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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Chapter47 常新 ...

  •   宋清羽和裴知夏化敌为友的事情大概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禹川某个街头,宋清羽坐在人山人海的某个串串店里。因为店家刚开业,人实在太多,队伍从里排到外,老板便在门口的空地上放了许多小方桌。
      又因为太热,宋清羽身上只留了一件白色老头衫,脚上则还是从宿舍穿到外面的人字拖。与刚还在旁边与家人一起欢声笑语的老大爷几乎神似,唯一不同的,可能是他比较年轻。
      然而小年轻却不像老大爷拥有三代同堂的喜悦氛围,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用仇怨地眼神盯着正在别人桌下讨食物的老黄狗。
      要不是为了等人,肚子至于饿到现在还没食物吗?
      他一边满腹牢骚地想,一边忍不住在捏着一把筷子。数到圆壶中没有筷子的时候,裴知夏带着一群人来了。
      宋清羽上眼皮耷在下眼皮,差点要黏上了,结果一抬头,看见了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饿死鬼。
      很快,小方桌上人满为患,横七竖八地摆满了似乎数不尽的签子。
      尤其是裴知夏带来的一个体型酷似煤气罐的横肉大壮哥,贼能吃,一口气干掉了两百根。再加上其他人,七七八八,也有好几百根,都快堆成山了。这一算下来,不得倾家荡产啊!
      宋清羽默默勒紧了自己的裤腰带,忍不住向一旁从容吃肉的裴知夏抛去眼神,他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只让你来吗?你怎么带这么多人?”
      裴知夏淡定地斜他一眼,没吭声。
      其余人也像哑巴,只顾着吃喝,压根没注意到今天的主角面色凝重。
      宋清羽舍不得吃,因为他今天的任务本就是来通过裴知夏去寻找兰止的消息。自从兰止休学之后,就没和曾经的任何人有过联系。
      宋清羽虽然表面上完全不担心,实则背地里找人快找魔怔了。
      这不,一魔怔直接找到了裴知夏。
      哪知,裴知夏今天压根没打算给他好脸色瞧瞧,不动声色地挖空了宋清羽这个月的生活费。
      他再次向裴知夏递去眼神,这才发现平时安安静静的人剪了头发后,五官的凌厉完全显露了出来,那双如死水般的眼睛,看不出半分热情。
      也对,裴知夏怎么可能对他有过热情?
      曾经俩人恨不得兵戎相见,此时此刻,不就相当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黄鼠狼今日怂得很,战战兢兢地问:“老裴啊,我今天出来,其实就是想问问,兰止有没有联系过你?你有他的消息吗?”
      话一出口,围在他周围的人纷纷放下串,神色异常地盯着他。宋清羽有点恍惚,这是小绵羊进狼窝了吗?干嘛这么恐怖?
      更难以置信的事情在后面,那个被他鄙夷的煤气罐大壮哥一言不发地掀翻桌子,一双油腻腻的手直奔宋清羽的脖子,将人举起来之后,又瞬间摔向地面。
      事情转变得太快,周围人惊恐地往外退去。其中管事的人准备跑出来制止,却被裴知夏带来的人用手制止,并告诉没什么大事,就是兄弟之间切磋切磋。
      力度之大,同时速度还很快,宋清羽还没在灰尘中睁开眼,便已经和地面有了一个亲密接触。
      糟糕的则是,在他距离有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几根竹签尖端正对着他的眼睛。
      生死存亡之际,脑子里好端端地播放起过往的回忆,倒是颇有些感叹生命如此伟大又如此脆弱的无奈之情。
      裴知夏蹲下身,语气不紧不慢,却隐忍着悲愤:“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关于他的消息?你觉得你都没有的,我能有吗?还是在你眼中,兰止是一个可以呼来喝去的人,所以他走了,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回来,只为了再一次欺负他?”
      双手被人制住,又突然被施加力度,扭转得难受,宋清羽忍着心底的苦楚,一字一句:“我没有!我从没有这么想!”
