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落三千

51、一只鸽子

　　这是一只信鸽！林忆惊的顿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快速走向前去将鸽子拿在手中，鸽子也很听话，竟然就任由林忆捉起，显得非常温顺。偶尔还用头去蹭蹭林忆的手，这鸽子竟然一点都不怕人，反而显得与林忆亲近非常。

　　林忆将鸽子绑在腿上的竹筒打开，里面有一张纸条，卷成一条长条形。林忆将纸条取出后，就将鸽子重新放回窗台上。

　　拿到那张纸林忆并没有立刻打开，脸上的神色一反常态，非常凝重，心也微微沉了下去。那张纸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再用些力这张纸就会被他碾碎。如果可以他想这张纸就这样消失在他的手中，这样说不得是件好事。

　　可是他绝不能这样做，这样只会将事情推向无可预料的地步。林忆站在那沉默良久，一动也不动，就像一根石柱立在那里。双眼紧紧盯着握着纸条的那只手，像是要将它就这样看消失去，可惜任他再怎么看手中的那张纸条也不会凭空消失。

　　不能凭空消失又不能自己动手，最终林忆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纸条展开，上面只写了一个字——回。

　　林忆本就沉下去的心在看到纸条上的字后彻底沉底，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笼罩着，找不到出路！

　　在听到那熟悉的咕咕声他就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他现在平静安定、祥和幸福的生活会一去不复返。但在没看到内容前他都保有着侥幸心理，说不定这只鸽子只是飞错地方了呢？

　　可在看到纸条的具体内容时他就明白这封没有开头、没有落款的信就是寄给他的。尽管内容只有一个字。

　　他现在并不想离开顾修竹，一点都不想。他想要一直一直都陪在顾修竹的身旁，与他直到生命的尽头。或者直到他有了另一半……不行！想到有这种可能林忆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抽痛，在嫉妒，在发疯。

　　如果顾修竹真的找了另一半而那人不是他的话，他会怎么做他不敢去想，因为那结果一定会让他和顾修竹都痛苦万分。

　　从见顾修竹的第一面林忆就知道他喜欢上了他，可那时候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没有过去的人如何给人一个将来呢……所以那时他将自己的心意深藏于底。

　　到后来他对他的喜欢越来越深，深到想要与他白头到老，可却更不敢放肆，那是一种名为害怕失去的情绪在制约着他。

　　但他现在能向顾修竹坦白心意吗？坦白后顾修竹又会接受他吗？作为伴侣而不是朋友，他一点把握都没有！顾修竹就如天上月，他只能看着却接近不了。

　　他本想着徐徐图之，陪在顾修竹的身旁令他习惯自己的存在，等时机成熟后再选择向其坦白心意，到那时水到渠成一切自然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世事最是难料，林忆已经等不到时机成熟的时候。

　　他现在就得离开了，最迟明天。

　　林忆手中的那张纸条最终还是没能存活下来，连带着那只鸽子都差点遭殃，还好林忆控制住了自己，这才避免了那只信鸽成为一只烤卤鸽的命运。而那只肥硕的鸽子依旧呆呆地站在那窗台上，偶尔理一下自己的羽毛。

　　林忆将手伸向它时也不躲避，将鸽子又一次拿在手中，这一次林忆将鸽子好好地看了一遍，心内叹道：还真是一只傻鸽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低声轻语道：“回去吧。…我也很快就会离开这的，在和他告别之后。”

　　那鸽子好像能听懂林忆说话似的，在林忆说完后就展翅飞翔离开了林忆的手掌心，离开了这小小的文安阁，离开了这一方与世无争的寂静天地。

　　林忆静静地看着那鸽子飞离此地，飞向远方。直到回到某处的巢笼之中。

　　顾修竹从楼上下来后来到林忆房前，就通过窗户看到林忆仰着头看向窗外的天空，脸上满是惆怅与落寞，还带着一丝不舍。

　　那一刻顾修竹突然觉得林忆身虽还在此处心却早已不在。他的落寞不只止于脸上，而是全身都散发着。他明明就在那儿，可顾修竹却觉得林忆离他越来越远。顾修竹张开口想要呼唤他的名字，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并不是他的喉咙出了问题，而是他在下意识的逃避，可是他在逃避什么呢？林忆就在那好好的站着，他哪儿也没去，就算他走了也是应该的，毕竟这里并不是林忆的家。

