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苏十一娘

75、哄人

　　正月二十五，在萧权等人站在城墙上目送下，萧宁宁领着一行人启程前往汴州。

　　此次随萧宁宁前往的官员一位是工部侍郎周琼，一位是左右骁卫的将军孟益。

　　一行人一路上几乎没有停歇，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汴州。

　　“殿下，我们已经出了洛州，可要在就近的驿站休息一下。”孟益骑着马跟在马车一旁，敲了敲车窗问道。

　　萧宁宁点头应下。

　　“前方驿站稍作修整。”
　　孟益一路高呼过去。

　　大原驿站间隔五十里设有一座，洛州至汴州中间有四座驿站。自大运河开通一来，汴州和洛州的水路发展向来是居整个大原的榜首，自然也带动了经济的发展。

　　往日繁华、客旅不断的四大驿站，越发靠近汴州驿站人愈发的少，几近于荒凉。

　　青水驿是二等驿站，一位驿臣燕六和十五位驿夫，早在萧宁宁到之前燕六已经领着人在驿站外恭候。

　　为首一队左右骁卫分站两道静候，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吴琦早已经候在马车旁，他将小矮凳放好后顾青姝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再是由顾青姝搀扶的萧宁宁下了马车。

　　萧宁宁带着帷帽，让人瞧得并不真切。

　　“臣燕六恭迎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燕六领着驿夫跪在地上恭敬地向萧宁宁行了礼。

　　燕六已近五十，已有白须，面容瞧着要比同龄人要年老不少，褶皱已经爬上脸，声音中透着沧桑。驿臣甚少会换，多半一上任便是到老。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像恭华公主这般尊贵的人，燕六自然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

　　“大原当真是有幸，能得殿下亲临，汴州和邢州定然也救了。”

　　说着，他眼泪都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萧宁宁对这位老臣之举未有嫌弃之意，他示意吴琦将人好生搀扶起来。

　　“燕大人为大原守护一方驿站也是实打实的功劳。”吴琦笑着将人搀扶起来，又给人拍了拍官袍上的赃物。

　　燕六心下更是万分感激，直说萧宁宁最是善良的殿下。

　　吴琦道：“燕大人，殿下一路舟车劳顿，不若先让殿下休息。”

　　萧宁宁给足面子听，吴琦却不能让主子一直站着。

　　燕六拭去眼泪，忙道：“老臣糊涂了。殿下请。”

　　他往旁边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迎着萧宁宁入了驿站内。

　　“殿下，老臣在接到消息之前已经好生打扫过。不过自去年水患起，驿站就逐渐萧条起来，不似从前繁华。”

　　青水驿站是洛州和汴州两地商旅往来的必经之路，驿站附近的客栈茶肆也要比同级驿站要更为齐全。但因着去年的汴州七月水患一事到至今都未解决，当地民生受到影响的同时，与洛州的商旅往来自然也会大打折扣。如今一来青水驿就显得有几分荒凉，茶肆中坐着寥寥几人，客栈也未见有商旅入住。

　　燕六唯恐萧宁宁嫌弃，透着惶恐。

　　“燕大人，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驿站应该有十五位驿夫吧？”顾青姝看了看，好奇地问道。

　　燕六点了点头，忙道：“有的，只是汴州水患他们被叫走了。只留下老臣和两个打杂的来迎接过往的官宦商旅。”

　　燕六说着引着萧宁宁一行人入了青水驿最好的上房，又询问了他忌口的饭菜，这才恭敬的出去，去妥善安排外面的士兵和马匹、马车。但吴琦还是不放心，跟着一道出去了。

　　出门在外总比不得自家，更何况是公主府。

　　好在厢房虽然简朴，但打扫得很干净。

　　顾青姝摸了摸凳子，确定没有灰尘，这才让萧宁宁坐下，她把身上的包袱放下。

　　“殿下，你先坐一会儿，我把床铺一下。”

　　已经临近傍晚，既然入住了驿站自然是要等明日才会继续赶路。顾青姝从带来的包袱中拿出一套干净的绣着翠竹的被套和床单贴心的换好，就听到后头传来了动静。在半人高的素屏后，萧宁宁已经自顾躺在了罗汉床上。

　　顾青姝正要开口说话，萧宁宁似是先一步察觉。

　　“不必如此麻烦。”

　　萧宁宁此次出门身边跟着贴身伺候的人就带了她和吴琦，和侍卫长莫风相护。而这一路行来，萧宁宁都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

　　她心下默默叹了口气。

　　绕过屏风，顾青姝候在一旁道：“殿下不若先洗漱一番。”

　　舟车劳顿，生活上是不可能像在公主府上一样的精致。顾青姝都有几分受不住，萧宁宁却不曾有过半点抱怨。

　　萧宁宁闭眼假寐，淡淡的应了一声。

　　顾青姝想要再说些其他，但显然萧宁宁没有想同她说话的想法。她只得出门去寻吴琦来伺候萧宁宁。

　　顾青姝离去之后，窗户旁传来的两声鸟叫，随后十五翻窗而入。

　　他抱拳半跪在罗汉床前：“殿下，已经找到人了。”

