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落三千

5、追

　　自那日向小公子辞行后已过了半月。花玉西离开二重山庄后便一直没有停歇，沿路去追寻乐彦清的行踪。可是天大地大追到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乐彦清也不知道花玉西在找他，所以也不会在沿途留下记号。

　　乐彦清此次下山本就是出来游山玩水，去哪里都有可能，完全凭他心情，这就更增加了找他的难度。

　　花玉西此时心情是极度郁闷，他下山便去了石忠镇上那家酒馆，问那的掌柜乐彦清的行踪。如果要有行踪的话，那里会是唯一的地点。

　　掌柜的告诉他乐彦清往鸢城的方向走了，并且他已经把这份工作给辞了，说是要出趟远门，不能经常来。

　　鸢城是离石忠镇最近的一座城，也是这边关地区最为繁华的一座城，在没有战事时是两国进行贸易的场所。由这座城将国内的商品出售至邻国雪月，再将雪月运来的商品运送至全国各地。因为两国贸易使得这座城繁华热闹，同样也因为两国交恶而使这座城冷冷清清。

　　花玉西日夜兼程，用了三天赶到鸢城。进出城的人很少，不似他之前来得时候那般热闹，相比之下可以说非常冷清。花玉西进到城中，去了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客似风来。

　　他那三天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没有了做生意的商人，这道上确实是略显荒凉，当然也没有碰到乐彦清。进城住最大的酒楼一是方便打探消息，二是为了洗去这一身尘土，再好好地吃顿饭。

　　不过直到今日，花玉西在这城里也没有打探到乐彦清的消息，他就快把这鸢城的客栈找遍了，但也没有找到有这么个人入住。花玉西想离开鸢城，怕他去了其他地方，但又怕他还在鸢城，只不过他没碰着。如果是这样，那么一来二去的，他就永远也找不到乐彦清了，直到他自己主动回庄里。

　　但他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他，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胡闹，胡闹完了再回庄里，那就没有意义了。

　　花玉西坐在风来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只点了一壶酒，几个下酒菜。手中拿着酒杯，欲饮未饮，沉思良久，最终将其一饮而尽，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时不时地吃两口小菜，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无表情，但从他这般喝酒的状态是能窥探一二他的心情。

　　他虽然在喝酒，但心思却不在酒上面，心中纠结到底是离开还是继续在这寻找下去，这个选择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太难，选错了的后果，花玉西并不清楚自己能否承受，至少他现在还不知道。

　　小公子的那番话对他来讲无异于当头棒喝，但是他还是不明白小公子为何会那样说，是不想彦清带其他人回去吗？这么说来也是有可能的。罢了，小公子自有小公子的打算，不是我等应去猜测的，先把彦清找到再说。

　　会留在鸢城还是离开鸢城？如果他是彦清的话，他会怎么选……彦清是出来玩的，如今的鸢城冷冷清清，一座暂时枯萎的城池，没有繁茂的商品交易是无法吸引彦清的眼光，并在此久留……不、也可能不是城而是人，就像小公子所说的那样。

　　这姑且也是一种可能吧。那第三种可能，彦清对这座城失去了兴趣，离开转而去到下一座城，那下一个地点会是哪呢？

　　想到这花玉西停下了喝酒的动作，在一阵风吹过，桌上只留下空空的酒杯和两个用酒写成的字，——秋水。

　　秋水城城如其名，坐落在秋水河畔，因此得名秋水城。秋水河是一条极宽极长的河，从冰寒山脉上流下来。一开始只是浅浅的溪流，而后经过雨水的浇灌，流经各地时小溪汇合进入这股溪流，最终在秋水城这个地方变成又宽又深的大河，并且一路朝东奔去，最终汇入流海。

　　秋水河在无风的时候，河面犹如一面镜子。在太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水光滟滟，但直刺得人眼睛生疼。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无数，有商船、客船，当然也有花船。

　　秋水河靠城这边的岸上生长着柳树和桃树，这些柳树和桃树按着人的安排间隔的长着。远处群山环绕，岸边的官道两旁挤满了小贩，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真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如果你想欣赏这幅山水之画，站在城头上可能是最好的观赏地点，但城墙上可不是随便上去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当成奸细给抓了起来，然后锒铛入狱。虽解释清楚会被放出，但总免不了一顿牢狱之灾，这样总归不是好办法。