      “你没有?我看你真是……无药可救。”裴知夏站起身,拍了拍双手,将侧翻的小方桌重新摆回来,“放开他吧。”
      随着一声令下,宋清羽才得空站起身。
      衣服上尽是油腻的污渍,浑身像是掉进臭水沟。
      众人重新落座,唯有刚才欺负人的大壮哥突然合拢双手向店家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闹着玩的,麻烦再给我们来两百个羊肉串。”
      其余人看热闹的时间也结束了,纷纷平复心情。
      谁知,裴知夏刚刚坐稳,还没一分钟,宋清羽瞬间拿起地上的酒瓶。众人以为他要伤害裴知夏,提心吊胆之际,那酒瓶却被塞入裴知夏手里,宋清羽连他的手一起举起来。
      “你不是要打我吗?你有本事打死老子。来啊,往这里打!老子让你打死我!愣着干什么,打啊!下不去手是吗?给你机会你不用是吗?”
      裴知夏无可奈何,抽出酒瓶,摔向无人地面。似乎不想和宋清羽计较,安静地坐下,问:“还想吃什么?”
      不知道谁递过来的凳子,宋清羽脏兮兮地坐下,貌似情绪才稳定,吸了吸鼻子:“随便。”
      裴知夏:“没问你。”
      “哦,那也随便。”
      裴知夏:“……”

      不知道是不是这出,逗乐了在座的所有人。
      裴知夏跟他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没想到曾经看不起的人,如今却有机会好好坐下来喝同一碗酒。
      在之后的日子里,裴知夏兴许是对聊天没什么兴趣,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没有,他没和我打过电话。
      再不就是更敷衍的:我不知道。
      也许是上天终于看清了他这个人的本质,一年后,裴知夏突然联系他:“兰止回老家了,刚跟我打过的电话,你可以回去找一下他。哦,他现在换了手机号,我报给你,你存一下。”
      那个季节是秋节换冬季,没想到刚从禹川转车到云水,晴朗的秋天一下子变成冬天,大雪纷飞,冷冽贯穿了一方土地。
      宋清羽放完两天假便飞奔回去,可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注定本不该相见。宋清羽在老家一无所获,他播出的手机号是另一个人接通的。
      一个男声,透着淡淡的笑意:“喂,你好,我是孟清和,请问有什么事吗……”
      宋清羽手足无措挂断电话,两天后,他坐上了回禹川的高铁。
      人多,且每一个人都拿着大包小包,宋清羽本就是短途旅行,陪着自己的只剩一个小布包。
      等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他靠着玻璃准备小憩,窗外,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宋清羽张了张嘴,只见兰止身后另一个男人推着箱子赶到了身边。
      高铁发动,俩人相伴的身影消失在视野。
      宋清羽捏了捏自己的布包,神情恍惚地猜测,那个男人应该就是跟他通话的人吧。
      也挺好,至少不会像他一样随便找个小学妹演戏伤人感情。
      一到禹川,站台外开始下鹅毛大雪。
      宋清羽伸手接了一片雪花,不久,雪花融化在手心,只剩下一小滩脏水。
      裴知夏大晚上还留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刚准备录一个音,结果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宋清羽,哭哭啼啼地抱住他嚎啕大哭。
      裴知夏伸着手,在半空手足无措:“怎……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什么,我就……我就哭一会。”
      “你没回去还是没见到他?”
      宋清羽哭完了,如同没有骨头似的,滑落在地毯上。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裴知夏:“?”
      裴知夏扯起他的胳膊:“哭什么?你要么坐起来陪我录完歌然后去喝酒,要么,就回去洗洗睡觉吧。”
      宋清羽艰难地站起来,随后又扎进一个椅子上。他什么也不想动,就这么看着裴知夏录歌。
      才一小段旋律刚放完,宋清羽恹恹地问:“你这什么歌?怎么这么甜?我才不要听,快给我换一个情歌。”
      裴知夏转过椅子,无言以对地看着他:“你出去行不行?”
      “不好,我回去没人陪我,一个人……也太孤单了,我才不要一个人哭得死去活来的。”
      裴知夏转回椅子,说:“还没想好名字,但是大致确定了是一首关于夏天的歌。明年夏天上线,我的意思是,如果今天没有人打扰我,明年夏天应该能上线。”
      宋清羽眨了眨双眼:“好哦,你创你的作吧,我回去哭去了。”
      裴知夏不解:“怎么了?兰止怎么你了?你到底哭什么?”
      宋清羽打开了门,欲言又止:“嗯……这事很复杂,你想听我长话短说还是短话长说?”
