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苏十一娘

23、端正月（2）

　　因着是端正月，萧宁宁需要进宫参加宴会，顾青姝得以下了一个早值。

　　回到玉立巷时，顾家门口停着两辆马车，顾青姝不由加快了脚步。

　　顾青善正在嘱咐墨青和翠竹在回各自家中过节时，不要忘记把门锁好，也不要忘了把月饼带回家，侧目瞥见了顾青姝，朝人挥了挥手：“阿姐，快些。”

　　落在最后的顾季堂也看了过去，让顾青姝不要着急。

　　顾家的本家并不在金陵而是在苏州一带，回去路途遥远，顾海明为了表以团圆之意，在每年的端正月会去庙里上一炷香。既是告慰已经逝去的亲人，也是为在世却难以见面的亲人祈求平安康健。

　　在顾青姝上马车后，看到坐着的刘慧并不意外，前世的端正月姜家母子从未缺席过他们家的出行，宋芝亦然。只是顾青姝原以为宋芝在没有与她和好之前，应该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显然是她低估了宋芝的脸皮。

　　“大娘。”顾青姝打了一声招呼，与妹妹一同坐在了左侧。

　　两辆马车依次驶出玉立巷，无论是顾家父子与姜河逸所在头一辆马车，还是顾青姝四位女眷所在的马车都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气氛。

　　顾家与姜家相识多年，从来没有红过脸，纵然顾青姝给萧宁宁做妆点娘子一事闹出了误会，但姜家已经由姜涵出过面，表示过歉意。可姜河逸还在因着那日与顾青姝的争吵，心中始终闹着别扭。在面对顾家父子时，他头一次选择了静默无声。

　　顾青姝这一处，刘慧早已经把先前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不对劲的氛围她只当来自宋芝。

　　在这时她就拿出了平时里没有大度，做起了和事佬。

　　“你们这三个小丫头也真是的，还以为自己小呢？为了点多大的事闹到现在？”刘慧拉过顾青姝的手，又把宋芝拽了过来：“阿姝是受了委屈，但误会是不是已经解除了？”

　　顾青姝低着头不接话。

　　刘慧见状把视线转向了宋芝：“该不会芝芝你一直没有好好道歉吧？”

　　宋芝瞬时红了脸。

　　“芝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虽说你是好心，但你跟阿姝是相识多年的好姐妹，你应该相信她的为人，不该把事情闹得这般不堪。”刘慧。

　　她的话当然是在卖顾青姝的面子，如今的顾青姝攀上公主府的高枝，也答应她会在公主跟前替姜河逸美言，刘慧哪会不顺着她的意。

　　“大娘为阿姝作主，芝芝现在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刘慧。

　　顾青善听着就不乐意了，她又不像兄长那般光长了个脑袋，宋芝她是看明白了，没安好心。她正要开口，就被顾青姝给制止了。

　　顾青姝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宋芝，也换了态度：“宋芝，我与你相识多年，也算是姐妹一场。我自认为从未亏待过你，我不知你为何突然变了性子，处处针对我。明明只要问上一句就可以解决的事，偏偏要让大家闹得这么不堪。如今还让大娘来为你出面。”

　　顾青姝的话自然没安好心，宋芝吃瘪才是她想要看到的。

　　“上次也是，我生病是因着你，你却没想着好生照顾我，只惦记着替我去照顾大娘和姜哥哥。我们虽然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但姜哥哥是我的未婚夫，难道你不知道吗？”顾青姝看着宋芝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脸，恶趣味十足：“大娘曾说，姑娘家做事要有度，绝不要上赶着去倒贴人。”

　　顾青姝说完，主动挽上刘慧的胳膊：“大娘，你说我说得对吗？”

　　刘慧看着顾青姝一脸无害的模样，尴尬的笑了两声。

　　这才多少日子，顾青姝在公主府已经学到了如此利落的嘴皮子。

　　要是改明儿她做事让顾青姝不如意了，这张小嘴是不是也得叨叨她。

　　宋芝已经被说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阿姝，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青姝：“既然不是处处针对我，难不成你喜欢姜哥哥？是在嫉妒我和姜哥哥的关系？”

　　这层窗户纸迟早要捅破，刘慧知道宋芝对姜河逸的心思，才会让宋芝上赶着去倒贴她姜家的门户。但这事放在暗地里和明面上就是两码事。

　　若是宋芝真有这个想法，刘慧不防范着宋芝靠近姜河逸，那就是对顾家的不尊敬；要是防范了，姜家与宋家的关系肯定会疏远。

　　而以宋芝的性格是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的，那么她就会想法子去接近姜河逸。

　　姜河逸就算不喜欢宋芝，但架不住他那颗只对姑娘心软的心。

　　好戏就得上演了！

　　宋芝红着脸，尴尬的看向刘慧：“阿姝你在说什么胡话。逸哥哥是你的未婚夫，这件事玉立巷没人不知道，我又岂会对逸哥哥动心思。”

　　刘慧瞧不上她家世一事，宋芝一直都知道。要是让刘慧知道她的心思，往后定不会让她再靠近姜河逸半步。

　　至于顾青姝不就仗着自己父亲做了一个小官，又攀上了公主府才得到刘慧的喜欢吗？

　　若是她家世能再好些，能有顾青姝什么事。

　　但眼下宋芝是不可能把心里的不满表现出来的。

　　“大娘，阿姝这话分明是要坏了我的名声。我与逸哥哥一同长大，自是有些情分在。”

