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剑三]遇蓬莱》安矣

3、带龙前往妖界

　　穿过山林时，鲤儿最大的感想是，她的力气可真大啊。

　　什么时候，他能有她那样大的力气、那样厉害的修为呢？

　　待出了密林，仙妤口中一声呼哨，不知从何处盘旋的一道白影转瞬自万里晴空掠过，张开宽大双翼，啼鸣相应。

　　她脚尖轻点枝头，便如一支面向朝阳射出的箭，又轻盈似能不坠弱水，飘然落在那白影背上。

　　那是一只眸光如电、爪喙锋锐的巨大白色海雕，宽大的背脊承载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仙妤摸了摸海雕颈部坚韧而柔顺的羽毛：“雕兄，辛苦你了，带我和鲤儿去妖界吧。”

　　“‘雕兄’？”鲤儿虽抓着海雕的羽毛让自己在它背上坐稳，但仍注意不要抓疼了它，出声问道。

　　“嗯。”仙妤点头，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小脸儿上神情柔和几许，挥出一道挡风的结界，“我家雕兄名唤翎歌，嗯……你知道是那两个字吧？”

　　“知道、知道。”鲤儿连连点头。

　　“那就好，乖。”仙妤摸了把鲤儿脑袋，“它在这千百年来一直陪着我，是我的家人和战友。当然，现在鲤儿你也是我家的了，所以你想怎样叫它都好。”

　　翎歌发出附和的短鸣。

　　鲤儿学着仙妤的动作摸了摸海雕，开心道：“你好，翎歌。”

　　翎歌快速扇动双翼，忽而疾冲云霄。

　　仙妤拉住因此歪倒的鲤儿，淡定道：“翎歌在欢迎你，它很高兴。”

　　“那它……真的很热情。”鲤儿紧张的抓住仙妤的手，往她身边靠近，“我也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

　　仙妤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你在害怕。”

　　小小男子汉逞强道：“我不害怕。”

　　“呵。”仙妤面无表情地冷笑。

　　嘲讽意味十足，但鲤儿却没感觉到同他被同辈红鲤嘲笑时那样的屈辱。

　　为什么呢？

　　鲤儿有些疑惑。

　　“我教你，龙绝不可以不会飞。”

　　于是鲤儿抛下疑惑，颇有气势地点头道：“好，我会认真学的！我会成为一条合格的龙！”

　　“嗯。”仙妤表示满意。

　　白日即将结束，黄昏时刻，天际一片暖色橙红。

　　仙妤化作成年人身形，牵着鲤儿落于一座城内，翎歌缩小站在她的肩膀上。

　　“记着，我是蚌精，你是鹿妖，我们是姐弟。”

　　鲤儿惊讶地问道：“蚌精和鹿妖……不是一个物种吧？这怎么会是姐弟呢？”

　　“我说是就是。”仙妤完善自己的剧本，“我们都是水系，是一个父亲。父亲先娶我母，生下我。但他沉迷修炼无法自拔，与我母女二人少有共聚之时。后来他自觉修行圆满外出游历，闯下名声，又与你母亲情投意合生下你。但不久后，他离开了你的母亲，却是与人相约比试，可惜落败，一去不回。”

　　“你的母亲碍于族规，不得不将你送走，我来接你，顺便历练。却没想到在我离开后，父母遭魔族仇人杀害，你的母亲也因我们父亲的抛弃郁郁而终，留下你我相依为命。我们恐魔族追杀，故而想回到妖界寻求庇护。”

　　仙妤毫不心虚地把蓬莱门主方乾的情史拿出来，进行艺术加工后讲给鲤儿听，把黑锅丢在魔族头上，又多说了几句话解释道：“妖族擅享乐，城中最大的戏楼就是妖界入口，那里负责守门的鸽子精最爱狗血剧本。日后别人如果问起，你也这么说。”

　　鲤儿懂了：“原来如此。”

　　不过虽然仙妤已经努力将自己的剧本润色狗血了，但效果似乎不太好。

　　那只着青衣的鸽子精案前放着古琴，他坐在案后，十指交握神色深沉：“很遗憾，这位姑娘，你的故事无法感动我。”

　　仙妤略微皱眉：“……为什么？”难道这还不够狗血吗？

　　“因为套路。”鸽子精回答，“我在这儿待了这么久，这种套路的故事我听了不下百个。”

　　仙妤蹲下身抱住鲤儿开始哭：面无表情流泪.jpg

　　鸽子精呼吸几不可察地一顿：“……姑娘，你对着我哭也没用啊。再说，你这演技也忒差，还不如我这楼里新来的小弟子。”

　　仙妤：“这全是感情，没有演技。”

　　鸽子精嘴角抽搐：“姑娘，你看我长得像是很好骗的样子吗？”

　　仙妤一抹眼泪：“切，浪费演技，那就没办法了。”

　　她化出海月骨，直接冲了上去。

　　一阵乒铃乓啷之后，仙妤拿伞抵着鸽子精的咽喉：“现在，你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鸽子精顶着两个黑眼圈忙回道。

　　“嗯？”仙妤将伞往前送了送。

　　“呃，感动感动。”鸽子精十分有求生欲地改口。

　　仙妤满意了，最后提醒道：“记住，你是自愿让我们进去的。”

　　“是是是，小妖听到姑娘荡气回肠的故事后感动得泪流满面，所以自愿为姑娘和您弟弟打开前往妖界的大门。”

