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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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和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觉自己被一个不知何出来的力道一推，往后一栽，赵四下意识地三两步快步过去接住，靠在楼梯旁，把李天和放稳，头顶的门洞轰然关上。
“等等！”
李天和关上前的片刻，只看见温和的面容垂着眼，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很淡然，也很平静，彻底合实的一刻，李天和隐约看见了他嘴上说了什么，但听不清，也读不懂。
赵四低声道：“魔界大乱了。”
李天和半跪在台阶上，同样低声问：“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抱怨什么，或许是抱怨这魔界大乱，偏偏要断了赵四一条生路，或许掺杂着其他说不上来的原因。
“这不是突然，李游溯早做了准备。”赵四语气平和。
“什么准备？”
赵四将李天和拉起身，
“这几日偃都护卫多了不少，来往魔修比平日也多了些。”
李天和深吸口气，道：“你是想说，他是在严防死守？”
赵四犹疑片刻，微微摇头：“不是，大魔头间的斗法，那些修士最多不过是个沙包，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倒是觉得...”
他顿了片刻，沉声道：“他在寻死。”
李天和睁眼说：“寻死？”
“嗯，天和，先前我与你说过，这城中护卫多为魔修后裔，极为珍贵，倘若将其召来，无非是将偃都情报毫无保留地奉上，公之于众。如是之行，对李游溯并无益处。”
“可为何要如此做？”
赵四摇摇头：“我也没想明白。”
李天和沉默良久，心中沉沉浮浮，倏地他用力一锤，墙壁被锤地‘砰’地一响。
李天和面色微沉，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人的计划，是不是？”
赵四微愣，一时没想明白，李天和在气什么，但还是微微摇头道：“应该不是全然知道，如今这反应，怕是没料到这些人动作如此快。”
李天和像是没听见，低声吼道：“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带我们来这？”
赵四上前，侧身站着顺着面前人背脊安抚道：“怎么了，别急，天和，别急。”
李天和完全没消气，一把甩开赵四，揪住他的衣领，楼梯不宽，赵四退后几步，便退到了墙边。
“如今这算怎么回事？他明知道魔界私底下动作不断，明知道马上大乱，甚至明知道自己在求死，就要拉我们做垫背吗？他分明答应过你，此刻又反悔，即便我们都活着逃出去了，赵大哥，你怎么办？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赵四深吸口气，双手扶在李天和双肩之上，沉声道：“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你告诉我！凭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瞒着我，你们有本事知道，怎么没本事活下来？”李天和显然冷静不下来，身体颤的厉害。
赵四一慌，只觉手上的双肩颤颤巍巍，身体无意识地把人全数揽住，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李天和委屈，赵四把他抱在怀中安抚，此刻怀中人颤抖，他只觉肩头有些湿润。
“别哭...天和...别哭，我都告诉你，李游溯也没与我说什么，全是我瞎猜的，我总想着，猜的怎能当做真，便不言，我没想瞒你，真的！”
李天和没应答，即便说话，也说不出整句来，断断续续，啜啜泣泣，心里不由得难受，眼中流出的泪水跟不是他自己的似的，止也止不住。
这份委屈持续了数月，那能是此刻简简单单就能说得清，毫无头绪。
好似要把全身的水都留干才停的住，好半天，才只能呜咽出一句话，
“你说。”
这两个词声音很小，伴随着抽抽噎噎的喘气声，几乎细不可闻，赵四却清晰捕捉。
“天和，你还记得那封信吗？”
李天和声音低低的：“哪封？”
“仙尊所寄的那封。”
“嗯。”那封信不长，也没什么复杂的内容，李天和记在脑子，字字不落。
怀中之人逐渐平静下来，赵四轻拍他的背，边拍边道：“你以为，为何仙尊与这魔尊会有交集？”
这事李天和想过，但此刻与信联系上，这才将思绪换了个方向。
“稚子安好，无需挂念...”
