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有芷兮澧有兰》独孤长影

67、逼宫

　　今日程云海应诏入宫面圣，程沅和程絮英程絮然在家一起用膳，程沅看着程絮英正专心致志吃饭，她想起之前慕承嗣提起的那句话，便试探地问道：“哥，你最近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吧？”

　　程絮英放下筷著，将口中吃食细嚼慢咽咽下去后，才抬头道：“好端端的，干嘛这样问？”他话音才落，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一旁的程絮然也吓到了，忙扑上去扶住程絮英道：“兄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小然。”说着，程絮然的眼泪便哗哗冒了出来。

　　程沅忙扶住程絮英，对门外唤道：“快来人啊，快让人去请大夫来！”

　　程絮英很快被扶回了床上，大夫前来诊治，看着程絮英面如白纸的模样，程沅焦急地问道：“大夫，我哥他到底是怎么了？先前他还好好的。”

　　大夫摇了摇头，“将军这是中了毒，一种名为落回的慢性毒药。”

　　程沅难以置信，“好端端的，他怎么会中毒了呢？”

　　“将军中此毒已有一段时日了，看来下毒之人是计算好了药量，才不至于让将军当场致命。”

　　“那怎么办？大夫你快开方子，我马上派人去抓药。”

　　大夫展开一排针灸，叹道：“将军此刻已是药石无用，现在老朽也只能为将军扎针以延缓毒性发作，但……将军也撑不了几个时辰了。”

　　程沅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她红着眼扑上去握住程絮英的手，“哥，都怪我，我要是早些找人来帮你把把脉，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程絮英无力地抬手为她拭去豆大的泪珠，“傻沅儿，即便早日发觉，也只不过是……延缓几日毒发罢了。”

　　程沅使劲擦干汹涌而出的泪水，“我马上进宫请陛下派个御医前来诊治，他们说不定有办法。”她才站起身就被程絮英拉住，程絮英向她摇了摇头。

　　程沅看他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才拍了拍脸，“我可真是急糊涂了，今日父亲不在，小然还小，家里没个主事的，我还是留在府里守着你的好。”

　　她正要叫管事去弘宁王府找慕琰，替她进宫求个御医，这时管事匆匆进来禀道：“小姐，玲珑公主身边的绛珠前来邀小姐进宫赏花。”

　　此刻的她哪儿还有什么心思赏花，她正要回绝，管事继续道：“那绛珠说，若是郡主不得空前往，便就让小公子去也是一样的。”

　　程沅闻言不禁咬牙，她拍了拍程絮英的手背，“哥，看来请御医这事儿还得我亲自去一趟了。”

　　程絮英不知哪儿来的气力，反握住她的手不放，喃喃道：“不可……”

　　程沅抽出手，为他掖了掖被角，“放心，我会小心的。”

　　她出门时回身摸了摸程絮然的头，“小然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就守在这里好好照顾兄长。”

　　程絮然将程絮英以前送他的一把木剑抱在怀中，红着双眼坚定地向她点了点头。

　　程沅进宫之时，见今日禁卫军巡逻竟比平日里多了一倍。她暗想，至少慕琰还在外面，那不管发生什么，情势都算不上太坏。

　　慕珑独立于秋意园中，她身后长长的嫣红裙裳和披帛铺展开来，像极了她面前一簇簇热烈绽放着的凤凰振羽。

　　此时的秋意园，比程沅前月来时开得更为盛烈。

　　程沅向她福身行礼，“澧沅参见公主。”

　　慕珑并未回身看她，而是自顾自地道：“本宫在北虞时可见不到这样美的景色，而这满园秋色，本宫却独爱这凤凰振羽，你说为何？”

　　程沅心中挂念程絮英，只道：“想来是因此花在众花中最为夺目。”

　　“你说得不错，本宫倒是觉着，既是花便要做那最夺目的一枝，既是人便要成为万中无一的那一人，只有这样才能被人铭记于心。郡主，你说呢？”

　　程沅不置可否，“臣女倒觉得花有花期，人各有命。”她现在能快快乐乐地做一条咸鱼便余愿足矣，哪儿来那么多鸡血要打。

　　慕珑转身看向她笑道：“好一个‘花有花期，人各有命’，三皇兄爱你，承嗣也爱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轻轻松松得到他们的偏爱，难道这就是你的命吗？”

　　她一步步向程沅逼近，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那本宫的命又是什么？”

　　她盯着程沅的姣好面容，走近她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冷声质问道：“就因你自小长得比本宫更楚楚可怜几分，本宫从小就要生活在你的阴影里，凭什么从小承嗣只与你亲近，却从来不多看本宫一眼，本宫却要躲在一旁看你们你侬我侬，本宫真是受够了！现在就连那个从未关心、亲近本宫的三皇兄也成了你的裙下之臣！”

　　程沅只觉得她莫名其妙，自己没招惹过她，护国大将军府更是未曾得罪过她，她这又是借机发什么癫，她不客气地甩开慕珑的手，“公主，家兄病重还得寻御医过府诊治，我就先告辞了。”

　　“本宫当然知道程絮英病重，不然为何单挑这个时候请你入宫？”

　　程沅一双杏眼回瞪向她，“果然是你！”

　　慕珑歪了歪头，回以一笑，“不然呢？”

　　她向左右道：“来人啊，将澧沅郡主请入安华殿。”

　　程沅看左右身着重甲的禁卫军就要上前来抓她，她忙道：“不用劳烦了，我自己走！”

