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角[暗恋]》江稚爻

2、红痣·灼眼

　　那晚遇见陈最，是陈嘉南没想到的事。

　　第二天她和徐靳共进晚餐，他单膝下跪向她求婚了，在众人掌声和欢呼声中，陈嘉南接过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右手无名指套上了耀眼的钻石戒指。

　　光影斑驳，模糊间，她眼角一滴热泪不动声色地滑落。

　　周末，南大附属医院安排轮到他们中医康复医学科室到梧桐社区那块儿进行义诊，主要以服务人民为主。

　　南城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这是入夏以来最为凉爽的一天，义诊也是有序地进行，一直挨到下午点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来，她们六点就可以准备撤了。

　　陈嘉南刚结束了个老人的问诊，抻了抻自己发酸的胳膊，稍稍活动筋骨后，拿起旁边的水杯喝水。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孙子！小宝小宝！救命啊！——”

　　忽然听到了不远处有人焦急地喊救命。

　　陈嘉南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连忙环顾周围，眼尖发现声音是从斜左方的花坛边传来，挡住了半截人，看不清发生什么事，医生的直觉，她立刻冲着旁边喊了声“玲姐”，撒腿就朝那方向奔跑过去。

　　这才看清楚了。

　　小男孩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四肢僵直在不停地抽搐，两目上视，瞳孔散大。

　　旁边的老人见陈嘉南穿着白大褂，立刻哭噎地抓住她的胳膊：“医生，救救我家小宝，快救救我家小宝。”

　　陈嘉南判定是儿童癫痫发作，她连忙边解开小孩的领口纽扣，边安慰说：“您别担心，我会救他。”

　　作为医生，她必须保持冷静。

　　紧随其后的护士赵玲，拎着急救箱，见此情形：“嘉南，是癫痫！”

　　陈嘉南“嗯”了声，环顾周围，空旷到连根树枝都没有，她很镇定摸小孩儿的脉：“玲姐，拿压舌板，打120。”

　　“好，我马上去拿。”
　　赵玲说完，立刻二话不说就打电话叫120边，“喂，120吗？梧桐社区——”拼命地往回跑。

　　此刻，陈嘉南鬓角已经浮了层薄汗，她捏住小孩的嘴，迫使他张大避免咬伤，另只手指甲摁小孩左手臂前臂内侧的内关穴，防止人意识不清休克。

　　她往回望了眼，赵玲还没过来，她单手摁穴位没起效果，需要配合摁水沟穴，也就是人中穴。

　　眼下最主要是不能让患者咬到舌头，陈嘉南没多想，准备让小孩直接咬她的胳膊。

　　忽然，一只冷白皮肤的胳膊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很清晰地瞥见他被咬的地方霎时泛白凹陷进去。

　　陈嘉南震惊猛得抬眼。
　　是陈最。

　　“还不救人。”

　　见她僵住，陈最晦暗深邃的目光盯紧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他嘴角弧逐渐扩大，露出一抹恣肆的柔笑，语气慵懒。

　　陈嘉南恍然。

　　接下来的一些列流畅的急救措施，才让小孩镇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缓。

　　一旁的老人很是焦急地问：“医生，我孙子怎么样了？”

　　陈嘉南很平静回答：“已经镇静下来了，不过要立刻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治疗。”

　　她垂眼看见小男孩眉头松懈下来，可仍旧紧闭双眼，锋利的牙齿正咬住陈最的右前臂，凹陷处隐隐泛红。

　　不知何时，赵玲已经拿了压舌板站在她身侧。

　　赵玲自己都没想到赶来时，已经有个帅哥英勇献上自己的胳膊了。

　　陈嘉南接过她手上的压舌板，对陈最说：“你可以松开了。”

　　陈最沉默不言地照做，很淡定地手拿开时，已经被咬破了，雪白的皮肤上的鲜红血珠很明显，他站起身，甩了甩有点发酸的胳膊。

　　见状，陈嘉南蹙了下眉，情绪不明，小心翼翼地把压舌板卡在小孩嘴里，没看陈最，站起身，反而是对赵玲说：“玲姐，救护车什么时候到？”

　　赵玲看了眼时间，准确地回答：“三分钟。”

　　陈嘉南“嗯”了声。

　　等到救护车赶来，专业的医护人员把小孩抬上车离开现场。

　　陈嘉南这才松了口气，她弯腰拎起一边的急救箱，同陈最擦肩而过时，冷不丁平静地说了句：“伤口需要消毒，你过来下。”

　　陈最的唇不自觉地微翘，他没有拒绝，就像是个听话的病患：“好。”

