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故事》悆于书

141、尘埃落定

　　旸谷里面的一切都充盈着古味。雕梁画墙，宫灯静悬，游廊相接，中间的小花园里翠柳红叶微遮白墙，地面繁花簇簇，碧草映街。整个小院安静，任由阳光肆意地穿行期间，慢慢散发着安宁的味道。
　　“有一说一，旸谷是真的适合养老。”翟阳翙举起手轻轻拽了拽帷幔上垂下来的流苏。
　　“嗯——的确，这里的空气都是甜的。”胡泠冬深吸一口气，舒服地发出轻叹。
　　萧爽皱了皱眉头:“都是泥土的味道，哪里甜了。”
　　胡泠冬翻了个白眼:“煞风景。”
　　翟溪端着茶水走进前堂，给他们递上热茶驱寒。
　　“许久不见了。”她将茶盏一一递到他们手上。
　　翟阳翙笑着接过茶，调侃道：“怎么没看见姐夫？”
　　翟溪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呀，就知道拿我打趣。阿肆在里面和伯父伯母们聊天。”
　　翟阳临：“这就是逮着你们小两口薅呗？”
　　翟溪装作责怪他，声音变得强横：“那你就快些和只欢把事情定下来啊。”
　　翟阳临小臂打叉：“还不是时候，咱俩才在一起多久？得先磨合磨合。”
　　翟溪轻笑一声，微微摇头：“喝完茶就进去了，长辈们都等了好些时候了。”
　　要进旸谷的正厅，都得先喝一盏茶，这是旸谷最初的主人定下的规矩，后来他的后人将旸谷送给了翟老先生，原来的规矩也保留了下来。
　　众人喝完茶，便起身往正厅去了。
　　正厅里相当热闹，所有人围坐在一起笑着聊天。看着他们来了便招呼他们坐下，然后等着团圆饭上桌。
　　翟阳翙趴在长桌上，离长辈那桌最近。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拉长声音喊道：“谁做饭啊——”
　　翟溪坐在他旁边，闻言回答到：“小婶婶、姜阿姨还有你伯母。”
　　他们这桌爆发出悲鸣。
　　“救命啊！不是说这次任阿姨不进厨房吗？”
　　“翙哥哥，等会儿吃完饭后可不可以陪我去买零食啊？”
　　“你们什么意思！”任月盈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正好听见他们在质疑她的厨艺，“我今年专门学过好吗？”
　　姜卿雪也端着菜笑着走出来：“你们任影后今年接了一档综艺，专门练了厨艺，就放心大胆敞开肚子吃吧。”
　　任月盈美眸一横，中气十足道：“你们几个，端菜去！”
　　小不点们一溜烟儿地跑进厨房，一人端了一道菜走出来，然后又回去，又端，反复三次后才终于将饭菜上齐了。
　　翟行世摘掉眼镜，看了眼在座的人，和蔼地笑了笑：“让我们谢谢为我们准备午饭的三位大美人。别拘束，吃饭！”
　　小一辈的纷纷下了座位，伸长筷子抢菜吃。几个大一点的无奈地看着，对视的眼神都表达着同一个意思:怎么还是老样子？
　　正厅的装潢别致，四周都开了窗户，外面的风景可以轻松入眼，不时还有穿堂风轻掠而过。在这样清新的环境里吃饭，别提多快乐。
　　翟阳翙没吃早饭，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他只能和小孩子们抢菜吃。他吃得很慢，一筷子得嚼一分钟，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吃到所有人都下桌了他还在悠闲地夹菜。
　　这个时候，翟行世走了过来。
　　他坐到翟阳翙旁边，慈祥地看着孙子一口一口扒饭。翟阳翙被他看得不自在了，匆匆结束了自己的午饭。
　　“有什么事吗，爷爷？”他擦了擦嘴，坐正道。
　　翟行世笑了笑:“很久没见到你了，想多看看，没什么事。”
　　明明就有事，为什么不能直接说，非要拐弯抹角的。翟阳翙在心里吐槽，但面上不显:“爷爷，您有话就说，我不想战战兢兢地猜。”
　　翟行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两个大红包，递给翟阳翙:“下次见到他记得交给他，爷爷发的压岁钱，你要是敢私吞了，哼。”
　　翟阳翙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这红包拿是不拿。翟行世看出来了他的顾虑，一把掌拍进他手里。
　　“又不是给你的，拿着。”
　　翟阳翙委屈地撇了撇嘴:“好嘛，两个都没有我的份，爷爷还是更喜欢别人的小孙子。”
　　翟行世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翟阳翙将两个红包收进口袋，心里暖暖的，他靠近翟行世的怀里，小声道:“爷爷对我真好。”
　　翟行世笑着搂住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不疼你疼谁啊？也怪我，撂挑子撂早了，让你们受累了。”
　　翟阳翙:“怎么又开始说这件事了。”