      裴知夏:“……”
      “好吧,他谈恋爱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裴知夏像是早有预料,面色平静:“很正常,毕竟他也没有义务为你守孝三年。而且,他确实挺抢手的。”
      宋清羽冷哼了一声,边走边道:“呵呵,一群忘恩负义的人,我睡觉去了,我才不哭,谁哭谁是孙子。”

      次年八月,盛夏处暑,裴知夏的新专辑上线各大音乐平台,点击量更是突破上线。他带领的小河乐队也在今年再次大火,所唱的新歌更是一举斩获无数音乐榜单榜首。
      但说起来,这首新歌火了两三年,宋清羽和兰止才有机会一起参加裴知夏的演唱会。
      当然,这场演唱会不是一票难求的万人演唱会,而是老友相伴的小型音乐交流会。
      小河乐队几个人,全在高台上开嗓,开完嗓,裴知夏抱着吉他问坐在台下的兰止。话筒里传出他清亮的声音:“兰止,你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我们每个人都只想安静地待在属于自己的那个夏天。兰止笑了笑:“我要点一首《为你单曲循环的盛夏》。”
      话音刚落,节奏响起,宋清羽拉紧了兰止的双手。
      宋清羽道:“其实,假如再让我年轻十岁,我也依然认为,最好的时间是现在。”
      兰止侧头疑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宋清羽举起十指紧握的双手,“就凭这个。”
      歌曲时而低缓时而高亢,委婉地道出那个燥热的夏天。
      兰止安静地听着歌,心想,其实,假如让他再重来一次,他也依然认为能让人泪流满面的从不是真理,而是真诚的爱。

      宋清羽突然问:“你知道我那次元旦为什么走得那么疯吗?”
      兰止摇着头:“请直说。”
      “因为你没来。”宋清羽说,“其实我给自己一个机会,心想,如果你来看我,哪怕是只看我一眼,我还是会奋不顾身地找你,哪怕去跟所有不同意的人作斗争,我都觉得有趣。只是很可惜,某人貌似完全不懂我。”
      兰止无奈,微侧头:“我高二那次元旦晚会,你也没来。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欠你的。”
      “哦……那这也算两清吧,我原谅你了。”
      “你神经病。”
      “你不懂我。”
      “彼此彼此,这事就不说了,我俩半斤八两好吧。”
      “行,不提这个了。”
      兰止忽然又问:“那除了这个,你为什么要骗我?”
      “哪个?”
      “和邓典的打赌,然后……还有你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
      宋清羽眨了眨双眼,抿紧了唇,似是不愿揭开往事,最后不得已地说:“我压根没把那个赌约当回事,甚至我都忘记了有这回事,而且……我也不想分的啊,可是当时,所有人都在劝我,你,邓典,我妈,还有林立新,他也算吧,都不看好我。”
      “细说。”
      兰止拉黑删除他之后,宋清羽借邓典的手机聊天。一些心绪还未平复,旁边又起东风。他妈妈宋子燕来得不是时候,怎么正好就撞在枪口上了?
      宋清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学校,邓典又不知道抽哪门子疯,与他吵起架来。吵到最后,俩人筋疲力尽。虽然此事常有,可当时并不同。
      宋清羽悲愤万分地质问在宿舍的所有人:“为什么连你们也觉得我应该和他分手?”
      邓典极其敷衍地道:“因为你,啥也给不了他。我说实话,你真心不如裴知夏,甚至不如林立新,不如我,你又凭什么能给到他想要的呢?”
      “你说我吧,好歹也安安稳稳地陪女朋友过了这么多年,你再看看你,吊儿郎当,还……”
      “还什么……”宋清羽直视他,“你有本事就说。”
      “还……像个傻缺,所以你还是放过他吧。”
      话音刚落,轻而易举挑起战火,以唾沫星子为主力的硝烟四起弥漫。
      宋清羽难以置信地问:“他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啊,啊,到底是什么?当初不是你们一个个都让我帮他的吗?怎么到了现在,你们却不帮我,是我的错吗?是我不好吗?还是你们,一心一意只向着他!”
      “我的真心就不是真心了吗?我的感受就不重要了吗?我就活该被比较被丢弃,是吗?行啊,真行啊,林立新,你是不是也觉得,老子不配?你们都合起伙欺负我是吗?我就不配和你在一个宿舍,我不就配和你们一样拥有美好的人生对吗!我碍你们的眼,招你们的烦了是吗!”
      “林立新,你说话啊!你们就是嫌弃我!是不是!”
      林立新面对着床铺,始终没有出声。
      邓典又道:“那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喜欢他吗?”