　　两人并列坐在长椅上，没有谁先开口，心平气和，可气氛很是诡异。

　　陈最安静地盯住陈嘉南，见她从急救药箱里拿出碘伏、棉签和纱布胶带，她白皙的手指如青葱，指尖泛着淡淡的樱粉色，他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了滚，别开眼，他克制住了想要握住它的冲动。

　　陈嘉南用棉签沾了碘伏，神色清明：“手。”

　　陈最伸出右胳膊僵持在半空中，陈嘉南没有触碰他，仅仅是低头拿着棉签认真地进行消毒。

　　凑得近的缘故，陈最闻到了她发顶有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乌黑的头发松松垮垮地用皮筋系在后脑勺。

　　陈最嘴角牵扯一抹苦笑，原来，心慌的是他，放不下的也是他。

　　可只有陈嘉南自己知道，酸涩的眼眶，和此时此刻她颤抖的手。

　　刚消毒完，陈嘉南衣兜里的手机响铃了，她腾出手拿出来看，显示是徐靳。

　　她并没立刻接电话，倒是将手机揣回兜里，以一名医生的官腔对陈最说：“简单消完毒了，伤口还是有点深，避免发炎，建议去趟医院。”

　　陈最意味深长看她，漫不经心说：“去医院，挂你的号？”

　　只是一眼，陈嘉南心底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逼自己镇定。

　　“不是，建议挂外科。”

　　说着，她站起身，走上前，把手上的棉签和碘伏全都递给旁边赵玲，见她一脸坏笑，陈嘉南大概猜到几分，笑意嫣然：“玲姐，麻烦你收拾一下了。”

　　赵玲调趣道：“麻烦什么麻烦，是你男朋友打来的吧？”
　　陈嘉南莞尔笑了：“嗯。”
　　接过后，赵玲催促：“快接快接。”

　　陈嘉南走到旁边的梧桐树下接电话，“刚在忙，抱歉。”
　　“不用来接我，晚点过去帮胡凝搬家，你忙完直接过去……”

　　陈最视线望着陈嘉南那边。

　　一身纯白大褂，素净淡雅，她孑然立于树缝漏出的傍晚霞光里，衬得她侧脸微微的红晕，眸光莹亮，乌质松软的头发被盘起，露出半截雪白的肌肤染上橘色的光。

　　他是多久没见过她了。
　　虽然刚才她眉间带笑，但是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疏离感，很冷淡。

　　“喂，帅哥，你可别一直盯着我们家漂亮的南南看啊，”赵玲刚才就注意到这突然出现的帅哥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陈嘉南身上，好心提醒：“——不怕告诉你，你已经没戏了。”
　　陈最回眸，淡笑：“怎么说？”
　　赵玲将医药箱扣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她有男朋友了啊，而且人还是个律师呢，长相吧……”

　　律师？
　　陈最几不可察蹙眉，又瞧见人光明正大地打量他，说：“他长相如何？”
　　赵玲很实诚：“没你帅，但是嘉南她可不是颜控，合眼缘才行。”
　　陈最不偏不倚望了眼陈嘉南，沉下眼眸：“谈了几年？”
　　“快半年吧。”
　　陈最闲闲“嗯”了声：“也不算久。”

　　赵玲拎着医药箱，有那一瞬间怀疑这个帅哥想撬墙角，苦口婆心将萌芽扼杀：“他们都快谈婚论嫁了，虽然你长得帅，嘉南长得美，但是挖墙脚这事儿可不兴干啊。”

　　据她所知，一般相亲看对眼的，最后都是会踏入婚姻殿堂。

　　陈最站起身，单手插在裤兜里，眉眼上挑，意味深长说：“事在人为。”

　　“……”
　　赵玲怔忪住了，拧眉暗想：难不成这帅哥对陈嘉南一见钟情了？

　　这时，陈嘉南已经打完电话了，浅扫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正正好六点，出于打工人的自觉。

　　手机揣回兜里，陈嘉南双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走过来浅笑叫了声：“玲姐，我们可以撤了。”

　　赵玲应道：“行，我收拾完了，走吧。”

　　陈嘉南浅浅地呼气吐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出平静，全程一眼都没有看陈最。

　　赵玲拎起医药急救箱，也不再纠结眼前的帅哥，和陈嘉南两人并肩离开。

　　人离开后，陈最的眸子忽地黯淡下去，如同失了七魄般颓然。

　　他懒懒地又倚在长椅上，捏了下眉心，侧眸，视线直直望向她们那边，眼底深意不减，自嘲般笑语：“啧，真是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