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故事》悆于书

20、相见相欢

　　温有不太能抵挡温柔攻势，轻咳一声移开目光。
　　“护送人间太阳是我微博名称。”
　　翟阳翙将文档保存，关了电脑，一边往包里收，一边回答他:“嗯，我知道了。我是云上金乌。”
　　他将包往桌上一放，自己趴在包上，侧过头看着温有，笑意更盛:“要签名吗？”
　　温有本来还沉浸在尴尬的情绪氛围中，一听说能要签名心就开始痒起来。这要是拿到手了，可是全网第一张亲笔签名！
　　“我要！”
　　翟阳翙从温有手边拿过一支笔，又从包里摸出一张空白草稿纸，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如果你不要我可是会难过的，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温有还是将目光从半天没翻过一页的史书上移到撑着头写字的翟阳翙身上。
　　“什么叫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翟阳翙手上的动作没停，:“这个说来话长。怕你觉得我是变态，先说明，我没有越过微博账号窥探你的私生活。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你了，大概有三百多天吧。最初是我小妹告诉我有一个人给喜宴cp写了同人文，写得特别好，风格、人物理解和我很像，让她误以为是我。那时我就知道你了，但当时我的状态不太好，没敢打扰你。我从你的第一条微博一路看到最新的一条，慢慢看过来，我觉得……我找到了世界上另一个我。”
　　他动动脖子，转了转笔，继续道:“尤其是看到你的人生信条——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当时真的觉得……得觅此人，人生无憾。”
　　温有低声回答:“你的书粉大多都懂你笔下的人物，我不算特殊。”
　　翟阳翙摇头:“不，对我来说你是最特殊的一个。”
　　温有不解地问到:“为什么？”
　　翟阳翙放下笔，将纸拿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草稿纸很薄，光透过来的时候纸面的字和画像是浮动在空中。
　　“也许是因为你是第一个告诉我，我的文章有力量的人。”
　　他将纸递给温有，笑着补充到:“而且，你的微博在我经历痛苦的时候给了我很多温暖和鼓励。”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温有拿那张纸:“你懂我意思。”
　　温有接过纸张，看见上面除了一个签名外还有一幅卡通简笔画，画的是一个笑得很可爱的小天使抱着一只嚎啕大哭的小金乌。最下方写着一句话:
　　谢谢你在我深陷囹圄之时送上的慰藉。祈愿少君一生恣意。
　　温有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不太会说话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局促地说:“当时有很多书粉在安慰你，我……也只是他们中的一员。真要说谢谢，也得是我谢谢你。”
　　他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抓住翟阳翙的胳膊说:“我代表广大书粉谢谢你的坚持，谢谢你没有放弃写作。你回来的那天，大家都很高兴。”
　　翟阳翙起身背上包，拍了拍温有肩膀，往楼梯走去。
　　“你们都是可爱温柔的人，在我陷入抄袭风波的时候选择相信我，我很感激。请原谅我当时太懦弱，没能站出来说清真相，以后不会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温有想反驳他认为自己懦弱的看法，但对方已经走到楼梯口了，于是忙将那张纸轻轻放进《资治通鉴考异》的书页间，然后将书放进书包，抬脚跟上。
　　其实命运的轨迹很奇妙，人们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会和另一个不相关的人并轨。对于翟阳翙和温有而言，早在温有翻开云上金乌的第一本书之时，两人的未来就开始慢慢并轨了。
　　江南一角是一家高档餐厅，靠近锦城别墅区，内部装潢以江南南浔古镇为主题，颇有黛瓦粉墙、小桥流水之风。服务员都穿着晋制汉服，所用食谱、餐具也都是古时风格。在一楼的正厅中央还有民族乐器演奏。
　　“青雨阁，这名字取得真文雅。”温有看着包间名牌由衷感叹，“早听闻江南一角雅名，总算是见着庐山真面目了。”
　　他看向研究食谱的翟阳翙，打趣到:“可别来这里吃一顿饭把舌头吃金贵了，我可是养不起的。”
　　“这里的饭菜价格没你想的那么逆天。你喝什么？”
　　温有凑过去看了眼，指了指第一个:“柠檬茶，谢谢。”
　　“我也喜欢喝柠檬茶。”翟阳翙乐滋滋地点了一壶柠檬茶。
　　他合上食谱，打开门放在门外的小台子上，拉了拉一旁垂挂的小红绳，清脆的铃声直入耳，然后他便关上门回了座位。
　　“你……那些天怎么过的？”温有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蛋点，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到。
　　“该吃吃，该喝喝，醒了看书睡了做梦，一人一包周游中华。”翟阳翙笑了笑，“还能怎么着？难不成爬上百层大楼的天台跳下去？他人即地狱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不把别人的评价看得太重，自己就能过得轻松……”
