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异事》梅清檀

30、三十封锁

　　“有完没完啊，还要搞什么皇上巡查，我们又不能在街上做生意，让不让人活了。”

　　在一间门口卖了一个多月的大饼的那个摆摊的，还有门口卖大酱的师父，今天早上全是刚出摊就被巡街的官以“再改造京中面貌”为由撵了回去。

　　“真以为谁都有钱买铺子啊？摆摊不让摆！这才多长时间又来？皇上是不是觉得老百姓很有钱很闲啊啊？你有时间研究京中面貌，没时间降降你京中的物价？”

　　反正这位就是一边收拾着摊一边和旁边同样被赶走的等活的车夫一起骂。

　　虽说朝廷巡查各城再进行排名，好处是朝廷出钱修缮京中路面商铺，修缮老百姓的房屋，但坏处也不少。

　　在外面摆摊的全部赶走，一来严重影响了做生意的人的收入，二来还耽误大家伙出门之类。一有些事的时候人们还要花时间去传颂信国之好，费时又费力的。本来就不挣钱了，下来人检查的时候还得背词应付人。

　　摆摊的人们全都怨声载道。

　　商街虽然被允许摆摊，但是规矩也立了一大堆。比如每个摊位距离多少，每个摊位占地多少，摆摊期间禁止乱丢垃圾，禁止大声喧哗。最离谱的是不允许各个摊位看摊的人交头接耳。张罗客人的时候需要什么样的标准。

　　尤其是最后一点，这一点王白就觉得定规则的人肯定没摆过摊，啥也不懂还乱定。

　　卖菜地能喊“多少钱一斤”，她剪头也让喊“多少钱一斤”，别的不说，她想把碎头发收拾出一斤塞给定这个规则的倒霉缺心眼儿的人。

　　上次第一次搞官府巡查和陛下亲临检查的时候大家大部分还信了官府宣传的邪，官府说啥他们都听，官府出钱让怎么改造就怎么改造。但是现在不一样，大家伙虽然能看出这巡查和改造得来的好处确实存在，但麻烦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也确实存在。

　　风和日丽。除了空气中还带着点儿凉气之外，今日算得上是个极好的天气了。

　　映希班。

　　“王姐姐，要不咱出去走走吧，老在屋里这么呆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堂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语气慢条斯理地年轻姑娘起身轻轻拍另一个正垂着眼皮面无表情的中年姑娘。

　　对，女孩子至死都是小姑娘。

　　被称做“王姐姐”的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点点的震惊。

　　“啊，上次来的时候在门口看的，门口介绍的牌子上写的您姓王名寻默，现在老规矩不是改了嘛，我总叫您陈夫人也不好，所以就叫王姐姐啦。”

　　张笑愚一边好不容易把陈夫人——啊不，王寻默——从那个最近几天基本上粘在她身上的椅子上薅了起来，一边解释道。

　　映希班离京中长街和皇宫距离挺远，所以张笑愚也没怎么来过。最近因为献祭教的事儿，张笑愚寻思着不管怎么样都得来看看王寻默。

　　张笑愚打心底里喜欢王寻默。但她又不知道喜欢点的是什么，当然也是有怜悯的可能在里面的。

　　现在张笑愚算是明白为什么老有人说她愿意管别人闲事儿了。虽然她也觉得总管七管八的自己累的慌，但是不管的话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就像如今她认识了王寻默这个人，就算她不是陈迎秋他娘，张笑愚也忍不住想尽自己能力管管。

　　嗯，也没有那么高尚。其实就是对自己在乎的人很在乎，不在乎的人其实也不怎么管。

　　上次和楼失火，最终查出也是一个精神不太好的疯子干的，这种张笑愚才不心疼，她觉得谁心疼谁才更傻。

　　献祭教的那帮老教徒越闹越凶，有些胆小的被街道上教徒和官的冲突吓得不敢出门。要说这巡官也够忙的，一边是忙着跟献祭教斗，一边还要忙着跟老百姓斗。合着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听说没，”一大早神出鬼没的王谦和就一脚踏进刚开门的一间，“信北州下县昨天早上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火，着了一大片，整个下县都快着没了。

　　张凤竹自从从张家班撤退出来之后行踪就跟王谦和一样，在京中各个地方到处乱窜，这回窜到了一间，听了王谦和的话点头附和道，“听说在那附近住的人听到老大一声轰隆了，然后黑烟好大一片。”

