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落三千

23、二重山庄的建造者

　　“顾兄，尊贤为何会选择在这大山中修建这样一所恢宏大气又精致典雅的山庄？”这里远离人烟，并不适合久住林忆觉得，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顾修竹他们家族世代居住于此，这是不争的事实。

　　“唔，听父亲说我的那位祖先是因为厌倦了世间的凡俗生活，便斥资在这边境山陲内修建了这座山庄，在此居住隐世。

　　庄外的村落就是与祖先一同来此的下属建立的，他们世代在此繁衍居住，保卫着二重山庄，不过现在村中居住的人不多，很多都已经下山去了。”顾修竹想了想开口道，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

　　而且林忆虽然表情很平静，语气也很沉稳，但他能看出来林忆在好奇，虽然他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但对于千年而古老的山庄为何修建，为何存在这一点，很多人都会忍不住询问。

　　“避世隐居，这确实是一个好场所，不过为何庄外村中的人下山了？”林忆继续问到。

　　“他们受不了在山中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选择下山去闯荡一番。”顾修竹道。

　　也就是耐不住山中岁月的寂寞，逃离了这清静过头的地方，投向喧闹而繁华的世间。顾修竹向来开明，虽然他们都是他的下属，是要保卫二重山庄的。

　　不过对于想要下山的人他并不会阻止，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耐得住山间的寂寞。虽然这里的空气很清新，山水环绕，风景优美，但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总会有厌倦的那一天。

　　等到那一天到来，就是他们提出下山请求的开始，那么就会由花玉西或乐彦清送他们下山。

　　这个地方在彦清看来适合那些在江湖上经历过一番风雨，厌恶了打打杀杀的生活的人退隐江湖来此避世隐居，所以他总是下山下得最勤。花玉西除了在年末收账时会准时下山，平时很少会主动下山去，他觉得待在庄中比待在外头舒适多了。

　　二人经常为此而争论——该不该经常下山，山下到底好不好这种话题，顾修竹通常只是听着很少会插嘴，而他二人通常也争不出所以然来，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这次若不是他诓玉西下山，怕是还和往常一般无二，乐彦清下山游历一段时日，而后再返回庄中，花玉西则是待在庄内，过着静看花开花落的日子，和他一起等待乐彦清的回归，与他们谈论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说至兴浓时，手脚便不再安分，与其一同舞蹈起来，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嘴一开一合，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怎样也不见累。

　　花玉西通常不会有什么表情，但他听得十分认真，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时的他是有多么专注，而且他的表情虽然非常淡漠，但他的一双眼睛却非常明亮，比太阳散发的光都还要明亮。

　　当乐彦清需要回应时，他也会及时给出回应，虽然通常回应的都并不十分热烈与到位，但沉浸在分享的喜悦中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而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顾修竹，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在这里，但他却不能离开，必须待在这听彦清说完，否则他会不厌其烦的单独再和他说一次。

　　而且听彦清讲这些山下的事也确实有趣，不知是彦清讲得有趣，还是本身发生的事有趣，顾修竹常常这样思考着。

　　与他们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很充实，也很欢乐，虽然他只是看着听着，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交谈，但不妨碍他觉得有趣。

　　顾修竹的思绪渐渐飘远，被林忆的一个轻声询问拉了回来。

　　“那你呢？你有想过下山去吗？”林忆的声音很轻很轻，好似一阵风又好似一片云，他现在发出的声音同他的长相一点也不符合，就像老虎细嗅着一朵蔷薇。

　　顾修竹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沉思良久，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想下山吗？呵呵……

　　但他还是给出了他的答案，至少是他认为的最好的答案，顾修竹轻轻地摇头，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从来没有这么灿烂的笑容在顾修竹的脸上出现过，可此时此刻顾修竹笑得很开心，至少脸上很开心，虽然他在摇头。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笑和摇头来回答林忆，至于林忆怎么理解，那就是林忆的事了，与顾修竹无关。

　　林忆眼眸微敛，点头，没有追问下去。摇头可以代表不想下山，同样也可以代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至于那反常的笑容，也许是一种补偿。他不说那就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理解，林忆如是想到。

　　不管怎样，既然顾修竹表示出了好似拒绝的态度，林忆自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不是一个不知趣的人，尤其是在面对心上人时。

　　虽然他很想知道顾修竹那段沉默代表着什么，但在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之前，保持好距离才是必须。

　　所以他没有再问顾修竹新的问题，而是和他道了声明天见。

　　顾修竹明显没有料到林忆的反应，所以他灿烂的笑容突然僵住了，然后就消失不见，虽然是出乎意料的回答，但却是顾修竹希望的结果，所以他也说了句明天见。然后二人各自回各自的房间，借着月光林忆的脸上满是淡然，顾修竹亦是。

