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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132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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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的安眠药就能切断所有的通讯,难以想象一颗白色的渺小药丸可以让一个人的世界翻天覆地。
三年国外的本硕,语言不通,生活拮据,还有来自至亲经常性的“勒索”,风雪积云都是陌生残酷。
这就是木青义给她留下的命题,她碰到过的最难解的命题。
仅仅这些就是木青义的所有招数吗?
显然不完全。
这只能算作他日薄西山最后的愤怒,他终要达成他的目的。
当时不光光是和叔的问题,还有冯氏。
趁人病要人命才是作为一个生意人的基本素养,冯时祥深谙这一点,甚至做的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更何况木青义真的干净吗?
答案不言而喻。
舍弃部分利益,进行资产重组,断尾以求生也是作为一个小人的能屈能伸。
如果有长生不老药,木青义会为之迷乱,木蓝桥自然也喜闻乐见。
可惜没有。
而木青义心里有太多的痴妄,他想要延续,哪怕是以另一种方式。
所以他在惩罚的同时逼迫,债务、生活甚至顾荀都是他的阴魂不散。
但同时,他又做到了他最大的仁慈,只要木蓝桥接受他的馈赠,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包括冯氏的穷追不舍。
他知道冯时祥一定会把积年累月的怨恨转嫁。
不管木蓝桥接受与否,永远不会得到梦寐以求的自由。
接受吧,接受有什么不好?
接受了,你就可以拥有现在工作室的启动资金;
接受了,你就可以解决所有的债务问题;
接受了,你就有力量对抗冯时祥的打击报复;
只是一点点的自由而已,只要你舍弃你的梦想和你喜欢的……
绝无可能。
为什么?
因为脏。
其实这有点可笑。
如果说脏,你从出生到十八岁成人都消费着这些污秽,甚至之后在国外的三年学费,哪一笔不脏?
何必折磨自己?只要你再妥协一次而已,只要一次……
不,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木蓝桥猛然从沙发上惊醒,不小心碰倒了茶几上的药瓶,白色安眠药撒了满桌满地,电脑还散发着冰凉的光,其上是没打完的字符。
她其实只是想安稳地睡个午觉而已。
说来奇怪,顾荀在的时候她恨不能搬出去,彻底与她切断所有联系,但等顾荀不在了,空荡荡的八十多平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竟没有预料中的轻松写意。
自从回国以后她很少回忆过去,不管是冷色调的三年,还是冷暖参半的从前。
她是个懦夫。
这一点,她从不否认。
木蓝桥擦去额角的冷汗,才发觉手冰的厉害。
她关掉了制冷的空调,刚想去整理药瓶,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许是刚从睡梦里醒来,她趿拉着拖鞋就径自开了门——
“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家的地址。”
她的嗓音很哑,面部线条绷得很紧,开门的一刹那足足顿了有一两秒钟,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说什么,看来很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是我问的夏洋溪,我只是想把东西亲手交给你。”许药把相机递给她。
木蓝桥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站在门口就“验起货”。
她摆弄了一下相机,单手拿着微微晃了晃,面无表情的很有几分清傲:
“这里面……”
“诶,蓝桥啊,这是你朋友?”对面的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一个面容慈祥的老爷爷,一口乡音流利得很。
这个点应当是要出去买菜,准备做晚饭的。
木蓝桥刚想回答,就被人抢了话头。
“是,听说桥桥最近回来了,特意来找她的。”许药回答,“您是桥桥的邻居?”
“是啊是啊,哎哟,住了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我都不知道蓝桥还有这么个朋友……那你们慢慢聊,有空多在一起玩玩,别天天闷在家里。”老爷爷很有眼力见地揣着钱包锁好门,腿脚麻利地走了。
插不上嘴的木蓝桥顾不得相机不相机,狗改不了吃屎的不着调,干脆往门框上一靠,也不管多少年的积年老灰:
“难得锯了嘴的葫芦这么会说话。”
许药很斯文地抿嘴一笑:
“你真的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木蓝桥眉毛高高挑起,心里微妙得很。
许药原来……是这么绿茶的人吗?
