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俗爱情》猪猪丁

1、低俗

　　陆震屿忽然睡不着了，他慢慢睁开眼，而身边的人翻了个身仍没醒。

　　他靠坐起身，低头瞥了一眼，单薄的被子只盖住了腰，那人胳膊搁在下巴旁，阴影尽头隐约可见一团松软的弧度。

　　陆震屿也数不清这是他第几个性/伴侣，酒吧里一杯接着一杯，就这样睡过一次，两次......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兴致来了就会约酒然后睡一觉，直到后来变成了这种奇异的稳定关系。

　　昨晚有些激烈。

　　他刚办完个展不久，前几个月两人没见面，晚上一通电话直接就回了人姑娘家，接着就是从门口到卧室散落一地的情/欲。

　　再到现在这样，情/欲褪去之后的无趣。

　　他只是觉得她好看，是那种非常直截了当的好看，至于其他的，他其实也不了解，更何况他也没兴趣了解。

　　都市男女各取所需，聊得太多反而破坏气氛。他把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脑子里却忽闪而过一个问题：她叫Lily还是Linda来着？

　　陆震屿没有留恋这无意义的纠结，他摸起手机，朋友圈最后更新的小红点头像是一丛厄瓜多尔玫瑰。

　　极为圣洁高雅，一如那头像主人的模样。

　　他心里蛮不舒服地“啧”了一声。

　　如果他人生的这五年是拿来享受和懈怠的，那梁夕的生活都围绕着“人生赢家”一词。

　　陆震屿点开朋友圈，时间线锁定在凌晨三点半。

　　梁夕洋洋洒洒写了四五行字，又是他费解的意识流。什么艰难跻身这样的世界，因飞蛾扑火毁于一旦如此云云。陆震屿轻轻叹了口气，自顾自吐槽道：“又故作深沉，不好好说话累不累。”

　　他话音落下，不知为何却想到了她左眼睑旁的那颗美人痣，真是古怪。。

　　回忆慢慢延展，他们因这场展览相识，两条平行线居然剧烈地交汇在一起，然后......陆震屿似乎想要打破某个数学定理。

　　陆震屿懒散地动了动手指，给她点了个赞。

　　几乎就在他准备切到另一个App的同时，新消息敲醒了沉寂的黑夜。

　　陆震屿就退回到聊天界面，无数未读消息的最上面，是那簇玫瑰。

　　梁夕这样问他：“你这是还没睡吗？”

　　陆震屿皱了皱眉，心道梁夕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修仙道人？

　　他本想实话实说，后来又觉得多余。

　　“必须啊，反正我不用睡觉，这不KTV刚散准备转场Pub。”

　　陆震屿把消息发过去，文字里的阴阳怪气都要溢出屏幕。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逗小孩嘛，乐趣就在这里。

　　如他意料之中，梁夕发了一连串省略号，他的目的达到，也没打算继续聊下去，可梁夕却紧跟着说了一句：“你又不会唱歌还天天跑KTV。”

　　陆震屿想也没想就回：“小孩才去唱歌，宝贝。”

　　又土又俗，还要过分地调戏一番，他就不信梁夕能把话题给接下去。

　　那边许久也没回复，陆震屿耐心有限，他此刻意兴阑珊，只觉得自己的恶趣味没得到满足，心中竟然十分郁闷。

　　他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点开抖音，简短而洗脑的视频很快刷去了他这股情绪。

　　时间过得很快，窗外的天色逐渐明亮了一些，他惬意地享受着这样放松的状态，直到梁夕的回复弹了出来。

　　“刚刚一直在跟导师聊新作品，现在累死了。你少干这些无聊的事情，别浪费天赋，我睡了明天聊！”

　　陆震屿撇撇嘴，连抖音都不想刷了。他心底不是滋味，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机。

　　“好的宝贝，啥时候来北京我带你去酒吧见见世面。”

　　消息发完，他把手机扔去床头，目光瞥到了此刻的时间，已经快要天亮了。

　　陆震屿这股郁闷的情绪在一个小时后烟消云散。他打算起身去冲个澡，身旁的佳人已经半醒。她下意识地伸手揽着他的腰，陆震屿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被子里。