　　第二天清晨，顾修竹推开窗，深深地吸了口外面新鲜空气，朝着底下在练拳的林忆打了声招呼，微微笑着，轻靠在窗前，“林兄，早。”

　　“早。倒是顾兄起得如此之早，难得一见。”林忆停下练拳的动作，转头看向顾修竹的位置，淡淡的打了声招呼，但他并没有在打完招呼后继续练拳，而是依然望着顾修竹，似乎在等他的回话。

　　“昨夜一夜无梦睡的一个好觉，今日起得更早些。林兄这一套拳法好似已接近尾声，莫不是天未亮便起了？”顾修竹依然笑着回答，神情说不出的慵懒，看来昨夜休息的确实不错。

　　“天刚亮便起了，我向来如此。”林忆回道，不过这次回答后他没有在看顾修竹，而是继续练起了拳，将剩余的拳招练完，刚猛又迅疾，林忆练拳的拳风连在二楼的顾修竹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打得既猛又漂亮，顾修竹在二楼靠着窗，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套拳法就像欣赏名画一般，非常投入，等到林忆打完一套拳，顾修竹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虽然林忆练拳是为了自己身体能更好的恢复，但不妨碍顾修竹为他鼓掌，刚猛的拳法由刚猛健硕之人打出来确是赏心悦目。

　　尤其是当这个人长得非常帅气，那么就更加的悦目。没有谁会拒绝美的事物，如果有那么他一定没见过。

　　顾修竹很少这么早起床，通常他都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可能夏天会早一点，但也最多不过早上半个时辰，也决计没有今日这般早。

　　平日他起了床后林忆早已连早饭都用过了，更别说是练拳，所以这是除了那日林忆第一次练拳之后看的第二次，而这次因为林忆练习良久，打得更加行云流水，更加有气势，更加好看，所以顾修竹鼓起了掌。

　　林忆刚打完这套拳法，就听到二楼传来掌声，虽不明所以，但仍旧向着顾修竹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顾兄，我先去洗漱一番，暂时失陪了。”

　　顾修竹点头回道：“好，我也洗漱一番，然后一同用餐如何？”林忆同样微微点头。

　　等到林忆沐浴完回来，顾修竹已经换好衣裳，坐在厅堂中等待着他，早饭自是准备妥当，放在桌上，任君自取。

　　林忆收拾好便在桌旁坐下与顾修竹互相点头致意，二人很快便将桌上的食物扫荡干净，五脏庙也饱饱的，卫大娘每次准备的饭菜分量都恰到好处，味道也可口。

　　虽然卫大娘的饭菜卖相普通，就如同每一家都会有的家常菜一样，但就算是久经食场的客人，如果吃到卫大娘亲手做的饭菜，也定是赞不绝口。

　　二人静坐了一段时间，便不约而同起身向院中走去，二人并排而走，走得不快也不慢。

　　顾修竹今日如往常一般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如墨如瀑的长发用一根碧玉色的簪子簪住，手上拿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扇子，至少刚吃饭的时候没见着，许是别在腰间也说不定。

　　腰间挂着连珠白玉佩，玉佩与衣裳一道看不分明。若不是穗子与带子是浅青色的，倒是不知佩着白玉与明珠。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温文尔雅，丰神俊朗，说得便是他这般的人，若是他看你一眼，怕是连人带心都要陷在里面。

　　林忆也一如既往，黑衣黑发黑靴，英俊凶悍的脸庞，不怒自威，若他看你一眼怕是在魂飞的同时，脸也同样绯红一片。

　　只听得林忆开口，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我自醒来及至入藏书阁阅书学习世间世事，已约莫二十日有余，该了解的大都已了解，却有一事还需顾兄帮忙。”

　　“什么忙？林兄开口便是。”顾修竹听着转头望向他。

　　“能为我准备一套笔墨吗？”林忆缓缓说道，不等顾修竹询问缘由，便自行解释，“我虽字认得，但写起来只怕还是生疏无比，拿着笔下手写只怕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而且练字也是一件很容易消磨时光的事。”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着，顾修竹本觉得他竟也会讲俏皮话实在有趣，但林忆的最后一句话却令他愣住了，笑容消失了片刻才回到脸上，心内悠悠叹了口气，才回道：“这个简单，我们现在正好无事，便去藏书阁走一趟，将笔墨取来如何？”

　　“嗯，走吧。”林忆回道，二人便一同向藏书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