　　等她被一路看送至安华殿内，她差点傻眼了，别说慕霆风姜后被看押在此处，就连平康王、程云海和慕琰也在这里，程沅的心不禁跌入了谷底，要是慕琰没事还好说，他总能想出办法来救他们，现在连他也身陷囹圄，可真真是要被一网打尽啊。

　　程沅忙来到程云海和慕琰身侧，关切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程云海摇了摇头，“沅儿，你怎么也来了？”

　　程沅还不敢把程絮英中毒性命堪忧的事告诉他，她看了慕珑一眼，“还不是公主强邀，不得不来。”

　　慕琰也不避讳，当着程云海的面拍了拍她的头，安抚道：“别怕，不会让你有事的。”

　　程沅的脸越涨越红，“谁怕了？还有，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慕霆风一见慕珑，喘着粗气斥道：“你个孽女，这次回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想和淳于宥里应外合拿下我大楚江山？”

　　慕珑轻笑了一声，“淳于宥，他配吗？”

　　她上前两步，“儿臣不过是想请父皇写下传位诏书，到时儿臣保你们安然无恙。”

　　慕霆风手中不禁用力，狠狠地抓住龙椅扶手，恨不得将其捏碎，“写传位诏书？你是打算让朕将这把龙椅让给谁坐？是弘宁王吗？”

　　众人都将视线投在了慕琰身上，慕琰却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慕珑像看渺小的蝼蚁般看着殿中或站或坐的几人，“凭什么这皇位就得弘宁王、太子和皇长孙来坐，为什么就不能是儿臣自己？”

　　慕霆风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她，“你可真是痴心妄想！”

　　姜后五内俱焚，她一面为慕霆风抚背顺气，一面呵斥慕珑，“珑儿，你当真是疯了，还不赶快住口，求你父皇饶你一命。”

　　“儿臣没疯，”她的双眸渐渐染上血色，“儿臣若是能执掌大楚江山，三年内必能破北虞，一统南北。父皇母后，这难道不是你们所希望的吗？”

　　她不再多言，从身侧一个禁卫军腰间拔出明晃晃的利剑，拖着剑尖一步步向众人而去，她忽然抬起剑锋，一一指向慕瑜、慕琰、程云海和程沅，“没事的，父皇，儿臣不急。儿臣每过半炷香便杀一人，直到您答应为止。若是这殿中没你在意的人，不是还有太子和皇长孙吗？”说着她便用剑指向了程沅。

　　慕琰挺身将程沅牢牢护在了身后。

　　慕珑觉得讽刺，不禁笑道：“人人都说三皇兄你风流多情，没想到今日竟愿为了这个女人连性命都不顾？”

　　她的剑尖缓缓抵住了慕琰的胸口，姜后起身唤道：“珑儿不可，这是和你骨肉相连的三哥啊。”

　　姜后正要下阶出面阻止，这时外面一片吵吵嚷嚷的声响，一名禁卫军进来禀报道：“公主，皇长孙带人闯了进来，属下们已将他们拿下了，只是这长孙殿下……”

　　他话音还未落，慕承嗣便孤身闯入了殿内，他一腔孤勇挡在了众人面前，“要杀你便先杀了我！”

　　慕珑见了他神情越发扭曲，“你来做什么？你既嫌弃本宫，不肯遂了本宫的意，现在你也没资格去救下任何一个人。”

　　见慕承嗣仍是不动，她怒道：“本宫让你让开，你听到没有？这殿上的所有人，与你没有半分亲缘关系，他们既不是你的亲朋挚友，也没有你的爱人。本宫即便得到这天下，也不会害你性命。若是你想要这天下，本宫奉到你面前又如何？只是，现在……你不可以阻挠本宫！”

　　她看向左右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给本宫拉开他！”

　　慕承嗣被两名禁卫军钳制住，慕珑斜刺里直直的一剑对着程沅刺去，等她的剑锋生生地刺进血肉，抬头时才见是慕琰替程沅生生挨了这一剑。

　　她一把拔出剑，对慕琰既恨且恼，“你还当真是舍不得啊……”

　　程沅吓得忙上前替慕琰捂住伤口，慕琰的胸口处洇出一团鲜红的血，他强撑着身子，摇头示意没事。

　　他抬头紧盯着慕珑道：“本王的人，你别碰！”

　　一旁的慕瑜早吓傻了，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躲在了程云海和程沅身后，他们前面还有老三挡着，要是挡得住那他应该也没事。

　　姜后忙磕磕绊绊从上首下来来到慕琰身边，她红着一双眼，摘下头上的凤冠重重掷于地上，“珑儿，你要杀就杀母后！”

　　这时慕珑身后有人拍起了掌，“皇妹，你真是好样的，照本宫看，他们一个个争着寻死，那就一个都别留！”

　　慕珑回身眯眼看了看身后披头散发的人，抬首道：“你怎么出来了？”

　　慕珏道：“你既调了本宫的亲信逼宫，他们自然也将本宫放出来了，本宫听说这安华殿内正上演着一场好戏，便也过来看看。”

　　慕珑却收剑入鞘，“这人杀得太快也太没意思了，刚刚我也和父皇说了，给他半炷香时间让他好好考虑，刚刚那一剑便先记上了，”她回身扫了一眼众人，“等半炷香后你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到时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刚刚一直坐于上首看着这一切的慕霆风，他扶着龙椅颤颤巍巍起身道：“说！刚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什么承嗣与我们没有半分亲缘关系，你到底是何居心？”

　　慕珏闻言不禁惊诧地看向了慕珑，之后又将视线转回到了慕承嗣身上，只见他低着头一副不欲辩解的模样，他不可置信地重复着慕霆风的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