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罪》轻舟别山

2、第 2 章

　　晨雾清冽带着微凉的寒气笼罩在圣殿后方的小湖泊上，翠绿的植株披上一层薄衫，朦胧神秘。

　　吵嚷的铃音响彻圣母神宫。

　　奥罗拉睁开还蒙着雾气的双眼，下意识地坐起了身。

　　同房的修女们皆是习惯了，在铃响的前一刻纷纷醒来，铃响后房间内便充斥着少女们交谈的声音。

　　奥罗拉缓和了片刻脑子便恢复了清醒。

　　她收拾好衣物，和其他修女们一同前往洗漱的地方。

　　昨夜放肆的行为还回荡在她脑中，过了一夜后她才觉得自己有多大胆、多荒唐。

　　洗漱时她想在诸神中挑个神明祈求原谅，但脑海中却是蹦出了圣母的神像。

　　她飞速捧起一掌冷水泼在了自己的脸上。

　　刺骨的寒冷驱散了她那些污浊的画面。

　　晨间祷颂在吃过早饭后，修女们齐聚圣母神宫的主殿，在主教的带领之下开始。

　　少女们曼妙的歌声如同枝头蹦跳的鸟儿，自由欢快。惹得经过圣母院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

　　奥罗拉混杂在其中，微微底下脑袋，怕有人发现她对不上的口型。唱着唱着，她双眸的光逐渐溃散，嘴巴僵硬地一张一合，身体呈放松的姿态。

　　待她再次眼神聚拢光时，同时而来还有一丝慌乱。

　　她悄然抬起头，往正前方的主教身上看去，见她并未发现自己出神，她这才松了口气。

　　晨颂一共唱了五首歌，结束后众人便回到各自的房间内准备打扫卫生以及吃完午饭后的忏悔。

　　今日正好是一月一次的忏悔日。

　　所有人不得有任何欺瞒，在忏悔室内对着圣母和光明神的神像进行忏悔。

　　忏悔室是个小房间，中间被一堵半人高的墙隔断，墙上安着木板，木板凿空了一个只能让人一只手进去的洞。

　　等修女们忏悔完后，就换做她们去忏悔室聆听前来参拜的平民和贵族的忏悔。

　　想起下午的忏悔，奥罗拉在做卫生时神情都有一丝恍惚，似乎是在组织措辞，她的口中偶尔吐出一两个相近的单词。

　　时间给予众人不太乐意发生的事一种加速的魔力，奥罗拉觉得自己活还没干完，一眨眼便到了吃饭的时间。

　　即便她吃饭时磨磨蹭蹭的，尽力拖延，可时间还是没有在意她的慌张，一如既往地流逝。

　　她再一眨眼，忏悔室的黑色铁门便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进来。”内里传来催促的声音，奥罗拉不太听得出来是谁。

　　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了大门。

　　忏悔室中的寂静被推门声打扰，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木板后的人声，奥罗拉的吸气声。

　　“把你的忏悔全数告知圣母吧，圣母会赦免你的罪的。”

　　奥罗拉站在木板前，缓缓将自己的手伸入木板的洞口，仿佛将自己的一切放心交给对方。

　　忏悔的内容就是两人的秘密，如有第三人知晓，会被处以极刑。

　　奥罗拉按照流程开启了忏悔：“我可以信赖你吗？”

　　隔板内传来回应：“以圣母、光明神的名义，我以生命守卫你的秘密。”

　　或许是这誓言的作用，奥罗拉逐渐放松身体，樱唇不再崩紧。

　　她抿了抿唇，呼吸有点沉重，将那件不堪的事吐出：“昨夜的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若在平常，我的罪不可赦免，可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原谅我的罪行吧。在圣母与光明神的见证下，我愿意以最毒的誓言，去保证，承诺我再也不会犯错。”

　　最后，她的忏悔迎来了结束语。

　　结束语也有要求，先是赞颂圣母，然后简述自己的罪行，再请求圣母的赐罚。

　　她眸中水波涟漪，忍受着对方攥紧自己手骨节的痛楚下，缓缓道：“仁慈的圣母，我对您产生了……不敬的想法，在此我向您真诚地反省赎罪。请您对我的身体降下惩罚，让圣火把我的罪恶之芽烧成灰烬吧。”

