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的白月光竟是我自己》尚榀茶

81、第 81 章

　　陈阳交代了龙炎和凤轻晨照看人界的事，就和关潼离开了章尾山，然而他并没有直接回界管局，反而带着关潼通过结界，进入了山海。

　　他走遍大荒，踏过中原。

　　他见识了华胥之国神民孜孜不倦地叩拜女娲神像，却依然抵挡不住族中众人五感逐渐退化，神力逐渐消散的悲哀。

　　他来到了夸父国，当年九日耀天，夸父逐日，化为邓林护佑一方，如今那一片国度早已人迹罕至，桃林萧索。

　　他看着结胸国的人被阴气侵蚀了坚硬的胸膛，他看着羽民国的人生出了黑色的翅膀，却再也无法振翅飞翔，他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轩辕国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如今的山海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没了太阳，帝俊将无数的长明灯挂于中天之上，但山海依旧暗淡。

　　阴气恒生，神民为阴气所扰，苦不堪言，更有无数的神民沦为了阴魔的奴隶。

　　烧杀抢掠，更胜万千年前。

　　当年的他不忍看神民受苦，关闭了山门，如今的他却多了几分淡然。

　　关潼却不由震惊，传闻中鸟儿花香神之国度的山海竟是如今这样一副光景，他忍不住问道：

　　“神主，这是怎么回事？”

　　陈阳闭了闭眼，没有开口。半晌，陈阳缓缓睁开了眼，叹了口气：“阴阳互生，大概终是吾之过。罢了，事已至此，随我去见一见帝俊吧。”

　　关潼愣愣地回了声：“好。”

　　若是个把月前，他听到陈阳的这句话，心里定然慌乱，但如今大概是在山海界见识的多了，此刻，他竟然出奇的平静。

　　帝宫建在高高的昆仑山巅，云雾缭绕，纵然山海阴晦不明，但整个帝宫却依然光明灿烂。

　　帝宫之外，陈阳和关潼不过刚到了南天门，就被看门的神兵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胆敢擅闯帝宫？！”

　　陈阳微微一愣，时过境迁就连神宫的守卫都不知换了几波，早已无人认得他了。

　　他自嘲一笑道：“我来见帝俊，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神兵小哥轻蔑地看了两人几眼，傲慢地对着一旁的同伴说道：“你听到没有，这个低贱的白民竟然想见天帝大人，果然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碰见。”

　　白民之国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山海界虽还有零星几个尚存于世的白民，但也寥寥无几。在他们看来，一个低贱的白民竟然还异想天开的想要求见天帝，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另一个闻言，眉心蹙了蹙，瞥了眼陈阳二人道：“行了，天帝看不惯你们这些白民，还是赶紧离开吧。不然惊动了里头的大人物，你们怕是想走也难。”

　　关潼脸色难看，刚想上前一步，就被陈阳伸手拦了下来。

　　陈阳叹了口气，他如今这副样子竟然如此遭人嫌弃吗？但他想见帝俊一面，就算有人阻挡又能如何？于是下一瞬，守门的神兵顿时张大了嘴。

　　只见陈阳带着关潼越上了高高的天门之上，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让整个帝宫为之一颤。

　　“小帝俊，故人来访，缘何不迎？”

　　天门次第大开，帝俊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恭敬，“神主驾临，俊有失远迎。”

　　陈阳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样貌较六千年前苍老了不少，两颊凹陷，整个人更显锋利，早已看不出当年在章尾山时肉嘟嘟的可爱样子了。

　　陈阳垂了垂眸子，将眼底那一丝失落掩埋，笑道：“小帝俊，许久不见，你老了。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帝俊淡笑道：“俊的失误，神主请。”

　　陈阳也没在意两个守门小兵瘫软在地的样子，带着关潼施施然走了进去。

　　看得出来，这些年帝俊在帝宫之上花费的心思，一座座巍峨的宫殿，一团团锦绣的祥云，一落落精致的花园，让陈阳顿觉自己的章尾山着实太过小家子气了些。

　　陈阳仿佛并不着急，边走边看，时不时还向帝俊询问一两声。

　　关潼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笑风生，不禁有些疑惑。

　　他原以为陈阳带他来此是有大事找这个所谓的天帝商讨，但这会儿陈阳如此悠闲地在帝宫之中参观，让他突然有种对方只是心血来潮来帝宫游玩一番，顺便找帝俊叙叙旧，回忆一下几万年前对方还在章尾山的美好时光的错觉。

　　他们一路从南天门走到了中央雄伟的大殿，陈阳猝然停了下来，他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连语气也没多少指责的意味，但却无端让人心里发慌。