　　因此你去到秋水城，一定会有人推荐你去秋水楼。秋水楼，从名字也能看出它和秋水河的关系。秋水楼是一家客栈，上下共有七层，占地面积极广，比邻秋水河。

　　秋水楼的第七层，有一半是露天的，剩下的一半也是窗户大开，在那上面能够将秋水河以及秋水城的景光尽收眼底。那里的客人每天来往络绎不绝，都是为了一睹秋水临城的风光。

　　有的人不远千里而来，自然是要在这秋水城呆上十天半个月才能罢休，并将秋水城尽兴的逛一遍，才会觉得不白来这一遭。

　　大多数人都是在秋水楼住下，一、四层是用食的地方，二、三、五、六层便是住房，这些自然也是费用最贵的。秋水楼在它的四周还建有五层高的厢房，价钱自然比秋水楼的主楼便宜，但比之城内其他的客栈还是要贵上些许。

　　花玉西离开鸢城向南来到秋水城，鸢城作为商业城经战事失去了它的往昔繁华。秋水城倒没怎么受到影响，还是一如往昔的繁华热闹。

　　花玉西并不是第一次来秋水城，又或者说他其实每年都会来这里一次，在将近年关的时候。不过这次与之前来得时候目的不同心情也不同，看到的秋水城自然也不一样。

　　这次出门是来找人，找人犹如大海捞针，这秋水城就如这大海，乐彦清好比那根针，真得能找到人头痛。他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认识到秋水城是这般之大，在花玉西找寻一天无果之后。

　　花玉西现在正在秋水楼的客房中并且在泡澡，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脏过。连续赶路，到了城中一刻也没停，就去各处打听乐彦清的消息。

　　忙活了一天一无所获，倒是把自己搞得灰扑扑。而且又是大暑天热得要命，晒得人能脱一层皮，要不是花玉西以内功护着自己，这一连串下来怕是能把自己晒裂开。

　　现在终于到了客栈可以好好清洗一番，花玉西的内心极为舒坦，虽然外在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背靠在木桶上，双手张开搭在木桶边，微仰着头，轻闭着双眼，思绪渐渐飘远，飘到他出来的前一天，回想着他与小公子的对话，思考着他的意思。

　　他会出来确实是小公子一手推动，但他不明白小公子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一同支出来，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他和乐彦清两个人必有一个是要留在庄中，按理说彦清先向小公子辞行下山去玩，那么他理应是要留在庄内陪伴小公子左右，让庄内不至于太过冷清。

　　难道是因为那名男子吗？花玉西猜测着，但很快又给否定了，小公子已经解释过，对他并没有另眼相待的意思。但转念一想，有那名男子在，小公子应该也不至于觉得冷清，虽然那名男子还在昏迷中，但至少小公子有事可忙，有事忙就不会多想。

　　花玉西将思绪收回，桶中的水也凉得差不多，便起身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躺到床上，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他先是去了第七层，将秋水城的风景尽收眼底，在那大约坐了半个时辰，然后起身前往第四层用食。

　　这第四层一整层都是用食之地，因此位置极广座位极多，有大堂有隔间。大堂中大多都有人入座，人虽多却不显嘈杂吵闹。各自交流也控制在一个小声的范围之内，不给他人带去麻烦。

　　花玉西不喜人多，虽不怎吵闹，但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在他看来就是拥挤不堪，十分不行。因此他挑了一个没人的隔间等待着小二送餐过来。

　　花玉西在等待期间听到隔壁有谈话声，可能是在隔间里，说话者因此并没有特意的控制自己的声音，反而因为兴奋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再加上花玉西的耳朵极为灵敏，能听到一般人听不到的声音，因此虽隔着墙花玉西仍能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

　　其中一人说道，声音较为尖细：“马兄，你我二人快些吃，吃完便去枕仙阁凑个热闹。”

　　另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略带疑惑：“杨兄，什么热闹？这枕仙阁又是什么地方？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还是那一道尖细的声音激动又夹杂着兴奋说道：“马兄你真是在这看风景，看得不知日月了，连这等震惊秋水城的大事都没听过，实在该出门走走，再在这待下去，怕是要与江湖脱节，变得孤陋寡闻啊！”

　　说着说着就变成对那位的马兄挪揄，那姓马的听闻姓杨的这样挪揄，到也没怎么生气，反而憨憨一笑，声音雄浑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