　　萧宁宁手指轻轻敲着床板：“给他们机会。”

　　临了又吩咐了一句：“切记护好顾青姝，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十五应下，随即翻窗离去。

　　萧松的人一路跟随至此，紧赶慢赶的跟上了他们的步伐，青水驿便是萧宁宁给他们的机会。今晚必定有一场恶战。

　　这般想来，萧宁宁睡了过去。

　　*
　　顾青姝自出了厢房下了楼，与吴琦说了一声，便寻得燕六要了一些食材，钻入了厨房中。

　　他们人多，顾青姝只有一个，她是萧宁宁的贴身侍女，另又是顾海明的女儿，没有人会来要求她做些什么。因而饭菜上顾青姝只顾了公主府的人，倒也是说得过去。

　　但让她端着吃食往要往厢房上去时，正好遇见了下楼寻吃食的左右骁卫的将军孟益，他朝顾青姝拱了拱手：“阿姝姑娘在哪领的吃食？”

　　为了赶路，七八天内除了在洛州吃了一顿还算可口的饭菜外，入口的皆是只是能果腹的干粮。孟益不过而立之年，长得高大而魁梧，留着络腮胡，瞧着总让人有几分骇人之感。

　　顾青姝平时都不会轻易往他身前凑，再今日之前两人都不曾说过话。这一猛然遇见，顾青姝心下还是有些畏惧的，回道：“这饭菜是我做给殿下的，将军要吃的话，厨房中还有些，只是不多了。”

　　孟益随即拱手道谢，忙下了楼转去了厨房。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厢房内，萧宁宁一听到动静便醒了过来，只是有些没能适应黑暗，见一道微弱的光慢慢向他走来，又在离他不远处的圆桌旁停了下来。

　　“几时了？”

　　顾青姝听到萧宁宁的声音，拿起放置在托盘上的蜡烛点燃了屋内的灯火：“酉时了。”

　　她对厨房有些不熟悉，用起锅炉来也废了些时间。

　　萧宁宁从罗汉床上下来，坐到圆桌旁，看着她端来的三个菜菜色皆是不错，他接过顾青姝递过来的小碗米饭和筷子。

　　“殿下尝尝。”

　　顾青姝带着讨好的心思。

　　自打入了公主府做妆点娘子，她下厨房的次数越发的少，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准口感。

　　萧宁宁简单的尝了一口青菜：“你下去休息吧。”

　　还在生气。

　　“殿下，你能明说你生气的原因吗？”顾青姝小心翼翼着，试探性的问道：“殿下，我就是想，人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不是？”

　　“所以你要怎么死得明白？”萧宁宁慢条斯理吃着饭，并不看向她。

　　顾青姝咬着嘴唇，低着头：“殿下，我错了。”

　　萧宁宁停下筷子，眼睑微抬：“你错哪了？”

　　顾青姝“啊”了一声，抬头看向萧宁宁。

　　萧宁宁冷哼，他跟这个人计较下去除了能把自己气死外，再无其他的用。

　　不过他还是气啊！

　　为何他就能寻上这般木头。

　　“你和姜河逸吵架的时候也是这般吗？”

　　顾青姝？？

　　怎么又扯到姜河逸了？

　　前世她很少和姜河逸吵架，她不是一个能同人吵起来的性格，姜河逸也时常哄着她，只不过更多的是哄骗。

　　所以殿下是想要她哄吗？

　　“殿下，我错了，你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殿下想要吃什么？还是殿下有什么想要的，等回了金陵我都给殿下寻来。”

　　这话一听，萧宁宁就知道顾青姝是在把他当作顾青善在哄，真是难为她了。

　　“不行。”

　　“那我给殿下捶背，按摩，陪殿下去骑马。”

　　顾青姝感觉到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在，屋内的气氛明显的低了下去。

　　“顾青姝，你是真不懂我的意思吗？”萧宁宁把碗筷彻底放下，拉着人到跟前来：“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楚，还是你真的没有心？”

　　抓着她的手很用力，让顾青姝感受到萧宁宁真的在生气。她带着一点不确信的问道：“殿下是在担心我吗？”

　　所以不想听到她为他挡刀的话，也不愿提起那次马场的事。

　　萧宁宁见她终于明白了，刚好卸下一口气，又因她后面的话差点直接气过去。

　　“为什么？我与殿下如今只算上是合作关系，殿下护我家人，我为殿下治病。如果抛开这些，以我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殿下。”

　　如果萧宁宁所图大一点，那么顾青姝的家世完全不够看。纵然只是恢复了身份，顾家也没有资格嫁入皇室，何况她也不愿意困在后宅之中，与旁人的女子争斗一位郎君。前世的苦她已经受够了，今生没有必要再来一回。

　　“顾青姝你就是这么想的？”萧宁宁仰望着眼前的人，似是从来没有将她看透。

　　原以为除夕日的那一吻，顾青姝对他至少是有些动情的，看来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了。

　　“你说的都对，出去吧。”

　　眼看着就要缓和的关系，再一次陷入了僵持中。

　　顾青姝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她和萧宁宁是没有任何未来可言的。殿下如今对她不过是一时的兴趣，这样的兴趣不是她能够承担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