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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且说薄妃疾愈之后,家中俱各喜欢。过了几日,有几个老公走来,带着东西银两,宣贵妃娘娘之命,因家中省问勤劳,俱有赏赐。把物件银两一一交代清楚。
      薄母忽然想起,拉着薄禹,“娘娘心里却甚实惦记着纱稚,前儿还特特的问她来着呢。”
      薄禹赔笑道:“只是纱稚不大肯念书,辜负了娘娘的美意。”薄母道:“我倒给他上了个好儿,说他近日文章都做上来了。”
      薄禹笑道:“哪里。”薄母道:“你们时常叫他出去作诗作文,难道他都没作上来么。小孩子家慢慢的教导他,可是人家说的,‘胖子也不是一口儿吃的’。”薄禹听了这话,忙赔笑道:“姐姐说的是。”薄母又道:“提起纱稚,我还有一件事和你商量。如今他也大了,你们也该留神看一个好孩子给他定下。这也是他终身的大事。也别论远近亲戚,什么穷啊富的,只要深知那公子的脾性儿好模样儿周正的就好。”
      薄禹道:“姐姐吩咐的很是。但只一件,公子也要好,第一要他自己学好才好,不然不稂不莠的,反倒耽误人家,岂不可惜。”薄母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不喜欢,便说道:“论起来,现放着你们作父母的,哪里用我去张。但只我想纱稚这孩子从小儿跟着我,未免多疼他。”
      ……
      却说雨暄叫进薄惜家的女人来,问了好,呈上书子。雨暄叫他去喝茶,便将薄惜来书打开看时,只见上面写着:
      妹生辰不偶,家运多艰,姊妹伶仃,萱亲衰迈。兼之猇声狺语,旦暮无休。更遭惨祸飞灾,不啻惊风密雨。夜深辗侧,愁绪何堪。属在同心,能不为之恻恻乎?回忆樱花结社,序属清秋,对菊持螯,同盟欢洽。犹记“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之句,未尝不叹冷节遗芳,如吾两人也。感怀触绪,聊赋四章,匪曰无故□□,亦长歌当哭之意耳。
      悲时序之递嬗兮,又属清秋。感遭家之不造兮,独处离愁。北堂有萱兮,何以忘忧?无以解忧兮,我心咻咻。一解。
      云凭凭兮秋风酸,步中庭兮霜叶干。何去何从兮,失我故欢。静言思之兮恻肺肝!二解。
      惟鲔有潭兮,惟鹤有梁。鳞甲潜伏兮,羽毛何长!搔首问兮茫茫,高天厚地兮,谁知余之永伤。三解。
      银河耿耿兮寒气侵,月色横斜兮玉漏沉。忧心忡忡兮发我哀吟,吟复吟兮寄我知音。四解。
      雨暄看了,不胜伤感。又想:“薄姐姐不寄与别人,单寄与我,也是惺惺惜惺惺的意思。”正在沉吟,只听见外面有人说道:“鹿姐姐在家里呢么?”雨暄一面把薄惜的书叠起,口内便答应道:“是谁?”正问着,早见几个人进来,却是薄封、清梨、清桉、书眠。彼此问了好,雪雁倒上茶来,大家喝了,说些闲话。因想起前年樱花诗来,雨暄便道:“薄姐姐自从挪出去,来了两遭,如今索性有事也不来了,真真奇怪。我看他终久还来我们这里不来。”薄封微笑道:“怎么不来,横竖要来的。”正说着,忽听得唿喇喇一片风声,吹了好些落叶,打在窗纸上。停了一会儿,又透过一阵清香来。众人闻着,都说道:“这是何处来的香风?这像什么香?”