　　他问道：“小帝俊，这些年做这天帝，你心里可还痛快？”

　　帝俊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依旧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俊无能，不过是山海各族神民推举罢了。”

　　陈阳闻言，笑道：“哦？这么说，阿俊实则不想当这个天帝？”

　　帝俊脸上的笑容一僵，干笑两声道：“神主说笑了，有时候地位也是一种枷锁，纵使俊想清闲些时日，但如今的山海……”说着他看了陈阳两眼，继续说道：“神主，如今山海晦暗，阴气恒生，俊实无能，还请神主护佑山海！”

　　陈阳定定地看着一脸诚挚的帝俊，眼中充满了失望，而后长长叹了口气，道：“小帝俊啊，你想让我如何护佑山海？再次以身殉道？又或者将神力传于你？”

　　他说道后半句的时候，连语气都冷了几分。

　　帝俊闻言脸色倏然一变，而后骤然急退。

　　关潼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整个大殿顿时如同一座囚笼，一层层金色的光晕自上而下罩了下来。

　　帝俊站于大殿之外，神情痛惜地看着大殿中的人，厉声喝道：“你不过是人界的一个游魂而已，侥幸拥有了神主的一丝力量，竟想搅动山海风云，罪不可恕！”

　　陈阳低头笑了起来，这九天星辰大阵还是当年他亲手送给帝俊的，没成想如今竟成了对方对付自己的工具。

　　关潼一脸愤怒，他虽然对天帝了解不多，这一路走下来也只当对方是个好说话的大叔，但没想到，这面善的人竟从一开始就算计了他们。

　　关潼“操”了声，破口大骂道：“帝俊，你这个卑鄙小人，神主养你那么多年，竟养了个白眼狼，他是不是神主，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帝俊脸色黑沉，“龙鱼一族，当年你背叛章尾山，窃取神火，如今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置喙？！”

　　关潼顿时红了脸，他之前一直以成为龙为目标，但这一刻，他却无比愤怒，他瞪着帝俊，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过去和帝俊干起来。

　　陈阳摇了摇头，“关潼！”

　　关潼顿时回过神来，他不情不愿地退来回来，“……神主。”

　　陈阳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无妨，从前我那条笨鱼就想成为帝俊和龙炎这样的龙，但是他终是忍不住寂寞，失了道心。但关队，你不同，纵然一时被关涸的意识迷惑，但依旧能保持自我，故而，你比他有潜力。”

　　关潼苦笑，都这个时候了，陈阳竟然还有心情安慰他。

　　他刚想说什么，就听陈阳说道：“鱼跃龙门方可成龙。关队，你可还想化而为龙？”

　　关潼一时怔住。

　　陈阳的身体缓缓上升，原本罩下来的层层光幕在他的掌中一点点收拢，他看着大阵之外的帝俊，扬声说道：“小帝俊，这么多年，吾对你很是失望。”

　　帝俊一张脸阴沉得厉害，他从来不指望就凭这小小的阵法就能将对方困住，他也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恢复了多少。

　　但就算帝阳天人五衰，也依旧是神力无上的神主。

　　九天星辰大阵在陈阳的手中慢慢并拢，化作一条巨大的银河，一颗颗璀璨的星辰在银河之中闪闪发亮，而后一颗颗上升，汇聚，形成了一道宽阔明亮的门墙。

　　关潼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曾经无数次梦想见到传说中的龙门，但从来没成想过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陈阳看着对方呆楞的模样，叹了口气。当年他养的那条鱼也是惫懒得很，成日里说着要化而为龙，但却成日里偷懒。

　　就连风竹音那样的性子都看不惯了，但他却并不嫌弃，他知道对方动了凡心，只等着他那条鱼历经凡尘，脱胎换骨。却不曾想，那一次凡尘就要了他的命。

　　他早已为对方准备好的礼物也终究没送出去，后来风竹音惹了事，他想着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将龙门藏在了九天星辰大阵之中送给了帝俊。

　　这大阵本就是为了保护那条笨鱼跃龙门之用，进可攻退可守，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能被另一条鱼所用，倒也不算浪费。

　　“关队，还愣着干什么？”陈阳嘴角噙笑，看着傻愣愣的关潼。

　　纵然关潼什么都不懂，但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关潼只觉眼角一热，“神主！”

　　“行了，傻子，别哭，当年那笨鱼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是有心人利用罢了。”陈阳叹息，催促道：“还不赶紧？！”

　　关潼赶紧应声，“哎！”

　　就在这时，帝俊突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