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的白月光竟是我自己》尚榀茶

80、第 80 章

　　腊月初八，肃市，天刚蒙蒙亮。

　　肃市的西北边，一座圆顶的公寓楼之上突然爆发了一阵响声，让原本沉寂的清晨瞬间多了一丝悸动。

　　紧接着一个个尖叫的群众纷纷从楼道口跑了出来，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浑身长满黑色毛发的怪物。

　　怪物的身量和人差不多，但更加肥胖，走起路来咚咚咚的，仿佛大地都在震颤。

　　惊慌失措的人们尖叫着，拥搡着，儿童的哭喊声，顿时惊醒来无数还在沉睡中的人们。

　　而肃市另一边一个单身公寓里，陆伟早已收拾好了自己，伴着星月走出了家门。

　　今日是他去警局报道的日子，他本着早点出发给人留个好印象的心思，早早地出了门。

　　从他的住所到警局，时间不短不长，需要一个小时，但中间要换三趟地铁。

　　陆伟对肃市地铁规划局很有一些意见，主要是明明只有十公里的距离，愣是要让他从中环坐到内环，再转一趟坐回中环，相当于一个三角形，他愣是要走两条边。尤其是第二次转车，还是一个需要出站再进站的操作。

　　他一出地铁就被晨起的冷风吹了一个哆嗦，以至于一个没留神就踩中了传说中街边乞丐的小腿。

　　“对……”陆伟刚想道歉。

　　这一低头他才发现，眼前这乞丐长得有点儿妖艳，怎么说呢，他还没从见过哪个乞丐染着一头绿发。

　　更关键的是，小乞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坐起身后露出他身下那一张巨大的几乎亮瞎了眼的招牌——上书“本人专职八卦占卜，寻人鉴亲，降妖除魔，摸骨看相抓小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末了，还加上了一句，“专业算命，童叟无期，如有不准，概不退款。”

　　如今这骗子都这么好当了吗？

　　于是陆伟脸色扭曲了半晌，本着一个好警察该有的态度，踢了踢迷迷糊糊的绿头男人，带着三分劝诫，三分歉意，还有四分鄙夷，说道：

　　“哎，就是你，说你呢，你一个大好青年做什么不好，来这地铁口摆摊算命！我可告诉你，如今是科学主义新社会，我念你是初犯，这次就不多做计较了，但下一次再让我看到，那咱们怕是得消化点局子里的饭，懂吗？”

　　绿发男子有些迷糊地挠了挠耳朵，嘟囔了句与此毫无相关的话：“果然这体验人生的事儿不太适合本大仙，哎，骨头都散架了。”

　　陆伟听着那人不着边际的话，脸色一沉，扬了扬声道：“哎，说你呢，听到没？”

　　这时绿发男子似乎才注意到陆伟，他朝陆伟盯着看了几眼，而后也不知那人的手是如何变化的，竟然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让陆伟一阵心惊，他自认为在警校这几年虽排不了第一，但前五却是绰绰有余的。如今这么一个看着瘦瘦弱弱的男人竟然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此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这让他脊背不由出了一阵冷汗。

　　然而绿发男子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叹了口气，“乱了，乱了啊。”

　　陆伟听着对方神神叨叨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还不等他动手，对方就松开了他的手，而后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他几眼，颇有江湖骗子的神韵，神神在在地对他说道：“既然相逢，也算有缘，今日出警，你若是不去，自可避过一难。”

　　陆伟还想说什么，就见那人骨碌站了起来，他这才发现男人身量竟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男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长衫，冲他摆了摆手，就朝他反方向的地铁走了过去。

　　陆伟张了张嘴，最后骂了声，“神经病啊。”这才跟着人群朝地铁那头走了过去。

　　陆伟坐上地铁才反应过来，那人似乎说了一句出警。

　　他怎么就知道他是个警察呢？这让陆伟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一路上都在琢磨那个怪异男人的话，但他想，他一个新人，今天不过刚报道，怎么也不应该轮到他出警不是？

　　但事情就是那么巧，一大早连换班的警察都没来，陆伟也不过刚完成了报道程序，警铃就响了起来。于是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那一批出警的队伍中的一员。

　　陆伟自认为经历过无数训练，早已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但面对一个庞大的黑色怪物，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怵，他听着队友战战兢兢地对着怪物喊道：“举起手来！”

　　然而黑色的怪物只是慢慢地转过身来，他一双眼浑浊而痛苦，张着嘴不住地说着什么，但却什么都说不清，他迈着粗壮的腿，黑色的双手带着长长的指甲不住地挥动着，有些笨拙地朝警察走了过来。

　　“别动，举起手来！”那名警察再次开了口。

　　黑色的怪物反而更是焦急，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摇着脑袋，迷茫地看着围在他周边的人群。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明明一个人的时候怕的要死，但一旦形成众势，似乎就多了些胆量。