      “够了!你们都够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了。当初让我去找他的人是你们,现在让我分开的人也是你们,其实从头到尾,我就被当作了消遣的工具,你们一声令下,我就像条狗一样叼着骨头摇尾巴。”
      “真可笑啊,我以为你们真心和我做朋友呢……原来,你们都不喜欢我……很好,如你们所愿好了,反正我的感受也不重要。”宋清羽一声不响地坐下去,半响后,宿舍寂静到只能听见鸟叫。
      宋清羽忽然说:“过段时间,我会找导员换宿舍的,争取不碍你们的眼。”
      邓典冷笑了一声:“你找啊,反正走了更好,我也不想看见你。”
      林立新转过身子:“行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们吵完就安静一点。”
      不出三秒,宋清羽一言不发地冲出宿舍,林立新拉了一下却被甩开。他看向邓典:“你有必要吗?”
      邓典无所谓地耸肩:“挺好,走了挺好,本来就讨厌他这个样子,现在不用装了更好。”

      “所以不得已,去找人帮忙演了个戏,让你误会了。我以为有些事情我能忘记,但其实,根本忘不掉。”
      兰止睁大了双眸,不经意间又低下头,眼底的悔意如滔滔江水翻涌往复。他其实早就知道一些,但却无法想象真正分崩离析之时,众人的面孔竟是如此狰狞。
      宋清羽淡然一笑:“其实也不怪你,也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我们年少轻狂,看不惯对方也属正常。”
      兰止独自难过时如水中的皎月,轻易便会泛起波澜。他小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其实当时,我也因为这些事情很讨厌他们,所以后来不想和他们联系。但是现在才发现,这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朋友之间难免会有嫌隙,误会讲清总比什么也不说要好。”
      宋清羽举着双手同意:“嗯,是这个理。”

      歌曲唱完,众人短暂歇息。
      裴知夏领着小河乐队五个人坐到桌前,除了介绍完不认识的三人之外,剩下俩人,一目了然。
      宋清羽战战兢兢地问:“简灵,你为什么也去弹吉他了?”
      简灵不知何时染得蓝发,但只有发尾的几缕,与柔和的卷发相得益彰,显得她既张扬又神秘,她笑:“你信不信,我的吉他还是老裴教给我的?”
      “信,你说啥我就信啥。美女说得都对!”
      众人哄堂大笑,笑过之后,裴知夏忽然道:“兰止,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兰止点头:“除了脾气与胆量见长,应该没什么不同。”
      裴知夏忽地笑出声:“看出来了,和曾经那个感觉很不一样。”
      “诶,我当初特别想问你,你是怎么想要组建乐队的呢?”
      一说这话,众人的兴致异常活跃,都同时把目光放在裴知夏脸上,只见裴知夏不紧不慢地:“都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但是说到正题,裴知夏颇有些心酸,毕竟他是属于骨子里的叛逆,即便从小家里人都不同意他做出什么特别的事,他也要去干,干出让人刮目相看的效果。
      他说:“还不是因为家里人,为我安排计划好了一切。你们也知道,一辈子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有时也很想做一点出格的事情。”
      “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一共就做成了两件出格的事情。一,来到离家万里的学校读书。二,和他们组建乐队并小有成就。”
      唏嘘声此起彼伏:“主唱你真是够了,我还想要爸爸妈妈给我安排好一切都没有呢,你还不要。”
      “是啊,能有这样的父母,简直无忧无虑好吧。”
      裴知夏:“那可能是我想法比较突出吧,我以前还想学摇滚呢。后来又想,要不当个诗人,要么写点书,做个小说家也不错。”
      “去你的吧。你这是妥妥炫富,还炫得异常真诚,真是扎心了。”
      “人比人,果真是气死人!”
      酒足饭饱,也不过下午,乐队成员忙着赶下一次的万人演唱会。临走前,裴知夏拉住他们俩:“知道演唱会什么时候吧?”
      宋清羽:“这还能不知道?票早就买好了。”
      裴知夏撅着嘴点头,像是老父亲看着儿子要离家依依不舍:“嗯,记得一定来。”
      兰止:“肯定不会忘记的,你喝多了,等会记得醒酒。”
      “嗯,”他突然拉住兰止,跌跌撞撞却又苦口婆心地,“兰止,树色常青,你我常新。”
      兰止欣然一笑:“放心啦,常新常新,下次演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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