　　贪恋肉/欲的人不会沉溺于令他不愉快的意外里。

　　这就是他生活的信条。

　　这样疯狂的消耗让他脑子一片空白，那声消息提示音也没能把他给拉回现实。

　　梁夕跟他道了晚安：“我圣诞节那几天回北京。”

　　彼时陆震屿还在不知彼倦地啃奶油蛋糕，一番放肆过后，他终于披着一身薄汗光着膀子进了浴室。

　　此时的北京很冷，每个房间的暖气都让人倦怠。

　　他慢吞吞地拧开水，泡沫在发端冒起来的时候，那美人在氤氲雾气的玻璃门外问：“宝贝，吃完早饭我们去趟超市，中午给你煮意面吧？”

　　他一怔，冲刷下来的水珠把泡沫带进了眼睛里，他下意识闭上眼。

　　那美人还在碎碎念：“我妈上周过来带了些干货，我得整理整理冰箱。上次你忘拿的大衣我带去干洗了，我们顺便取回来，下午没其他安排就看电影吧。”

　　陆震屿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眼眶有些泛红。他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穿上他那件宽松的衬衫走了出去。

　　他伸出手，修长的五指抹去浓厚的白汽。

　　他心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人与人之间的边界很重要，尤其是对他来说。

　　他可以跟伴侣去逛超市、看电影，在家一起下厨房分工合作。可这样的故事不会发生在他和她之间，她显然忘记了他们开始的初衷。

　　陆震屿顺手在她的卧室找了个黑色垃圾袋，他绝不是个讲究的人。这件外套是他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他随便一揉直接塞进了袋子里。

　　他迅速穿戴整齐，衬衫被穿走了，陆震屿毫不在意。他穿着单衣，又抖开了被随意塞进垃圾袋的外套，随意地披在身上。

　　女孩在厨房忙碌，修长的腿在他那件衬衫下荡漾，陆震屿倒吸了一口气，心道真是可惜。

　　可是论到划清界限，谁也没办法动摇他的无情。

　　他已经越过了饭厅，直接走到玄关，弯腰穿鞋的间隙，他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告别：“我走了。”

　　女孩追了出来，错愕地看着陆震屿这身行头。她手里还握着没封口的牛奶，而眼前的这男人显然没有留下吃饭的打算。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洗澡的时候没听见我说话？”

　　陆震屿微微“啊”了一声，甚至懒得解释：“我今天应该没空。”

　　她愣神：“应该没空？”

　　陆震屿就懒散地笑了起来，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后，他倒是变了脸色，提步走得很快。

　　电梯门关上的那瞬间，他听见走廊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他低头瞥了眼关门键，没打算把姿态变得那样慌乱而滑稽，所幸门及时关紧了。

　　他离开公寓大堂的时候，外头那阵冷风直接刮到了他的脸上。陆震屿耸着肩膀轻轻一抖，低声骂道：“操，口罩忘带了。”

　　他怕事情生变，忙翻起帽子戴好，匆匆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逃离是非之地。

　　坐在温暖的后排，他终于摸出了手机。无数未读消息再次吞没了早前的联系人，陆震屿逐一翻了下去。

　　他选择性地回复了一些消息，直到屏幕划落在破晓时分那个节点。两个人的未读消息列在眼前，一个是经常结伴厮混的朋友小飞，另一个是梁夕。

　　陆震屿的手指悬在半空，他看到小飞的留言：“今晚你不来就是垃圾。昨天那几个妞太他妈辣了！”

　　陆震屿轻轻挑起嘴角，心无旁骛地点进了对话框：“我昨天的妞也很辣，大长腿跟超模一样。”

　　他不甘示弱地回击着酒肉兄弟的调侃，接着又说：“今晚还是老地方？你醒了记得把时间发给我，我先回家。”

　　安排好活动后，陆震屿迅速将长腿美女的微信设为免打扰，随后惬意地松了口气，目光投出窗外。

　　他满足于这样的生活，有的人选择浪费年轻的生命以证明存在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做了这样的选择，并且放任自己沉浸下去。