李天和不由得低吟。
“嗯，我起初也在想，这稚子究竟是谁，从未听闻魔尊还有后代，可若将你带入其间，从前诸多疑问，便可解开，比如当年仙尊为何要带你上山，你为何会没了被仙尊捡之前的记忆，还有最后一点，李游溯不是好人，但为何肯帮我们？”
李天和很安静，似乎他耳边所说的与他无关，是在说另外一人的身世。
赵四料想过许多次李天和的反应，却从未想过是如此沉静，他反而无所适从，还以为李天和吓傻了，亦或者是没听清，哪料到李天和下一句话十分平淡，
“那又如何？”
李天和的眼泪流光了，此刻虽通红着眼眶，但神情冷静到怪异，他主动缩了缩手，抱紧赵四的腰间，二人一般高，头将将好卡在赵四耳旁说话道。
“我早就想过了，可是那又如何，这事很重要吗？”
赵四发愣，哑然无声，这才想起李天和最是聪明，平日里只是不想动脑，但诸多事情，一瞧便知，只是他不在意，从不放在心间。
他心中有些发紧，李天和能看懂世间许多事，但他在意的事却很少，平日里蠢蠢的模样，身边人十分欢喜，但他从来不笨，那什么都不知，张口是‘为何’，闭口是‘为什么’的模样，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大智若愚。
许多话，李天和一耳边听出了背后意思，却懒得去追究，看似懵懂无知地嘴上随意说说，他还真随意就信了。
赵四感到喉间发紧，感到手边有些无力，有些酸，快要支撑不住，掉下去。
那我的心思呢，他看得出来吗？还是说他觉得这也不重要？
赵四耳边倏地想起李天和当时状似无意的话，有些后知后觉的心头发凉。
‘赵大哥的欲望不就是我吗？’
赵四有些喑哑：“他是你生父。”
李天和低低道：“嗯，我知道，而如今他就要死了。”
赵四深吸口气，强行让自己开口：“他与我说，他本想在临行前，再见你一面，再帮你最后一个忙，事了，便将我们送走，而那院子，从来都是为你而留，院中一花一草，一横一竖皆是问过仙尊，才修成如此，还有剑谱也是...”
赵四的话一辈子也没有当下这么多，絮絮叨叨了良久，李天和静静听着，不语。
纷乱之下，此刻的宁静十分可贵，李天和只觉时间缓缓流过，不知不知觉间走过了自己这短短二十五年的一生。
末了，赵四默然，心中鼓鼓囊囊，满溢着各种情绪，马上就要炸开。李天和的不语，更是让心跳声吵到耳边，赵四一度有些烦闷，觉得喘不过气来，似乎这地下室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被那跳动的烛火给烧干净了。
二人本就紧紧相拥，李天和蓦地，侧过头去，在赵四的颈侧落下一吻，那一处犹如火烧，立马红了一大块，十分夸张。
李天和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大哥，我该如何帮你？”
赵四整个人僵住，一把拉开怀中之人，低声斥责道：“你在作什么！”
李天和无辜地眨眨眼，说：“魔尊不是说要用‘暗示’消除‘暗示’吗？”
赵四似乎有些恼羞成怒，耳尖泛红，恶狠狠道：“不用你帮。”
李天和侧头，不屈不挠道：“可那魔修不就是如此做的吗？”
“这不一样！”
赵四慌乱，李天和果然猜到了。
“当然不一样，毕竟我是李天和，他可不是。”李天和单纯看过去。
他眼眶方才哭过，早就肿了起来，此刻神情自然，甚至还能看出一丝浅笑，但奈不住通红的眼圈实在是太像被人欺负过的可怜模样，赵四心头一跳。
“就是因为...”你是李天和啊。
李天和语气认真：“赵大哥，我希望你活下来，不仅如此，我想我们一起活下来，若我们被发现，唯有我一人之剑，什么也护不住，你明白吗？”
李天和的理由简直给的深明大义，叫任何一人来都无法拒绝他。
赵四软下声道：“你想救他吗？”
李天和抬眸，轻声道：“我想成全他。”
“成全？”
“嗯，他动手殛戮其亲族与自己，许多年前，他便该死了，既然如此，由我延续他的使命，结束这一切，又有何妨？”
赵四沉声：“弑父弑母会遭天谴！”
李天和粲然一笑：“赵大哥，你真以为一切皆是意外吗？那么巧，计划有变，我们被困此处，那么巧，魔界大乱提前，不知被一根何样的引线点燃，李游溯什么都没想到，就让这一切莫名发生了？”
赵四僵硬，再次清晰认识到眼前的李天和，十分聪明，或许，这局的每一子每一动，全然落在了他的眼中，他便也就乖乖扮演棋子，不多问一句话，不多说一句话。
“你早就想到了...”