　　那些原本胆颤心惊的看客们此刻一个个指指点点地开始讨论起这黑怪的来历。

　　一个中年男子，有模有样地说道：“这怪物可是从我们楼出来的，就1303那门口，那血迹，简直就是大型凶杀现场！”

　　“是吗？这么说这东西是1303跑出来的？”他旁边的人问道。

　　“不是吧，1303我记着住的是一对小年轻，还是咱们市今年新引进的博士生，两口子听说都是肃大一附院的医生呢。”一个保安模样的大叔蹙着眉说道。

　　中年男子闻言一愣，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微微有些凉薄，“医生啊，指不定做什么研究呢。”

　　保安大叔顿了顿，终是闭上了嘴。

　　陆伟自然听到了人群中的议论，默默咽了口口水，不由想到了那个神棍的话，不出警，方可逃过一劫。

　　所以，他今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突然，那黑色的怪物似乎看见了什么，嘶吼着就朝警察的方向跑来过去。

　　陆伟一惊，手一滑，子弹就出了膛，只听砰的一声响，怪物顿时爆发出一声嘶吼。

　　那一枪，刚好打中了黑色怪物的手臂，一股股黑色的血液从他的手臂淌了下来，滴答滴答滴在地上，泛起丝丝的腥臭。

　　“咦～这什么味，好臭！”

　　“可不是吗，简直比臭鸡蛋还臭！”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人群中一时间议论纷纷。

　　黑色的怪物吱吱地叫了几声，若没看见他的样子，只听声音，竟还有一丝丝委屈。

　　陆伟被吓坏了，听见黑色怪物的叫声，连眉心都皱了起来。

　　怪物微微抬起了头，朝他看了过来，浑浊的眼中竟然泛起了丝丝泪花，陆伟拿着枪的手微微一顿的功夫，就见怪物再次朝他走了两步。

　　他本能地就开了枪，这次枪法极准，不偏不倚正好命中了怪物的眉心。

　　怪物惊吼一声，睁着眼直挺挺躺了下去。

　　他黑色的血液沿着沥青的马路一直淌进了一旁的下水道里。

　　陆伟等了半天，发现怪物终于不再动弹。

　　队伍里有些经验的警察收了枪，朝怪物走了过去，陆伟只见那人拿着枪脱拍了拍怪物的手臂，而后冲他们摆了个OK的手势。

　　陆伟松了口气的同时，竟然莫名有些伤感。

　　他不由再次看了怪物几眼，怪物那瞪得铜铃似的眼睛似乎在说着他死不瞑目，这让陆伟不由心中一揪，他不由想到了早晨见到的那个神棍。

　　于是夜里下班的时候，陆伟在换乘的地方等了半个时辰，却再也没看见那个绿头发的怪人。

　　他叹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解了。

　　直到三天后的早晨，陆伟晨起刷牙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自己轻轻裸露的胸膛，隐隐约约他似乎看见了一撮黑毛。

　　陆伟猛然扒开衣领，顿时傻了眼——那黑色的鬃毛在他白皙的胸膛之上像是雪地里洒下的煤点，醒目而刺眼。

　　警局里同他一同出警的警察竟然多多少少都长了一点，但就他身上的鬃毛最为茂密。

　　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陆伟在曾经遇到绿发男子的地铁站外等了几天几夜，依旧没有那人的消息。

　　他身上的黑毛不过三日的时间已经从胸膛蔓延到了四肢，而他的同志中有人竟已经失去了神智，如同那日所见的黑色怪物。

　　他担心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变成一个满头黑毛的怪物，他受过的教育让他就算是死也不能做出伤害人民群众的事来。

　　于是陆伟心如死灰地来到了肃市最高的建筑之上，他想，他截然一身，这一死倒也没多少人为他伤心，倒也算是清静。

　　只是他看着底下川流不息的车辆，那股勇气就失去了大半，他不甘啊，他不过二十四，连个恋爱都未曾谈过，竟然就要死了吗？

　　列列寒风吹透了他一身警服，陆伟闭了闭眼，慢慢抬起了脚。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哎，小伙子年纪轻轻，如此不珍惜生命可是使不得哦～”

　　这声音有些熟，熟到陆伟已经连续做梦梦到了无数次。

　　他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都要死了竟然还幻想着碰到那位高人，他心一横，再次朝前走了一步。

　　这次，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哎，本仙人这是犯了什么毛病，老是忍不住管这些闲事，这毛病得改，得改啊！”

　　陆伟一个机灵，顿时刹住了脚步，他这才发现，只要他的脚伸出去，那就生命一去不复返了。

　　陆伟赶忙收回了脚，就看见那个绿发的青年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而后很是苦恼地叹了句：

　　“今日因，他日果，他日本仙人去世，不知可还有人能帮本仙人一把。”

　　他话音一落，陆伟扑腾一声就跪了下来。

　　“仙人，救我！”

　　仙人眉毛挑了挑，“本仙人虽是仙人，但外人可不得如此称呼，那可是会折寿的，本人姓伏，名归，你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