　　和楼当时着火的时候官府差了好几天，最后定了是柴火引着了炮仗。说当初也是突然“轰”了一声，先是爆炸后是着火。说是柴火引炮仗，但那罪魁祸首虽然精神不正常，但疯疯癫癫地把事情经过全盘托出了，说是什么……炸弹？总而言之官府和张家班的人也没人信这话。

　　张凤竹话音还没落下，便听对面有茶茶馆好像来了官员，五六个穿着京中官府官府的人配着刀进了刚刚开店的有茶茶馆的门。

　　“我上门口听听，”说罢王谦和没再继续和张凤竹说这那事情，从一间过了道去了对面。

　　没到半刻便再次回到了一间，这一次回来蹙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坏了，官府的人说说信北州下县的火是献祭教放的，今天开始要封了京中和信北州的人家的家门和临街铺子，以免再有无关人员被害。”

　　“啊？那困在家吃饭什么的都怎么办啊？再说为一个□□兴师动众的，至于么这。”

　　还没等张凤竹问完，对面来的官员就进来了，一进来便吵吵嚷嚷，一边手里拿着张贴告示，怼到账房陈迎秋面前“来来来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之前关门，什么时候开听通知。”这冷不丁一晃，陈迎秋还没看清上面的字。

　　“哎，官爷，这我们皇宫附近的这几个街也怕献祭教嘛？”名义掌柜的陈迎秋拿来一间的铺子经营证明，毕恭毕敬地递给刚进来语气还冲得不行的几位官员，“他们献祭教还敢在皇城根底下闹事？”

　　信国有规矩，不管巡官进来铺子里干什么，都要掌事的人出示朝廷发的开店证明，尤其是京中管得更加严格。

　　为首的官员接过了证明浅浅扫了一眼。速度快到陈迎秋怀疑他看没看清楚。反正听了陈迎秋的问话之后这些官员没一个回答他的，而为首的这位还回了之后，又嘱咐了他一些闭店期间需要守的条条框框。

　　最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京中已经有这种事了。”说罢便没再一间当铺留其他的话，转身带着人离开了。没过一会儿一间旁边的铺子同样传来了官员的警告。

　　看来此是闹得远比想象中要大啊。陈迎秋心下一沉，表面和语气却和平时一般无二，对着王谦和和张凤竹发出了逐客令，“走吧二位，我们这一会儿等四爷和小昭来了之后，还得商量这事情到底怎么办呢。”

　　事情还真是比想象的要大。那王寻默……娘她虽说因为本身就是不太正常，所以貌似并没有被献祭教的人洗脑，只是平日用些献祭教给的符咒和驱邪仪式，还没有到被洗脑反信。可是王寻默没有不代表让她进献祭教的“正常人”——比如陈迎秋——没有。

　　可往往这种时候，脑子灵光的人比脑子不灵光的人更容易中这揭露此人弱点的术法和思想。明白的人能看出这些教徒暗地里害人性命搜刮钱财，可是深处其中的人总是看不出来。

　　这样一来，那陈映川恐怕就是对王寻默的加害者之一了。或许陈迎秋或许新小昭……都……

　　“陈迎秋啊陈迎秋，你还算是有个该死的良心呐。”

　　边客客气气地送关院门出一间门口，陈迎秋边心说。

　　宫家字画铺此时此刻也被另一批的京中官府的巡逻官员下了闭门令。但是他们家的气氛相比较闷闷不乐的陈迎秋，散发着诡异的感觉。

　　恰巧今日宫修盛和孟岚枫难得的碰上了面，送走了官员之后两个人分别坐在宫绾儿两边的两把椅子上斗嘴。

　　“别告诉我你还得借住在你姐家，你没家还是没店啊，出了事就往你姐家跑，你姐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一会儿我就找扫把给你扫出门去。”

　　“少来，你们出摊的时候雇我给你们看店，我在京中长街这住店一周没回家了，今天早上刚想回去发现我家那让人给贴了封条了，门都不让我进，京中住店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四姐我们家人基本都搬走了，就还剩几个关系远的亲戚，我不投奔我姐我投奔谁去。”

　　同往常一样孟岚枫对宫修盛的每一句话都表示不屑，跟宫修盛说话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快拉倒吧你，人前脚贴封条后脚你回家就被拦下来了，前后脚的事，我就不信你跟巡官说说他能不放你进去？”

　　“什么叫执法严格你懂不懂，官府都是有原则的懂不懂。”

　　两个人拌着嘴，宫绾儿在中间津津有味地听着，听着他们唠到有意思的地方还偷偷乐出声。

　　反正这二位到时候吵成什么样，最后结果还不是都得听宫绾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