　　这儿只是他人生路途的一小段，时间到了自然该离开。

　　但最终顾修竹还是没有去打扰林忆，因为他站在那里差不多有超过一刻钟的时间，按照往常林忆早就该发现了，可直到顾修竹离开林忆都没有发现有人来过。所以顾修竹不忍打扰此时满怀心事的林忆，也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些事情。

　　现在他能做的事唯有离开此处，等林忆来找他。

　　又是一轮明月，又是一夜良辰，美食美酒在前，可惜坐于院中的二人皆无心思欣赏与品尝。

　　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杯中之物，仿佛杯中装的不是醉人的酒而是无色无味的水。不是某一人如此，而是坐在石桌旁的两人皆是如此。他们已经坐在这很久了，可桌上令人食欲大振的佳肴美馔却分毫未动，倒是空空如也的酒坛堆满了一旁。

　　这二者不是别人正是顾修竹与林忆。林忆先找了卫大娘让她晚上准备一桌酒菜放在院中，晚饭便不用准备，卫大娘虽疑惑但也应了下来。

　　后来再磨磨蹭蹭的去找顾修竹说想要与他借月畅饮，林忆一直别着头不敢看向顾修竹。可顾修竹像是知道林忆会来，也知道林忆想说什么，静静地听林忆说完后一口答应了下来。并说道之前的月酒还剩不少，正好弥补一下赏月节未能举杯共饮的遗憾，这乃是一件开心的事怎能不答应呢。

　　而说是要把酒言欢的二人现在脸上却毫无笑意，一个赛一个沉重。

　　月正当空，林忆每每想要开口时看着顾修竹的那张脸又退缩了，只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至于这酒原本是什么味道他已尝不出，他的口中唯有一种味道——那就是苦味。

　　无论是什么味道的东西入口都化作了苦味，林忆却觉得口中的苦完全比不上心中的苦，口中的苦只刺激味蕾，而心中的苦却遍及全身。

　　都说一醉解千愁，他希望现在就醉了的好，那他就不用去面对离别。他不知道此一离别后他与顾修竹会怎样，毕竟他现在与顾修竹只是朋友。

　　朋友二字本该是令人开心的，可若是对朋友生出了不该有的绮念，那朋友二字便是痛苦的源泉。

　　可就算他现在醉了等他醒来他还是要面对这一切，面对要离开顾修竹的事实。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他最应该做的是停下酒杯向顾修竹告别，而不是用酒来麻痹自我，这实在是太过懦弱。

　　若是他之前的朋友见到林忆如此必会惊讶万分，向来沉稳冷静，行事果断的人今日怎会如此瞻前顾后，怕东怕西，莫是吃错药了不成？

　　可感情这种东西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再果敢英勇的人在面对心上人时都会变得怯懦与多疑，变得不像是自己。

　　林忆亦是如此，他在面对顾修竹时的退缩是他自己都要唾弃的。可他又做不到直言相告，直接告诉顾修竹他的心意，他有多么多么的喜欢他，恨不得将整个人都交给他，只要他要。

　　最后的结果就是林忆一句话都未说，酒坛却已经空了五个。可在他饮了这么多的酒之后却一点醉意也没有，林忆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的酒量是如此之好，若是醉了他便能借着醉意将话说出，而不是让顾修竹陪着他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

　　也就是现在的林忆自己心中满怀心事，未能察觉顾修竹如此明显的反常。林忆喝酒是因为心中有事压着开不了口，可顾修竹呢？他为什么也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呢？若是平常林忆定能快速察觉到这一反常之处，进而能想清楚更多的事情，日后也就不会绕那么一大圈子才明白，白白伤心几回。

　　在林忆纠结万分之时，还是顾修竹开口了：“林兄，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林忆猛得停住了，连送至嘴边的酒也忘了喝，缓了一会将杯中酒饮尽后，表面上若无其事地问道：“顾兄，为何有此一问？”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知道了！知道了多少？会不会生气？他现在如实相告能弥补吗？

　　顾修竹当然不知道林忆此时心内是什么想法，只是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下午我去找过你，可看到你站在窗前发呆，脸上神色沉重，必定有事发生，便未打扰你……”顾修停顿了一会看向林忆的双眼才接着说下去，“……林兄，可是想起了从前之事？”

　　林忆心内的涛浪在顾修竹的话声中渐渐平息下来，直到最后平静无波，脑中纷乱如麻的思绪也有了出口。脸上不再如之前那般沉重，先是向顾修竹笑了笑，然后才回道：“是的。……我姓万，名苍梧，来自金曜城，现居上将军一职，米乐…是我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