李天和摇头：“也不是，你也别把我想法太聪明了，我先前也只是脑中隐隐有些想法，但终无法连在一起。”
李天和叹口气：“若我早猜到了，我不会把你带到此处受累，其实我有些后悔。”
李天和抓了抓赵修璟的双臂，捏紧。
“后悔什么？”赵四的语气温柔到极致。
“我悔我随波逐流，悔我自以为是，悔我所知甚微，若我早知道...”早知道赵四身上究竟是何物...
眼看通红的眼眶又淅淅沥沥流出些谁，赵四温柔拂过。
“不是这样的，我们还有机会。”
李游溯的确不是善人，他的计划之中，就连亲子都算在其中，恐怕崇云仙尊都未料到，一年月月来信的这位父亲，他的疼爱与珍惜是真，但冷酷与无情也是真。
他从未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从拿出那封本该私密无比的信开始，一切齿轮就恢复缓缓转动，李天和早已入局，早在一出生之时。
李天和脑中倏地闪过一个想法，有些体力不支，撑着墙壁。
赵四心疼地上前扶着。
“赵大哥，我明白为何是现在了...”
“为何？”
“父族李家，如今世间只剩下两人，他等了我多年，想与我一起走...”李天和喃喃自语。
赵四内心拔凉，
“所以如今你来了！”
“是啊...”
李天和倚在墙与赵四中间。
“难怪我想不明白这其中缘由，难怪...”
赵四不由得开始回忆当时给他下‘暗示’的魔修，他口口声声说着“别忘记我”究竟是何意？
李天和没有过多沉郁，一把握住赵四的手，赵四的手是温热的，甚至出了些汗。
“走吧，赵大哥。”
李天和不松手，顺着楼梯壁沿缓缓走下去。
赵四默然，手中仍不停冒着虚汗，浑身有些热，
“你当真想好了？”
李天和不回头：“我当真想试试，改变这见鬼的命运。我不愿，亦不肯任由其摆布。”
赵四沉声：“好。”
这一路走的如此漫长，不长的阶梯缓缓向下，直至深处。
这最深之处，竟是一处温泉，看来这魔尊的确是打探过李天和的喜好。
赵四的心境意外的平静，面前这人，上一刻还只是一个白面团子，鲜活的生命力，与玉琢的面庞惹人喜爱，他轻轻抱在怀中，发誓一生要守护这孩子。而下一刻，怀中之人像是面粉团子被拉出了人型，莲藕结被拉长，就如此轻轻搂着他，玉白的圆肩，泛着红，他口中随意喃喃自语着什么，靠近去听，依稀能辨别出‘赵’。
他低头轻声问：“你说什么？”
回应的只有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方面面前是一层雾气，赵四被隔在另一边，平静地看着自己，其实很疯，那是心中的无名的欲望，他几乎能很理智地思考起问题，
“这是我吗？很奇怪，我怎么在哭？”
隔雾看花便是如此吧，这‘暗示’还真是怪。
既然是内心深处无名的欲望，等过会，便忘了吧。
——‘别忘记我’
李天和于混沌间，看见一丝光亮。
——‘别离开我’
“阿四。”
作者有话说第116章 “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