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扶桑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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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一半都被鬼发拔了，苏衍撑起的小结界夹缝求生似的，周围堆起的乱木比他都高。
收手撤掉结界的同时他跃起三丈高，结界一散，两侧的乱木没有支撑，哗啦啦滚落下去，荡起一片烟尘。
他落在一处堆叠的树干上，居高临下四下张望，看见不远处一阵声响后也荡起了一阵烟尘。滚滚尘土间飞出来一个人，正准备向东去。
“还追什么，又追不上。”苏衍身影一晃到他身侧，手里的折扇挡在他胸前，“它这次也伤得不轻，肯定找个地方恢复元气去了，暂时不会作乱。”
临芜拨开折扇：“趁它病要它命，时机正好。”
“那你也得先把身上的伤处理了。”苏衍拉住他的衣袖，敲敲他胳膊：“你受伤了，自己不知道么？”
撞树上那一下受了内伤，缠斗时肩膀也被鬼发不小心扫到了，焦黑一块。
“他们连个帮手都不给你，你急这一时半刻干什么。走，给你治伤去。”
临芜还想争取一下，苏衍不由分说把他拽到河边，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把他按在一根横的恰到好处的倒木上坐下，伸手去挑他的衣衫。
临芜吓一跳，捂住衣领，“干什么？”
“给你上药啊，”苏衍理所当然的说：“这伤非比寻常，会损伤经脉的。”
“我自己来。”
苏衍也没抢，伸出一只手：“衣服给我，我给你洗洗。”
临芜脱下脏了的外衫，拿出伤药涂抹在肩膀的伤口上。
苏衍从河里拖出来一个水球，把衣服扔进去，水球快速旋转起来，把衣服大力乱搅一通，一刻钟后崩散落入河里，苏衍把洗净的衣服挂在树梢上。
临芜上好了药，掀起一阵小风对着衣服吹了片刻，把衣服烘干。
第一抹朝阳从东方升起，落在只穿着中衣的临芜身上。修行人不畏寒，衣衫都穿的很薄，白色的中衣被阳光一照有点透，隐约能看见精瘦的腰线。
临芜把不透光的外衫披上，挡住苏衍的视线。
“你跟踪我。”
“嗯。”
苏衍一点没有跟踪被发现的窘迫，他懒洋洋的承认，思绪还没从那条腰线上收回来，就又被临芜脖子上的项链勾走了。
他突然发现临芜很称红色，那红琉璃珠子躺在他锁骨中间，肤白玉红，甚是养眼。
临芜拉上衣领，将红珠子藏在里面，苏衍才回过神：“说真的，你真不打算跟我去开酒楼么？不比现在的日子舒坦？”
“苍生门……”
“于你有养育之恩，”苏衍接话：“你话你说了多少遍了。”
临芜看他一眼，那眼神里写了四个字：那你还问？
苏衍有点不高兴，背过身去望波光粼粼的河面，语气也恶劣起来：“鬼发不是我放出来的，你不用替我出来走这一趟。追捕鬼发爱谁去谁去，跟你什么关系？”
“他们在结界外发现了建木木屑。木屑是上古神物，带有神力，鬼发也是上古遗留的凶魔，长老们怀疑是木屑携带的神力惊醒了鬼发，加上结界年久失修疏于维护，导致鬼发破除封印而出。”
“嗯？”苏衍回头，漂亮的眼眸里露出几分意外：“所以就怀疑是我干的？”
他气笑了：“极南山深谷里遍地木屑，光是你我二人捡的就有一百多块，谁知道其他人手里有没有？他们找不到人就乱扣屎盆子，那么多候选人怎么就扣我身上了？因为我是外人，扣起来方便，还是因为知道你讲义气，扣我身上能让你出手？”
临芜没说话，他就自问自答：“是因为前者吧？毕竟就算没有我，他们让你干什么你也不会拒绝。”
这不是苏衍第一次跟他说这个问题了，从几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苏衍就在努力说服让他离开苍生门，但临芜倔强的很，每次说起这事儿他就不答话。
苏衍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了，心里赌气，转身朝东边走去，不想等他。
临芜系好腰间绑绳追上去，“师祖留下了镇压鬼发的手札，长老也给了我最好的法器，刚才还没来得及用。此行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你不来刚才我也能应付的。”
苏衍敷衍点头：“嗯，苍生门首席大弟子临芜，无所不能，所向披靡，是我多管闲事自作多情，我就不该来。”
放屁，还法器呢，就那破刀他徒手能掰断十把。
“生气了？”
“没有，”苏衍冷笑：“哪敢呢。”
他步伐很快，临芜几乎要小跑才能追上，就知道他是生气了，去拉他的衣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不想我留在苍生门的，但是……”
“但是苍生门于你有恩，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想听。鬼发你自己去追，我回听雨楼喝酒去。”
苏衍抽回衣袖，随手就是一个缩地成寸的符咒，抬脚要走。
他说走就走，临芜本来想拦，但一想鬼发危险，他走了也好，拦他的手又收回来了。
苏衍一只脚悬在阵法上，见他当真不拦，气的七窍生烟，一脚把法阵踹烂了。
“你留留我会死么？”