“这招对我没用……”
“哎呀,蓝桥,这是你朋友呀?来找你玩的?”话还没说完,又从楼上走下来一个鬓间有些花白的中年妇女,挎着菜篮子,不说也知道去干什么的。
许药回答得那叫一个业务熟练:“是啊,桥桥总说她没空,我只好上门来找她了。哦对了,阿姨,您是桥桥的邻居吧?您气质真好。”
“噢哟,哪里哪里……”
木蓝桥听着快要把整个楼道都“照亮”的欢快笑声,无语凝噎,生无可恋地一侧身,意味深长地向许药投去一瞥:
“你赢了,大哥。”
老小区就是这么的恐怖。
许药胜不骄败不馁,温文依旧。
好好一男的,几天没见,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自己找地方坐,没喝的。”木蓝桥把门关上,生怕再从哪里冒出来几个阿姨叔叔爷爷奶奶的。
尽管她知道最迟到晚上,整栋楼都会知道今天有个帅小伙来找她“玩”。
不对,她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但已经晚了,木蓝桥刚放下手里的相机,一转头就看见许药在帮她整理安眠药。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也没有什么讳疾的想法,只不过还是有些不自然,好似被什么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领地冷不防地被入侵。
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许药又帮她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但手机连着有线耳机,耳机又恰好被茶几腿卡住,一个用力,耳机的接口就被拔了下来,正在循环播放的音乐倾泻而出——
木蓝桥彻底呆住了。
这时候她才开始切实地后悔让许药进了屋子。
很显然,许药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短暂的怔忪之后他分辨清楚——这是他唱的歌。
在三年前被许澧发在某个网络平台上的歌。
“你——”
木蓝桥立时变了颜色:“出去——”
“桥桥……”
木蓝桥撇过头,故意不去看他:“出去!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许药紧紧握着手机,舒缓的音乐,清晰的唱词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境。
这首歌被木蓝桥导入了常用的音乐软件,听歌的次数让所有都变得具象——
13287次
而三年一共也只有1095天而已。
两相沉默,而在这沉默的几秒,木蓝桥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从许药手里抽走了手机,关停了音乐,干脆利落地把手机息屏放到一边,眼尾略略向上挑起,看着许药:
“别误会,我只是碰巧觉得好听而已。”
许药被气笑了,手上的那枚素戒在夕阳下微微闪光:
“是,都是碰巧——
“给我上药是碰巧,扶着我的肩膀穿鞋是碰巧,大半夜去我家楼下是碰巧,循环我唱的歌入眠也是碰巧,站在枫树林里给我亲还是碰巧——”
说着,他缓缓靠近木蓝桥,抚上她的脸颊,弯腰与她对视,两人额头几乎贴在了一起,灼热的呼吸紧追不放:
“木蓝桥,你告诉我,你对我的喜欢,也只是随时都能收回的碰巧吗?”
每一个字眼都好像火星般清晰明了地向木蓝桥扑来,她只能不断后退,直至小腿肚冷不丁抵上茶几,整个世界的平衡在刹那倾斜,幸而一道力量及时环住了她的腰。
许药的言辞从不激烈,此刻更是温柔得让人战栗,他更没有用整个世界的平衡作为要挟以图交换,只是强势地把人稳稳地捞回怀里,带她感受自己的平衡与失衡。
他把头埋进她的肩颈,话语里甚至带上了几分的乞求:
“桥桥,我要求的不多,只要你让我走进你的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木蓝桥甚至感到肩窝处滚烫湿润。
她将许药轻轻推开,冰凉的指尖抚过他泛红的眼尾,随后在他微微睁大的眼中心甘情愿地在他嘴角烙下一吻,眼中晦暗不明。
时隔三年,少年已经长成青年,青墨转浓,染上几分绚丽的华彩,在短暂的难以置信过后,满是欢欣又不着章法地想要加深那个吻。
其实她不应该这么做,冷静克制了许多年,她本以为她可以一直这么下去,哪怕装一个像模像样也是好的。
只是一时的蛊惑,一时的脆弱,一时的冲动,于是不计了后果。
青年感受到她的情绪,拽回了她的目光:“你现在想什么?”
木蓝桥却还是低垂着视线,沉默了好久,才没有温度地一笑,带着股异乎寻常的冷静回望他:
“我不相信爱情,但我大约喜欢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
“我不想听!”
许药顿时脸色一变,惯常的温文霎时消失不见,甚至很小孩子气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木蓝桥依旧惨淡地笑,却依言没有把后面的那个名字说出口,继续轻轻说道:
“我是个害人精,你应该知道,他……和很多人都被我害得很惨。”
“这不是你的错,害人的绝不是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
许药握紧了她的手,源源不断的热度传送给了她:“别把一切都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木蓝桥沉默下来,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煽情而无趣,语调再次无波无澜:
“那我们不说这个,说点别的、现实的问题——
“工作室现在起步阶段,资金短缺,我身上还有债务。木青义的手上不干净,但想让我接受他的安排也绝无可能,只不过就算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自由。
“从出生开始直到成年,甚至后来的留学学费,每一笔的账单都决定了我生来就是污浊的。
“所以这些安眠药都是我应得,我永远不可能心安理得。”
她又停顿了几秒,似乎在给许药消化的时间,才最后下了结论:
“许药,你好好一个人,才貌双全的高材生,不应该跟我这种人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最后推翻了原来的结局
标签和文案都有修改
是be
慎入
但如果有可能,我会把本来的大纲发出来,因为写到现在的确偏移了很多。
很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人,再次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