　　最后一步，能否得到听悔人员的原谅。

　　她面色焦灼地等待着，时间在此刻却像个老人般步履蹒跚，叫她饱受煎熬。

　　或许是对方也觉得她的罪行太过严重，无法饶恕吧，不然又怎会将自己的手以一副折断的气势攥住呢。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甚至想直接扭头就跑出去，可她不能，毕竟她总不能失去自己的手吧。

　　于是她只能等待着，无尽地等待着自己的宣判来临。

　　仿佛过了几千几万年，木板对面终于传来了声音。

　　“你的罪行太过严重，但圣母仁慈，有光明神的监督想必你也能做到自己的承诺，因此，圣母赦免……”

　　对面的人声忽地停止。

　　奥罗拉疑惑之际，一道微凉的触感落在自己的手背，她很快辨认出，这是一个人的唇。

　　紧接着，一道久违的冷冽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圣母不会赦免你的罪。”

　　奥罗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木板！

　　圣，圣母？！

　　虽然声音和那日在圣母殿中的更冷了些，可她还是立马认出了。

　　所以刚才……圣母也在！

　　天啊！她刚刚都说了什么啊，当着圣母的面，她居然一字不落地述说着自己的罪行！

　　还是渎神的大罪！

　　她浑身都在颤抖，每一个毛孔都在极致的懊悔，微张的口中吐出片片浊气，脑海中混乱的声音夹杂成噪音，屏蔽了她全部的冷静。

　　奥罗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忏悔室的了，只听另外一人的声音似乎是叫她先离开，她便“噌”地站起来，逃命般拉开忏悔室的门跑了出去。

　　天知道她呆在忏悔室里有多煎熬。

　　她只想尽快逃离，后面的任何结果她都不想知道了。

　　宣判她死刑吧，或许这样她就能好受些了。

　　时间如同最热烈的太阳悬在她的头顶，每一秒每一分都在灼烧着她的全身，使得她脑袋昏沉，感觉左耳不断有圣母的声音传入耳中，而她那些不可言说的忏悔的话竟还不知羞似的，环绕在她右耳。

　　一直到夜幕降临，她都没等到最后的审判结果。

　　奥罗拉躺在床上开始思索马赛帝国的各种酷刑，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哪种……

　　与此同时，马赛帝国的王宫之中。

　　一辆马车在王宫中奔袭，内里坐着的人正是圣母神宫的主教

　　圣母深夜的传召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并不知道忏悔室的事，因而来时一直在回忆自己这些年的作为，针对她认为的几点可能没做好的地方开始思索圣母若是问起来她该如何回答。

　　下了马车后，她满头雾水地被女官带到圣母寝宫中的会客厅内。

　　夜间凉风阵阵，圣母一身轻薄蓝色纱裙，端坐在会客厅的主位，手中端着一杯葡萄酒细细品味着。

　　主教上前，手置于胸口弯腰一礼。

　　“我仁慈的主，请问您对您的信徒有何吩咐？”

　　圣母放下酒杯，“我亲爱的，今晚只是一些私人的谈话，不需要那么多礼仪。”

　　即便圣母这么说，主教要是真当真了，那她愧对自己当了这么多年主教。

　　她嘴上应着“是”，但该有的礼仪一点不少。

　　“今天的忏悔我去听了，这事你应该知道。”圣母直接步入主题，她有些困了想早点解决，“正巧我遇到的是阿基坦那位公主。”

　　主教想破脑袋都没想过会是今日忏悔室里出问题了，她听着圣母的一字一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认为她的罪行有些严重，但马赛帝国还是提倡给真心忏悔的人一个机会，不是吗？”

　　主教小心翼翼回答：“您说的没错。”

　　圣母继续：“所以明天你让她来王宫里吧，赎罪、教育或改造，总之就是让她来到我面前。”

　　终于，主教松了口气。

　　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罢了，再祥瑞的形象，都敌不过圣母的话。

　　“明日您醒来，一定会瞧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