　　见仙妤终于收了海月骨，鸽子精松了一口气，拿出一枚令牌交给她：“后院有一水池，拿着令牌跳进去，就能前往妖界了。等到地方后，姑娘只需把令牌丢进水中即可。”

　　仙妤接过令牌，查看无误后，便牵着鲤儿走向后院。

　　出了门，鲤儿有些担心地回首看向身后缓缓关闭的门扉：“仙仙，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除了那两个黑眼圈，我没伤他，还给他留了药在桌子上，外加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仙妤回答道。

　　因对接人界，妖族会隐藏身份与凡人做生意，所以他们也会收取金银等物，并不只用灵力进行买卖。

　　“再说，妖界虽然低调，但却十分包容。哪怕你出身他界，但只要没有作恶，妖界也愿意提供庇护。”

　　“那只鸽子精纯粹是自己懒，不想动脑子编新戏，这才向过路人索要故事，以充作新戏剧本。戏楼如此红火，也有这个缘故。”

　　“其实他只是难缠了些，不会真的不让我们去妖界，只是需交戏票钱，或者以工抵债。不过我懒得与他过多纠缠，这才以（物）理服人。”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是自愿的。”仙妤觉得她好像需要维护一下自己的高大形象，“别小看他，看到他的琴了吗？那就是他的法器，一曲弹棉花能带给你最极致的音乐享受。”

　　鲤儿：“？？？”

　　“所以，如果他不愿意，我们今天其实进不了妖界？”

　　“正是如此。”仙妤颔首。

　　鲤儿又问：“那为何，你要幻化大人模样？”

　　“美人计。”仙妤回首看向泠泠戏腔传来方向，“这戏楼里，哪怕是最低等的仆役，也是五官清秀端正。那鸽子精爱美人，我本想着，许能提高几成胜算。”

　　“只没想到，他竟无动于衷，倒是个不为美色所动之人。是我低估了他。”

　　却未想过，虽然她幻化出来的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倾城美人，但顶着一张比顽石都僵硬的没有表情的脸流泪，眼中没有丝毫伤心难过情绪，是个人看了都只会觉得诡异，怎么可能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鲤儿：不知为何，心情复杂。

　　来到后院，仙妤同鲤儿翎歌一同跃入水池，令牌就是钥匙。

　　她给鲤儿介绍：“这水池便是孽镜，与冥界阎罗王的孽镜同名，效果也相似，都是能看出照镜之人的罪孽。只是区别在于，妖族孽镜还是门，它会将有罪之人弹出门外——哪怕那人持有钥匙。”

　　前方已见光亮，一伞一龙一鸟朝光源处一跃，下一瞬便踩上了妖界的土地。

　　入眼是同在人界那边一样的戏楼，两处恍如镜像，只不过在这里听戏的，全部都是妖族。

　　仙妤转手将令牌丢回水池中，令牌缓缓下沉，须臾不见踪影。

　　今天是鲤儿自认识仙妤后，她讲话最多的一天。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儿，相处下来发现她其实细致又耐心。

　　而且还有一个有趣（沙雕）的灵魂。

　　“仙仙，你知道得真多。”

　　“我认识一只蜘蛛精，她是六界包打听。而且这些，其实不是秘密。”

　　“上次来，我只是大概了解了一下妖界，并未在此处长久逗留。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寻一处落脚之地。”

　　这倒也简单，先去登记，然后寻一好地，建造房屋，便足以让他们平平淡淡过日子。

　　这般安静平和的时光，是鲤儿从前从没有感受过的。

　　「家」，一个令人感到安心与幸福的词汇，家里有温暖的衣服、美味的食物、在黑夜中为游子指明归途的明亮灯火、和永远会在背后支持你的家人。

　　鲤儿在簌离处没有感受过的家庭的温暖，仙妤悉数给了他。虽然她不可能代替鲤儿的母亲，但却是他最重要的家人。

　　来了妖界之后，仙妤便重新变回小女孩模样。因为能使用仙术，对于日常本应枯燥辛苦的劳动，倒也不觉不便。

　　他们将房屋建在潭水边，依山傍水，两个孩子当家，自得其乐。

　　若是觉得无聊了，或去妖界、去人界的热闹地方，恣意玩耍一番。

　　若是要一直过这种平静的日子，本体的修补倒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督促鲤儿努力修炼，争取早日掩去龙角龙鳞。

　　虽然龙角与鹿角相似，但若是遇到些有眼力的，不一定认不出来。

　　要知道，妖界可没有龙。

　　故而仙妤为鲤儿改制了斗篷，在兜帽上缝了两个活扣挂在龙角上，这样兜帽就不会被风吹掉，也不会被人碰掉了。

　　……

　　而失去鲤儿的簌离日益惶惶，她不敢声张，便求了曾经帮她遮掩鲤儿身为天帝太微之子这则消息的水神洛霖，却得知鲤儿并未被带去天界。

　　——他失踪了。

　　洛霖答应帮簌离寻找鲤儿踪迹，簌离却在水神走后，来到曾关着鲤儿的暗室，祈求他永远不要找到鲤儿。

　　就这么失踪也好，只要不被人带到天上，只要不被人发现他的身份，那么太湖就能少几分危险。

　　太微、太微，你骗了我！你毁了我，所以鲤儿失踪，这就是报应！

　　鲤儿啊，鲤儿，娘亲的鲤儿，是娘亲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亲的错……

　　她混混沌沌，疯疯癫癫，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