临芜颇有些无奈，卷起一阵风把地上残损的符文吹散，“我并非不懂你说的话，苍生门把我放在什么位置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我无父无母，师父也早早离我而去，这天大地大，独我孑然一身。”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也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每个人活着好像都有追求和执念，有欲/望，但我没有。我不缺吃穿，不图名利，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在这个动辄数百年的寿命面前，连时间都显得微不足道。不值得去争抢和珍惜。一个人倘若活着毫无意义，那么生死还有什么区别？”
不是不知道危险，也不是不知道苍生门没那他当自己人，只是前路苍茫，无处归依，连性命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在哪都是一样的，为苍生门做点什么无所谓，是死是活也不在乎。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对自己的命看的也不重。这一生如浮萍，没什么值得斤斤计较的。
灿烂的朝阳映在他的瞳孔里，仿佛陷入一片古井，掀不起半点涟漪。
他是个弃婴，这条命早该顺水而去，活到今天都是捡的，是真的不觉得生命有多珍贵，无欲无求得像个普度众生的神。
“所以他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一不小心死了也没关系？他们值得吗？”
临芜回的无可无不可：“我活着本来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的。”
苏衍：“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的，你的存在就是意义。”
临芜看着他，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苏衍忽然倾身过来，小拇指从他衣领里勾出那条项链，凝眸看向他，压低声音问：“舍得我死么？”
临芜一皱眉。
苏衍轻笑起来，嗓音低沉又郑重：“舍不得，那就看紧我，别让我死了。”
说完，他不再给临芜反应的时间，挥手间一道传送阵成型，眨眼消失在原地。
红珠子落在他身上，冰冰凉凉的。
他摸了摸，回想起苏衍刚刚的眼神。
他长了一双很好看的含笑眼，刚刚勾着项链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好像盛了个碧波湖一样，万分潋滟。
他好像忽然之间发现，人原来是有美丑之分的。
他摩挲着手里光滑的红珠子，向来平淡的眸子亮了亮：“我不能让你死了。”
他合眸感受着自己元神的气息，苏衍脖子上的项链与他产生一丝微弱的联系，他立刻追了上去。
鬼发的速度比他们快很多，即便两人的修为到了可以不用睡觉日夜兼程的地步也还是差了一大截，又追了两天，一路从内陆荒山追到了东海海岸。
苏衍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海面，笑起来：“它这可是跑错地方了。去哪不好呢，偏偏来海边。”
他是修水系术法的，水越多越湿润的地方对他越有利。
东海，他基本等于到家了。
在他的地盘，有条件支持，他的实力还能再往上窜一个境界。
临芜迎风而立，放出神识探查了一下：“找不到，应该是藏起来了。”
“在海里。”
苏衍闭上双眼，将神识铺展到最大。
凝聚成白雾的灵气长龙一样环绕在他身边，发丝衣摆无风而动，猎猎作响。
铺展的神识扫过方圆百里，海面上每一个浪花都拍打在他的神经末梢，意识随着深潜的鱼向更深处探去。
片刻后，被凌乱的发丝遮挡住的双眼倏然睁开，他勾起一抹浅笑，愉悦地说：“找到你了。”
背在身后的双手画了个半圆，环绕在身边的灵气凝成一股，冲进他的后心。
展开的折扇脱手而出，溢出的灵气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灌了灵力的折扇边缘堪比利刃，垂直落在海面上，生生将海水一劈两半！
几乎是劈开的瞬间，一团黑雾从缝隙中冲出，浓密的发丝瞬间就到了苏衍面前，苏衍眼都不眨，手一挥从海水里抽出来一把寒冰长剑，挥剑将鬼发斩断。
同时，鬼发的另一束发丝从他背后拍打过来，他跃起数丈躲开，正把蓄力已久的临芜暴露出来。
飓风掀起惊涛骇浪，一把灵气凝成的巨大齿轮成型，将冲过来的鬼发卷进去。
锋利的齿轮眨眼间砍断鬼发的发丝，鬼发吃痛的缩回所有头发，一扭头再次扎进海底。
临芜用眼神询问苏衍：再砍一次？
把它逼出来。
苏衍想了想，摇头。
“既然这么喜欢下海，那就让它再也别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扶桑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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