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微雨含烟

5、妈妈食言了

　　我一直相信母亲，她从来不会骗我。
　　我回到小巷口，坐在石凳上发呆，这个位置，能看见江边的妈妈，主要也是因为爸爸在，我一个人不敢回家。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身旁有一块阴影罩着我，黑压压的，不过也并没有打扰到我。我没多想，只是觉得他可能和我一样，也在等人。我回神，继续对着母亲的方向发呆。
　　“在看你妈妈吗”那个身影突然说话，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和我说，声音有些熟悉，我抬头，看到了昏黄的路灯下映衬着何故凌俊逸的脸。
　　我点头。想问他为什么在这，为什么还没回家，却发现嗓子沙哑说不出话。
　　“我有点担心你，就在这附近转了转，没想到刚刚看见你和你妈妈跑出来了，然后就看到你一直坐在这”他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没等我说出来，他就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么说，他都看到了，我不堪的一面，我所有的窘迫他都知道了。
　　“林初，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好不好”他的语气急切，又带着委屈，我突然有种想大声哭出来的冲动。
　　“四年级的时候，爸爸染上了赌，他瘾越来越大，钱也越输越多，家里几乎已经被他掏空了。12岁那年，因为生病我休了学，妈妈拿着所有的钱带着我去大城市治病，爸爸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怨恨我，觉得是我花光了他的钱。等我治完病之后回来，发现父亲欠了别人一百多万，我们根本没钱还”我努力忍住哭腔，哽咽的说着，语速很慢，声音低沉，这是我第一次向别人提起我的经历。
　　“催债的人几乎每天都来，每次来都要砸东西，妈妈不堪其忧，只能带着我搬家。这些年，我们搬到过很多地方，只要足够隐蔽，只要不容易被找到，我们都会去。”我顿了顿，眼泪缓缓流下，我用力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想在他面前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今年年初的时候，爸爸打电话说，催债的人不会来了，他全部搞定了，叫我们回来，妈妈相信他，就带着我回来了。可是等我们回来才知道，是他没钱，连赌场都不让他进，他骗人说妈妈有很多钱，等她回来就会拿钱过来，人家才让他进赌场。”
　　“所以，今晚催债的人又来了?还动手打了你?”他开口，语气中带着愤怒。
　　我伸手摸了摸脸颊刚刚被父亲扇耳光的地方，还是很疼，我没想到，他那么细心，我拼命想遮掩的东西，他都能轻而易举的发现。
　　我摇头，语气冰冷“不，是我爸打的”。我看见他慢慢攥紧的拳头，原来也会有人因为我冲动。
　　月色一点也不温柔，冬天的风很冷，我的目光飘向远方，呆滞的看着母亲从江边跳了下去。
　　她的衣衫在那一刻变得很轻，跳下江面的背影永远的留在了我的脑海里。
　　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静谧，时间仿佛变得很慢，我的感官和知觉似乎也停留在了这一瞬间。我听见耳边传来何故凌的声音，他大声的呼喊着 飞奔过去，对着已经平静的江面喊着，阿姨阿姨。
　　我意识到我没有妈妈了。我一跌一撞的跟着他，在江边蹲下，声嘶力竭的叫着妈妈，眼泪鼻涕到处都是，就连口水因为我的喊叫也拉成丝，我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喊到嗓子已经说不出来话，连声音也变得嘶哑，可我仍旧沙哑的呢喃着，妈妈妈妈。
　　我没有妈妈了，我的妈妈永远停留在了这个冬天。
　　妈妈，你说过的，我只有你了。你食言了。我在心底不断的重复，似乎只要我嘶叫得大声些，妈妈就会回来。
　　天地一下子变得混沌起来，我最终哭晕在何故凌的怀抱中。意识逐渐模糊，那一瞬间似乎过得很慢，我仿佛看见，妈妈跳下去之前，转过头看着我，对着我笑。
　　她说，对不起，妈妈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