　　“马车内一共就我们四个人，谁去坏你的名声？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一样的大嘴巴，不分青红皂白的造谣？”顾青善实在看不下去，给了宋芝一记白眼。

　　宋芝被呛得哑口无言，她的眼泪又顺势落了下来。

　　“好了，芝芝。”刘慧看不上宋芝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宋家的身份，还有宋芝小家子的性子。

　　她的儿子未来是要做朝廷命官的，将来接触到的人非富即贵，要是像宋芝这种担不起事来，被人呛了两声就得哭戚戚的女子做了姜家的儿媳妇，别说在儿子仕途上不是一位好的贤内助，只怕还得拖后腿。

　　“事情说到底问题还在你这里，你要是非得与阿姝断了这十多年的情谊，大娘今日的话就当是一阵风，你也不用在意。”刘慧拎得清楚谁比谁更重要。

　　何况顾青姝都看出了宋芝对儿子的心思，她要是不表明个态度，岂不又得让顾青姝多想？

　　“我，我......”

　　宋芝支支吾吾半晌，就连刘慧都没了与她说话的心思。

　　至于顾家姐妹本就不愿理会宋芝。

　　好在含光寺不远，这番闲聊下，又过了约半刻钟，马车停了脚步。

　　顾家姐妹先行下了马车，再搀扶着刘慧，三人纷纷把她落在了最后。

　　坐在前头一辆马车的姜河逸下马车后恰巧看到这一幕，视线与顾青姝对上一眼后，很自然地慢下脚步，与宋芝并肩而行。

　　一直盯着姜河逸的刘慧又哪会让他做出这种没头脑的事来，直接把人挤开，推着姜河逸与顾青姝走到了一道。

　　顾青姝只当没有看到，提着裙摆慢慢上了台阶。

　　不用想，姜河逸又当是她欺负了宋芝。

　　“顾青姝，你别太过分了！”姜河逸凑到她的身边低声中带着怒意。

　　顾青姝侧目看向姜河逸，娇媚含怒，声音不小：“姜河逸，别太过分的是你。”

　　姜河逸看到她眼中的泪水，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目送着她上了台阶。

　　顾青姝余光瞥见姜河逸的反应，拭去眼角的泪花。

　　刚才她对自己大腿下手狠了些，差点就痛得出了声。

　　顾青善这时凑到了她的跟前，顾青姝点了点她的头：“风迷了眼。”

　　顾青善不太相信，回头看了眼姜河逸，又看向落再最后的宋芝，想着两人应该没有机会欺负到她阿姐，这才满意跟着入了含光寺的门槛。

　　顾家在含光寺为已逝的顾家夫人柳氏点了油灯，顾海明领着兄妹三人在主殿拜了拜，又去供奉柳氏的油灯处上了香，从主持手中领着平安符，顾海明便一人去了内院同院里的主持说话。

　　对神明向来持保守意见的顾季堂已经下了台阶，在外等候。顾青善则一如既往的跟在姐姐顾青姝的身边。

　　站在主殿之内，顾青姝看着高大庄严的佛不知为何心生惧意。她的心头猛然一跳，脸色跟着白了白。

　　她在重生之后一直惦念着来寺庙一趟，想着许是佛怜悯她的前世，这才给了她机会。

　　可现在心中涌现出来的恐慌之意似乎在告诉她，她重活一次并非佛所愿意看到的。

　　“施主的命当真奇怪，明明是顺遂的命却偏偏断了生，断了生后，竟然还能续了缘。”

　　一个和尚的声音冷不伶仃的在耳边响起，顾青姝猛然回神，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旁和尚，她竭尽全力稳着心神：“恐是师傅看错了吧。”

　　说完此话，顾青姝再顾不得其他，拉着妹妹径直下了台阶。

　　“阿姐，你怎么了？”顾青善看着自家姐姐惨白的脸色，担忧道。

　　顾青姝摇了摇头：“无妨。”

　　顾青善还想要再说什么，见姜家母子与宋芝接二连三走了过来，只好暂时把心中疑惑隐下。

　　等顾海明出来时，看到从前和睦的顾、姜，以及宋家，如今都变得闷不吭声，心下免不得操心一番。

　　在回去的路上，顾海明做主他们一家四口一辆马车，另外一辆则给姜家母子和宋芝。

　　顾季堂在外赶着马车，顾海明看着二女儿不由叹了口气。

　　“这件事父亲也做不了你的主，毕竟受了委屈的是你。但阿姝若要断，则要断得干干净净，阿爹亦不会反对你。若只是闹脾气，该有一个度，因为再好的感情也有被磨去的时候。”顾海明一向觉得二女儿是三个孩子中最有主意的，何况他从来不会去阻拦孩子的成长，最多是在他们成长的路上适时的给出一些建议。

　　顾家与姜家并非初识，顾青姝与姜河逸的感情也十分的深厚，顾海明担心的是到头来受委屈的是自家姑娘。

　　顾青姝确实没有想到父亲会同她说这件事，她与姜河逸多年感情不假，可惜的是这份感情禁不住诱惑。

　　“阿爹，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