　　翟行世的眼睛里有些别人没有的温和，那是饱经世事后的豁达与透彻。他用这样一双眼睛，仁和地看着小孙子:“难道你不念着？”
　　翟阳翙没有答话。
　　翟行世对这些个小辈摸得透透的:“你其实心里是有怨的，不过你惯爱开导自己，才没有因为怨而变得冷漠。这件事情我会和天琮谈的，爷爷站你。”
　　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出了翟阳翙的眼眶。
　　“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吗？轮得到他给你冷脸？”
　　翟阳翙含着泪笑出声:“我爸没有不同意。”
　　翟行世冷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他！明着当然不会说什么，私底下估计早就把那孩子查了个底朝天。那孩子也是倒霉，和你在一起，连个隐私都没有了。”
　　翟阳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底的暖意，只知道那是被爱的幸福的感觉。
　　“谢谢爷爷。”
　　小花园里，大家晒太阳的晒太阳，聊天的聊天，组局的组局，各有各的休闲时光。外面突然响起一声一声的摔炮脆响，惊得旸谷里的歇鸟离树而去，震落几片绿叶。院里的人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小孩子纷纷围上哥哥姐姐们，吵着也要好玩意。原本在聊一些事情的人被迫带着他们出门玩去了。而翟阳翙早就躺在院里的一处摇椅上，带着眼罩睡了。
　　世界纷纷扰扰，与我无关。翟阳翙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世界纷纷扰扰，每个角落有每个角落的故事。
　　温有坐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即将进入新年的世界。万家灯火点缀着夜，他所处的阳台黯淡无光。他的身后，温义溪和高原川对坐，神情一致冷漠，仿佛对面坐的是陌生人。
　　“高原川，你确定要离婚？”温义溪看向他的眼神凌厉，语气非常冷，充满了攻击性。
　　高原川笑了笑：“你说呢？”
　　温义溪冷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看见唯一一次看见你笑，居然是在找我离婚的时候。”
　　高原川交叉双手，右手大拇指轻点左手大拇指：“见过的吧，我的周围不是一直都有你的人吗？”
　　温义溪的冷笑僵在脸上：“你什么意思？”
　　高原川挑了挑手腕上的手链：“你家的公司最近是不是有些麻烦事？”
　　温义溪的怒气在此刻到达了巅峰，但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高原川，长本事了。当初我就不应该放你走，不，不应该让你出门。”
　　高原川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些年来你明里暗里给我使了多少绊子，我可以不追究，但这婚必须离。”
　　温义溪沉默了。
　　高原川也不催促她，转头看向坐在阳台的儿子。从他们交流开始，温有一直背对着他们，就这么听着。高原川心里很涩，自己亏欠温有太多太多了。
　　温义溪想好了，回答道：“我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我们离婚的消息不能公开。”
　　高原川：“我没这个功夫。”
　　温义溪：“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一切事宜我会让我的律师和你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离开吧。”
　　高原川站起来，看了眼温有，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低声道：“如果你愿意，和我去江州吧。”
　　温有眨了眨眼睛：“可以吗？”
　　高原川明显对这样的回答很意外，惊喜道：“当然可以。”
　　温有：“可是我不需要了。”
　　高原川：“如果你需要，随时和我打电话。”
　　说完，他转身就走。
　　门关上的一瞬间，温义溪大笑起来。她仰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眼泪直直往下流了满脸。看着窗外发呆的温有无声地笑了笑，擦掉眼角的泪珠。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了，闹剧中的人都笑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