      “好像木樨香。”
      薄封笑道:“鹿姐姐终不脱南边人的话,这大九月里的,那里还有桂花呢。”雨暄笑道:“原是啊,不然怎么不竟说是桂花香只说似乎像呢。”
      “姑姑也别说。你可记得‘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在南边,正是晚桂开的时候了。你只没有见过罢了,等你明日到南边去的时候,你自然也就知道了。”薄封笑道:“我有什么事到南边去?况且这个也是我早知道的,不用你们说嘴。”书眠清桉只抿着嘴儿笑。
      雨暄道:“妹妹,这可说不齐。俗语说,‘人是地行仙’,今日在这里,明日就不知在那里。譬如我,原是南边人,怎么到了这里呢?”清桉拍着手笑道:“今儿三姐姐可叫鹿姐姐问住了。不但鹿姐姐是南边人到这里,就是我们这几个人就不同。也有本来是北边的;也有根子是南边,生长在北边的;也有生长在南边,到这北边的,今儿大家都凑在一处。可见人总有一个定数,大凡地和人总是各自有缘分的。”众人听了都点头,薄封也只是笑。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儿,大家散出。雨暄送到门口,大家都说:“你身上才好些,别出来了,看着了风。”
      于是雨暄一面说着话儿,一面站在门口又与四人殷勤了几句,便看着他们出院去了。进来坐着,看看已是林鸟归山,夕阳西坠。因许清桉说起南边的话,便想着“父母若在,南边的景致,春花秋月,水秀山明,二十四桥,六朝遗迹。不少下人服侍,诸事可以任意,言语亦可不避。香车画舫,红杏青帘,惟我独尊。今日寄人篱下,纵有许多照应,自己无处不要留心。不知前生作了什么罪孽,今生这样孤凄。真是李后主说的‘此间日中,只以眼泪洗面’矣!”一面思想,不知不觉神往那里去了。
      青鸟走来,看见这样光景,想着必是因刚才说起南边北边的话来,一时触着雨暄的心事了,便问道:“姑娘们来说了半天话,想来姑娘又劳了神了。刚才我叫雪雁告诉厨房里给姑娘作了一碗火肉白菜汤,加了一点儿虾米儿,配了点青笋紫菜。姑娘想着好么?”雨暄道:“也罢了。”青鸟道:“还熬了一点江米粥。”
      雨暄点点头儿,又说道:“那粥该你们两个自己熬了,不用他们厨房里熬才是。”青鸟道:“我也怕厨房里弄的不干净,我们各自熬呢。”雨暄道:“我倒不是嫌人家肮脏,只是病了好些日子,不周不备,都是人家。这会子又汤儿粥儿的调度,未免惹人厌烦。”说着,眼圈儿又红了。青鸟道:“姑娘这话也是多想。姑娘是薄稚鱼的外孙女儿,又是薄稚鱼心坎儿上的。别人求其在姑娘跟前讨好儿还不能呢,那里有抱怨的。”
      这里雨暄添了香,自己坐着。
      才要拿本书看,只听得府内风自西边直透到东边,穿过树枝,都在那里唏哗喇不住的响。一回儿,檐下的铁马也只管叮叮当当的乱敲起来。一时雪雁先吃完了,进来伺候。雨暄便问道:“天气冷了,我前日叫你们把那些小毛儿衣服晾晾,可曾晾过没有?”雪雁道:“都晾过了。”雨暄道:“你拿一件来我披披。”雪雁走去将一包小毛衣服抱来,打开毡包,给雨暄自拣。只见内中夹着个绢包儿,雨暄伸手拿起打开看时,却是纱稚病时送来的旧手帕,自己题的诗,上面泪痕犹在,里头却包着那剪破了的香囊扇袋并纱稚佛珠穗子。原来晾衣服时从箱中捡出,青鸟恐怕遗失了,遂夹在这毡包里的。这雨暄不看则已,看了时也不说穿那一件衣服,手里只拿着那两方手帕,呆呆的看那旧诗。看了一回,不觉的簌簌泪下。青鸟刚从外间进来,只见雪雁正捧着一毡包衣裳在旁边呆立,小几上却搁着剪破的香囊,两三截儿扇袋和那铰折了的穗子,雨暄手中自拿着两方旧帕,上边写着字迹,在那里对着滴泪。正是:
      失意人逢失意事,新啼痕间旧啼痕。
      青鸟见了这样,知是他触物伤情,感怀旧事,料道劝也无益,只得笑着道:“姑娘还看那些东西作什么,那都是那几年姑侄小时一时好了,一时恼了,闹出来的笑话儿。要像如今这样斯抬斯敬,那里能把这些东西白遭塌了呢。”
      这话原给雨暄开心,不料这几句话更提起旧事,一发珠泪连绵起来。青鸟又劝道:“雪雁这里等着呢,姑娘披上一件罢。”那雨暄才把手帕撂下。青鸟连忙拾起,将香袋等物包起拿开。这雨暄方披了一件皮衣,自己闷闷的走到外间来坐下。回头看见案上薄惜的诗启尚未收好,又拿出来瞧了两遍,叹道:“境遇不同,伤心则一。不免也赋四章,翻入琴谱,可弹可歌,明日写出来寄去,以当和作。”便叫雪雁将外边桌上笔砚拿来,濡墨挥毫,赋成四叠。又将琴谱翻出,借他《猗兰》、《思贤》两操,合成音韵,与自己做的配齐了,然后写出,以备送与薄惜。又即叫雪雁向箱中将自己带来的短琴拿出,调上弦,又操演了指法。雨暄本是个绝顶聪明人,又在南边学过几时,虽是手生,到底一理就熟。抚了一番,夜已深了,便叫青鸟收拾睡觉。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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