和神色不变，笑着打断。
　　赵修璟没有过多停留，起身，冷冷的赤眸看去。
　　沈平文作为一个第三人看着这场景，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谁才是恶人。
　　夺回空气的方为铭大口喘着气，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屋子内安静无比，只剩下方为铭撕心裂肺的咳嗽。其他人没有多说一句话。
　　就连沈平文也此刻也默默注视着角落那人。

　　不要再让我动脑了，让我把脑子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