　　小飞在傍晚给他打来电话，他下午洗了全套的画笔，还顺带简单收拾好屋子，此刻心情大好，脑子里不带任何想法更让愉悦加倍。

　　陆震屿换好衣服出了门，他走到小区门口，一辆豪车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他原本没在意，直到小飞摇下车窗对他招了招手。

　　陆震屿诧异地走过去，这才看见车里还坐了两位美女。

　　小飞笑盈盈地招呼他上车，又忙不迭一一介绍，陆震屿心里有数了。长发的叫Cici，短发的叫Nini，车是Nini的，这两位美女是闺蜜。

　　一餐晚饭下来，大家关系近了不少，等到他们真正到卡座坐好，一瓶瓶存酒拿上桌来，今夜的正题将将开始。

　　酒局刚开始不久又有几位朋友加入，场子愈加热闹。酒局过半，大家都上了头，陆震屿的心更似长堤溃败，如何也收拢不住。

　　他的酒量不算差，但也不至于千杯不醉。小飞早已经搂着Cici进了舞池撒野。Nini坐在沙发那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前两轮的酒已喝得差不多，想转场的人在起哄，小飞喊服务生安排车，陆震屿朝他摆了摆手没打算参与。

　　Nini靠了过来，声音又甜又轻：“你不去吗？”

　　陆震屿低头看着她，忽然抬手托起她的脑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想睡觉。”

　　他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松了手，Nini却顺势靠在了他肩头，她攀着他的手臂，回应道：“后面那条街有间万豪。”

　　陆震屿笑了笑，拉着她的手穿过一群酒鬼朝门外走去。

　　这样的晚上他经历过许多次，他几乎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在城市最好的酒店满足最原始的欲望。

　　凌晨的时间由野兽支配，他不知疲惫。

　　女孩已在身边沉沉睡去。

　　陆震屿在昏暗的房间点了一支烟，手机的荧光很刺眼，而朋友圈最后更新又是梁夕的头像。

　　这样的巧合最近频繁发生。

　　他皱了皱眉，点开列表大略一扫，内容是梁夕对今日名家围读的感慨，笔记洋洋洒洒，认真得仿佛是卖画无门的小透明。

　　陆震屿觉得可笑，他虽然不太了解梁夕，可人人都知道梁大小姐是圈内食物链顶端的那群人。

　　家境优越，从来没吃过苦，资源不愁，大不了退圈回家继承拍卖行，同样也能走艺术家的路子。

　　她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太过人美心善，据说曾经被外国骗子坑过八位数巨资，但梁家大手一挥给她摆平，轻描淡写地说算是上几堂社会实践课。

　　听听这语气......

　　而陆震屿觉得她傻气到可爱。

　　他原本想照例点个赞，末了又想起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他推出到聊天界面，这才看见那条被他冷落了一整天的消息。

　　陆震屿嘴里叼着烟，饶有兴致地回复道：“宝贝打算来北京过圣诞？你找到对象了？”

　　他不得不承认，对于像梁夕这样看着一本正经又认真体面的人，他内心有着格外强烈的破坏欲。

　　极致的理性一定伴随极致的疯狂，他对此深信不疑，更想亲眼目睹梁夕的失控。

　　此时不过凌晨两点，梁夕回得很快：“你的脑子里除了搞笑视频和谈恋爱，还有别的事儿嘛？”

　　陆震屿很满足，大小姐总算是有些回音，哪怕露出这样嫌弃的情绪，至少这个看起来精致完美的小孩也会有不那么礼貌的时候。

　　他轻轻一笑，掀开被子下了床，慢慢走到套房外边坐下。他的眼睛有些酸胀，这让他不愿意再看手机，可话题是他挑起来的，不回复就浪费了好机会。

　　陆震屿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直接把语音电话拨了过去。提示音响了两段，梁夕竟然接了起来。

　　他心底又是一阵满足，原来小孩也不见得有多死板，破坏稳定带来的感觉无与伦比。

　　没等梁夕开口，他懒洋洋地问：“你是不是天天去b站看我视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