　　他应该过得不好。温有这样想到。
　　被很多人无缘无故地骂，任谁也不能做到一笑而过。之前本来就很心疼乌少爷，当知道乌少爷是一个只比他大了一岁的男孩子，他就更心疼了。
　　写出治愈人心的故事，反倒被人心伤害。
　　翟阳翙自己一个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没听见小听众给他反馈，停下来看了温有一眼，发现他眼神有些落寞，还有些……心疼。
　　“怎么了？是我不小心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吗？”
　　温有的眼睫毛轻颤，停下手上的动作，随后叹了口气:“没。我只是在想网络上中伤别人的成本太低，被中伤的人却要花很久来治愈自己。”
　　看见他这样，翟阳翙忙开口:“凡事都有两面性。好了不提这些破事儿，专门请你吃饭，可别败坏兴致。”
　　正巧，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打扰了。青雨阁的菜都备齐了，要呈上来吗？”
　　“来了。”翟阳翙起身去开门，然后退开让服务员进来，“谢谢。”
　　服务员将菜一一上好，说了声请慢用就离开了。
　　从开始上菜就一直关注服务员动作的温有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礼仪惊呆了:“他们是专门培训过的吧，比古装电视剧里的演员都端方。”
　　“嗯，培训过的。既然打着江南的名号，自然要有江南的味道。菜式是这样，服务也是这样。”
　　温有啧啧称叹，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下次带你吃江南一角的火锅。”
　　温有有些不太敢想象在这里吃火锅的情形，不会坏了气氛吗？
　　看出了温有的吐槽，翟阳翙笑着解释到:“锦城有两家江南一角，这里是一家，另一家在美食街。两家风格不一样，定位也不一样。”
　　温有愣了愣，随即会心一笑。
　　两人就着江南一角的一场烟雨幻象，把盏言欢。
　　饭后，两个人卧在青雨阁观雨台的凉席上，望着天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说实话，我没想到自己有追星成功的一天。”温有枕着胳膊，看着墨色云海一点一点移动。
　　“那你高兴吗？”翟阳翙翻了个身，趴在凉席上说。
　　温有瞥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才吃了饭别趴着，对胃不好。”
　　拍完温有才觉得奇怪。我怎么就上手了？
　　“你管我管得真自然。”翟阳翙本来想逗逗温有继续趴着的，但想到他那个烂胃还是翻回去了。
　　见他躺回去了，温有才回答他的问题:“见到最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高兴，尤其是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在默默关注自己，了解自己，我高兴得都快疯了。只是高兴之上更有其他情绪。”
　　以前是想着隔着屏幕，通过文字去解读他的喜怒哀乐，现在他活生生地出现在身边，便不甘心中间夹着一个媒介。除此之外，因为自己潜意识里渴望着一个同频的人，所以发的微博都没有设限，而正因为这样，自己的小秘密、犯过的嘀咕、骂过人的话、偷偷发的疯、中二魂燃烧的时刻……都被一个人知道了——最期待的那个人。所以他的情绪真的很复杂。
　　他没有把话说完说全，因为他有种感觉，就像翟阳翙说的那样，他们是熟悉的陌生人，彼此之间无需多言。哪怕他没有说完，对方也能懂。
　　翟阳翙坐起来，拿起手边的茶杯和了一口:“现在只需要高兴，其他的情绪慢慢处理。”
　　就这么慢节奏地聊着，时间很快迈过21:00。正要回家的时候，两人同时收到群消息。
　　【叫姐陛下:刘经理说这几天大家辛苦了，给大家放一天假休息一下，明天不用上班了。】
　　很快，龚宇回复了。
　　【Simple:其实是因为旧空调彻底报废，要安装新空调。而且放的一天假最后会补回来的。】
　　【叫姐陛下:拆什么台，给老刘头留点面子吧。】
　　【Simple:谢谢刘经理，刘经理万岁！】
　　【###:收到】
　　【种花小温:收到】
　　【乌少爷:收到。】
　　“明天不上班，你有什么安排吗？”翟阳翙问到。
　　温有想了想:“目前没有。”
　　“那可以和我一起泡图书馆吗？”翟阳翙发来邀请。
　　温有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那明天上午9:00图书馆见，可以吗？”
　　“好。”
　　两人定好时间，正巧翟阳翙约的车来了。
　　“走吧。”
　　车程不长，一会儿就到了温有家的小区。和翟阳翙道过谢后，温有下了车，在关车门的一瞬间，翟阳翙伸手将门抵住，说到:“我也要下车。”
　　他付了钱，和司机师傅道谢，然后走过去跟温有面对面站立。
　　温有说:“小区里有一个长椅，到那里去说吧。”
　　翟阳翙笑着说:“没那么多话。我就是想说，我是一个的墨客，此生最渴望的，一是自由，二是知音。自由我已经拥有了，还差一个知音。”
　　温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乱，他看见翟阳翙站在路灯下，撒下来的冷白光辉衬得他犹如仙人。灯光朦胧，又正好起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仿佛听见了高山流水。
　　他说:“你愿意做我的钟子期吗？”
　　他听见自己回答:“乐意之至，我的伯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